司马府三间正门大开,八个披麻戴孝的府内侍从抬起司马成棺柩,旁边八位军中将领随行护送。棺柩被抬进府内,一路哭声不断。司马玉听见哭声,心如刀绞,恨不能亲自陪父亲之灵入府。无奈老夫人悲泣到老态龙钟,只拉着他的手不放,旁边众女眷陪着落泪。其中一人哭得格外伤心惨目。

    司马玉留意看去,顿时如千万根钢针刺心,泫然欲绝。一片缟素丛中,自己的母亲身着重孝,哭得泪眼滂沱。格敏特已于三日前赶到都中,方才悲痛忙乱之中,司马玉竟没有留意到。此时真恨不能赶到母亲身边,母子俩抱头痛哭。可如今有老夫人和三位伯母在前面,他却不能逾越规矩。

    格敏特个性要强,与司马成其实也并非和睦无洽的夫妻,但在这些人中,除了老夫人与司马成是母子连心,便只有她与司马成是血肉相联,情真意切,是以哭得尤其悲痛。司马玉想起父亲临终遗言,更是泪如泉涌。但格敏特其情虽苦,司马玉其心虽悲,此时却不能撇开众亲族长辈,只叙亡夫之痛,丧父之苦。

    与格敏特并肩而立,紧紧跟着老夫人的,依次是司马玉的三位伯母。先前劝说老夫人的,便是大伯母。这时又出来开解道:“老夫人不要过于伤心,伤了身子,四叔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身后封爵,虽算不上喜事,到底朝廷没埋没四叔这些年的功劳。玉儿也子袭父爵,圣旨又着他留京待命,将来必有重用。老夫人放宽心,四叔这一支日后必定兴旺发达,后继有人。”

    老夫人道:“怎能不伤心,成儿这些年都在外面打战,四十多岁的人,没享过一天的福,最后还客死他乡。真真的老天不公,偏让我这个老婆子活这么久,现在我就是长命百岁的活着,又有什么趣味呢。”颤巍巍转向司马玉道:“也不知你爹是跟着回来了,还是留在了战场。”

    司马玉擦着眼泪道:“奶奶放心,爹爹是同我一路回来的。”老夫人更攥紧了他,叹道:“可怜的孩子,这一路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唉,你长大了,可怜你爹却去了。”这时,以大伯母为首,大家齐声劝道:“请老夫人保重身子,节哀顺便。”司马玉也跪下道:“请祖母不要伤心。以后玉儿会代替爹爹孝顺祖母。”老夫人忙拉他起来,在众人簇拥着一起进入府邸。

    话说那苏忆荫听了司马玉的话,一心记着要紧跟住他,可哪里挨得上去。那些侍从婢女见她一身士兵打扮,还偏要往里凑,打心眼里觉得她捣乱,又嫌她碍事,一人推一把,直把她推了出去老远。这才眼不见心不烦。司马玉回头不见了苏忆荫,心里着急,又不能去找她。见曾儿倒真是亦步亦趋的紧跟不舍,忙把圣旨递过去,道:“收好了。”又向他使了个眼色。曾儿心领神会,马上从人群里挤出去。司马玉隔着人缝,见曾儿正和苏忆荫说话呢,这才放心入府。

    曾儿将苏忆荫领进司马府,那时司马玉已陪着众长辈去了灵堂,找他不到。曾儿只能看着偌大的府邸发楞,原来他自二三岁起离了司马府,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虽说是重返旧地,却也如同苏忆荫初来乍到的一样,辨不清东南西北。正想找个人问路,就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妈子来到跟前。

    曾儿喜出望外的扯住她衣袖,道:“妈妈!你怎么来了。”老妈子忍着泪,打量了他半天,才炒豆子似的一句一句往外迸话:“我怎么来了?!你不问你是怎么当差,怎么服侍公子的。反而叫公子记挂你,叫我来这里接你。”曾儿望着苏忆荫,心想:“公子哪里是叫你来接我,分明是放下不苏姑娘。”曾母这时也注意到了她,忙又问道:“这个小兵是谁,看着有些面熟。”曾儿推她道:“您老人家别说什么面熟,饭熟了。快领我们去见公子。”曾母朝他额头狠狠点了一下,道:“战场上性命悠关都没让你转性,你一回来就和我贫嘴。”话语中分明笑中带泪。

    接着曾母领着他们迂回曲折,穿廊度径,来到一进大院落。院内两棵一人环抱的桂花树,掩着三楹五间的一所大抱厦,两边厢房略矮些,却也高大轩敞。曾母一行领他们进来,一行牢骚道:“今后夫人和公子就在这里常住了。虽说是老爷旧时住的屋子,只是过于逼窄了些,还及不上燕京府里公子住的清澹轩。”苏忆荫见只这里的厢房也抵得过她家的厅堂了,不由诧异于曾母的抱怨。

    三人来至一间厢房内,曾母道:“夫人那里离不开我,我可要去了。”曾儿忙拉着母亲出去,和她商量了几句话,母子俩一起去了。过了一会儿,曾儿双手托着一套衣服进来,道:“苏姑娘,快把你身上的军服脱下,换上这个吧。”说着将衣服放在桌子上,自己掩上房门出去。

    苏忆荫抖开衣服看时,是一套上等杭州白绸素服,忙除下穿了一路的明军士卒衣裳换上。又寻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找着梳妆用具,只好将一头青丝披散下来。收拾好了一切,才开门叫曾儿进来。

    曾儿见她素衣缟服,乌发及肩,素净淡雅,真如同“素娥青女斗霜寒”,暗中赞叹:“难怪公子常念叨她是月中仙子。其实不差。”他见苏忆荫将脱下来的旧裳叠得整整齐齐,不禁笑道:“苏姑娘,难道你还想着要穿它们。”说着便拿了衣服出去。

    苏忆荫留在屋子里,独自发了一回闷,不知不觉倦意上涌,竟伏在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近薄暮,她揉揉眼睛,突见几位年青女子在门边指着她说话:“桐儿姐姐,那不是你的衣裳吗,怎么穿在她身上了”。一名才留头的小丫头跑进来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乱穿我们的衣服。”苏忆荫嗫嚅道:“我,我并不知道这件衣服是你们的。”那丫头听她不打自招,得意的扬起头,正要一口气再问。外面那名叫桐儿的女子,招手将她叫出,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那小丫头听完,转身嘲笑了一声,就要跟着别人离开。

    苏忆荫忙追出去道:“我错穿了你们的衣服,自然该还回去。只是我脱了这个,再没有别的衣服可换了。”她是实话实说,那几名女子只道她内心藏奸,一起转过身来,彼此相视讪笑。笑得苏忆荫浑身不自在,忙补充道:“等我找到曾儿,拿回我以前的衣服,就把这个换下来还给你们。”

    先前那小丫头年幼无忌,开口道:“姐姐们,你瞧她扯得这个谎,竟拿曾儿当挡箭牌。”苏忆荫有些不知所措,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桐儿露出不屑与她争辩的神色,道:“这件素服你穿了也就穿,我们也没有说什么,你也不必攀扯别人。”

    大凡寡言少语的人,由于不善于表达自己,最害怕被别人误会冤枉了,因为他们不知如何为自己辩护。所以苏忆荫有些急了,直楞楞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桐儿瞧着她发笑,反问道:“曾儿才从赤焰战场回来,你在司马府什么时候认得他,就说他拿了你的衣裳。”

    这些年青女子是都督府里的使女,这次随侍格敏特一起来到都中。她们以己度人,将苏忆荫将成司马府的侍女。所以开始要避开她,后来倒底不服气,又要和她争锋。

    苏忆荫心想:“我怎么认得曾儿的,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待要怎么对她们说呢?”尚儿等众侍女见她半天答不上话,自谓对方气短心虚,正要见好就收时。又一名年青女子拾阶而上,边走边道:“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公子在前面守灵,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让人看了笑话去了。”

    桐儿哼了一声,道:“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眼下就一个好笑话可看呢。”那新来的女子不知是谁,走过来用了教训的语气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们还只管玩笑打闹,还有点心肝没有。”看来她在这里的威信极高,再没人敢顶撞她。只有那小丫头名叫小惠,忙着搬嘴道:“青儿姐姐,我们并没有闹。是她穿了桐儿姐姐的衣服,桐儿姐姐大度,已经不和她计较了。”

    青儿转向苏忆荫,突然脱口惊呼道:“你,你不是救过公子的苏姑娘吗?!原来你竟然是司马府的人,为什么当时你不说呢?”苏忆荫忙着否认道:“我不是司马府的人。”青儿笑道:“姑娘,你还要骗我。你不是司马府的人,又怎么会在这里呢。”苏忆荫便又答不上来了。

    青儿拉着她走进屋内,喜不自禁道:“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是公子的恩人,夫人要是知道你在这里,一定十分高兴。”苏忆荫忙摇头道:“我不是什么恩人。”青儿见她如此谦逊,连连称道司马府诗礼家风,连丫头才这样谦恭知礼。苏忆荫又摇摇头道:“我也不是丫头。”青儿看她只管摇头否认,笑道:“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倒底是什么呢。好姑娘,你别再瞒我了。以后我们要在这里长住下来,和姑娘长相厮守了。”

    青儿将苏忆荫当成司马府里的人,询长问短,既是套近乎,又是出自真心喜欢,把个苏忆荫不知如何应对,脸涨得通红。?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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