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念经超度,直至深夜方息。除了彻夜念诵佛号的二三个法师外,其余人都退出。等众人都散尽了,司马砚才告辞道:“四弟,我本应留下来陪你,只是家中有些不方便。明天清早我再过来。”司马玉忙道:“二哥快点回去,只怕二嫂在家悬心。”司马砚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司马玉送他出来,早有仆从执着灯笼在院中等候。司马砚又叮嘱了几句,“不要过于悲伤”、“保重身体”的话,就随着他们去了。司马玉看着二哥的身影随着两盏明瓦灯笼,渐渐没入夜色,莫名一阵黯然神伤。

    他掉头走进灵堂,绕过跌趺盘坐,“笃笃”敲击木鱼,闭目低声念佛的法师。回到内堂坐下,从怀里掏出苏忆荫的回信,低声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他反复的呤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自己摇摇头道:“荫儿若是知道这诗的意思,是一定不会写来给我。”过了一会儿又道:“唉,我只愿自己猜错了,我对她才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正当他对着信笺长吁短叹,自问自答时。曾儿奇怪的端进一盏药来,一进门就道:“公子,你的病不是好了吗,怎么夫人还打发人送药来?”司马玉猛然想起,失声道:“哎呀,我忘记告诉母亲,我的病已经好了。”转念想到:“不如乘禀明这件事的机会,求母亲成全我的心愿。荫儿对我有救命之恩,母亲绝不会辜负她。”从今天早上起,他就在担忧如何开口求母亲接受苏忆荫,现在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司马玉命曾儿将药撂在一边,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曾儿道:“公子要问我什么?”司马玉问道:“荫儿写回信的时候,是考虑了再写的呢,还是想也没想,一挥而就。”曾儿眨眨眼睛,反问道:“公子,想与不想有区别吗?”

    司马玉道:“自然有区别。如果她提笔就写,不过是循人情回复;若是慎重考虑,说明她重视来信,不肯敷衍了事。”曾儿低下考虑,半天不说话。司马玉便知自己的猜想十九不离八,故意道:“唉,我今天是班门弄斧了,想不到荫儿除武艺高强之外,又通晓诗词歌赋。”曾儿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司马玉脸色一沉,道:“你为何无故发笑?一定有事情瞒着我。”曾儿见他生气了,忙将苏忆荫回信的实情合盘托出。原来苏忆荫从小只跟着母亲学过《三字经》和《千字文》,所谓学问不过识字而已。而且只识得些常用字,遇到深僻一点的汉字,她就只能瞎猜偏旁部首了。司马玉那四句话的意思不深,她倒是看明白了,大概是写昨天晚上自己挨着他睡着的事。顿时羞的满面通红,只怕曾儿取笑她,却被他要求写回信。

    苏忆荫十分为难,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曾儿瞧她提着笔,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急中生智。走到司马成以前的书房内,找了几本诗集,打算随便捡一首男女情爱的诗,让她抄了,自己拿回去复命。先找了一本《全唐诗》、又找一本《花间集》,突然想到:“不行,如果她看得懂诗词间的意思,必定不肯抄写。一定要找一首拗口难懂的,才糊弄得过去。”恰好手旁就是一本《诗经》,喜得忙抽出来,道“就是它了。”

    原来曾儿陪司马玉读过几年书,虽对《诗经》内容不求甚解,但大概意思还是晓得的。赶紧拿回客房,找到这首《郑风.子衿》,让苏忆荫依样画葫芦抄了,自己送过来。

    曾儿苦着脸道:“正因为这样,公子方才赞苏姑娘学问好,我才会笑出声来。”

    司马玉忍不住笑道:“我早就知道,这件事另有隐情。这首诗表达的女子对男子的恋慕倾心,荫儿怎么可能如此不加隐讳。如果她真是直抒胸臆,又怎么可能字迹生硬,笔画滞涩,字字都像照着稿子画出来的。”曾儿搔着头,不好意思道:“虽然这首诗是我让苏姑娘抄的,但她抄写得十分认真。可见她是很看重这封回信的。”

    司马玉想起苏忆荫在曾儿苦求之下,如何的艰难抄写这首拗口的诗句。当真又是好笑又是心痛,取过放置在屋角的那份笔墨,挥笔写下四首诗词,对曾儿道:“以后你要替人做军师,就用这些做参谋吧。”

    此后司马玉每天都会写一首诗或词,吩咐曾儿送给苏忆荫。然后,曾儿从那四首诗词中,挑一首让苏忆荫抄了,送给司马玉。

    司马玉明知苏忆荫只是依葫芦画瓢,却是“此中有真意,唯余自知之”的乐在其中。他想:“等到心愿达成以后,再拿出来与她共读,岂不是人生一桩乐事,无法磨灭的回忆。”曾儿两处传递书信,一晃五天过去。

    这天便是司马成出殡的大日子,府内上下人等出郊外送葬。紫儿连日来陪伴看护苏忆荫,渐生倦心,心想:“这位姑娘每日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到院子里走走,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屋子里。现在府里只剩下些无关紧要的人,就算他们见到了苏姑娘,也不敢多管闲事。我何不乘此机会到处逛逛呢。”打定了主意,她便梳洗一番出了院门。

    其实,并不是苏忆荫喜欢闷在屋内,所以才不出房门。只因这几日,她才踏出房门,紫儿便跟过来,嘴里问长问短的。有时说着话,就直接把她拉回屋内。开始只当是紫儿为人热情,渐渐的就觉出她的用心了。虽然浑身不自在,也想过要告辞回家。一来这里本是母亲吩咐她投奔的人家;二来她不愿意与司马玉不辞而别;三来除了这件事外,无论是格敏特还是其他人,都对她殷勤客气。苏忆荫性子温和,也就“客随主便”,“随遇而安”了。

    这一天苏忆荫百无聊赖的闲坐着,手里捏着司马玉写的那五张诗笺,出了一会儿神。站起身,将诗笺整齐叠好放入自己包裹之中,和母亲写的那封信放在一起。她看见封皮上“司马成亲启”这五个字,心想:“娘既然是让司马成叔叔亲启,那就不能让别人打开来看。我出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娘得不到我的讯息,一定十分着急。”想到这里,也顾不得紫儿会来聒噪絮叨,要去市集找商队归大娘,托她向家里带个信。

    不料院子里悄无一人,更不见紫儿像蝴蝶一样飞凑过来,她心中欢喜,急忙的出了院子。循着那条石子路向前,两边绿槐夹道,枝叶婆娑,迥非那日夜间凄凉景像。走到树木尽头,突然闻见阵阵花香,抬头看时前面一座大花圃。色彩缤纷的月季花,丛丛怒放,迎风吐艳。山石亭榭点缀其间,布置的小巧精当。

    她脚下的路一直延伸至花圃,只不过到了里面,就变窄成了幽径小道。苏忆荫瞧见四下无人,心想:“反正我要找人问路,何不就从这花园里走出去。”步行园中,见一人多高的月季缠藤结蔓,或匍匐花架,或环绕柱石,红白黄橙紫花色繁多,朵朵都开得有碗口大,香气馥郁,醉人心腑。她一面赞叹玩赏,一面出了花圃。

    突觉一阵怡爽清凉,身上的毛孔都为之散开,心胸舒畅,眼前一亮。一池湖水碧波荡漾,在阳光下鳞光闪动。苏忆荫诧异道:“真是怪事,难道我已经出了司马府,走到湖边来了。可我明明记得不曾出大门呀。”又见周围院宇重重,楼阁林立,才知原来这湖是在他们家里面。

    苏忆荫四下里打量,见环湖四面有道,八方是路,湖中心还有一条杨柳依依的小道。心里犯了难了:“府门口在哪里呢?我要走哪条道才能出去呢?”

    正在不得主意处,湖岸一棵大树后转出一个人,朝着她飞奔过来。至面前收住脚,出其不意道“姐姐,真的是你!”马上兴高采烈道:“我才见一个人从驻香园走出来,看样子极像姐姐,没想到真的是姐姐你。”

    苏忆荫定睛看时,却是那日在灵堂外遇见的小霄,也喜道:“原来是你!我现在要出府,可是不认得路?”小霄看了看苏忆荫,道:“姐姐,没有随行送葬呀。”苏忆荫心想:“原来今天是司马成叔叔出殡的日子,可惜没人告诉我,我也不能去送他。”黯然点了一下头,道:“我不知道,所以没去”小霄却似乎觉得没有“随行送葬”是件值得庆贺的事,越发的高兴了,道:“正好我也要出去,姐姐跟我一起走吧。”苏忆荫正中下怀,忙随她同行。

    在路上小霄问得苏忆荫的姓名,便道:“我以后叫你忆荫姐姐,好不好。”苏忆荫一见她,便想起唐素怡来,也是这么灵精古怪,活泼可爱,便道:“好。”小霄喜得从路上采下一朵小花,放在鼻子里嗅了嗅,又放在头上比划了一阵,再拿下来。一路不曾安静半刻,完全是个天真烂漫小孩子。?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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