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行色匆匆,竟未曾留意到自己的过失,兀自向前赶路。瓷器摊主见苏忆荫无动于衷,生怕她也一走了之,自己吃亏蚀本。忙赶出摊位,攀住最里面那个瘦小个子的胳膊,道:“客人,你们撞坏东西了。”那小个子脚步不停,肩膀微动,摊主竟像被人发力推出,猛得退了一大步。

    一个细眉窄眼、薄下巴的年青人转过脸来,愠怒道:“做什么!”摊主听他口气不善,转眼见他和同伴都手执长剑,想起刚才那一跌,不禁懊悔错惹了这班江湖人士。忙指向苏忆荫道:“侠士不小心撞上了这位姑娘,将她要买的瓷器撞到地下,摔坏了。”

    那年青人疑惑问道:“是吗?我有撞到这位姑娘吗?”突然看见地上的瓷鹿碎片,想起方才确实听到“呯”的一声响,忙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伸手搔了搔头皮,忝然致歉道:“对不起,姑娘。是我一时没留神。”

    这时他的同伴停在前面,招呼道:“郭华,你在那里做什么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郭华长相虽有些滑稽,却是个笃诚君子。他一本正经回答道:“我不小心撞坏了人家的瓷器。”同伴不耐烦道:“这是多大点子事,你照价赔偿不就完了。”郭华便问道:“姑娘,摔坏的瓷器是多少钱买的。”

    摊主抢先答道:“二两银子!”苏忆荫纠正道:“不是二两银子,是一两。而且我也还没有买下来。”郭华道:“倒底是多少?你们把价讲清楚了,我再来赔。”摊主心道:“这些执刀带剑的江湖人不好惹,他们肯出银子,已是侥幸。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便道:“一两就一两。这是发市价!”

    苏忆荫又道:“一两银子是两件瓷器的价。”摊主见她几次拆台,心中不悦,拉下脸道:“姑娘,你要是买东西就在这里呆着,你要是不买就请便吧。”苏忆荫无端被难,脸色窘涨成绯红,讷讷不知所措。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郭华身后传道:“师弟,不要耽搁正事,给了银子快走。”郭华道:“师兄,我还不知道该给多少银子呢?”那郭华师兄看来二十三四的年纪,伟岸爽朗,目光沉稳。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抛到摊主手中道:“你看这些够不够。”摊主看手心里是一个五两的小银锭,忙道:“太多了。待我进去找还给侠士。”

    郭华师兄微笑道:“不用了,余下的看这位姑娘喜欢什么,就当我这位师弟向她赔礼了。”摊主又惊又喜,攥紧了银锭道:“多谢少侠。”转身展开笑脸道:“姑娘,你喜欢什么,尽管挑吧。”

    苏忆荫摇摇头道:“我只想要那只瓷鹿。”吴玮师兄略为吃惊的望了她一眼。这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既使失却心头所好,又何妨选一件上等昂贵的瓷器。看来这位姑娘不贪心,他暗地里点了点头。

    摊主生怕到手的银子飞了,忙道:“我家里还一套“仙禄双福”。姑娘,你明天再来取吧。”苏忆荫此时意兴阑珊,胡乱点头应承了,随即离开。

    郭华师兄俩追上同伴,行了没多远。摊主捧着那尊麻姑仙女,从后面追来,道:“这个和被摔坏的瓷鹿是一组的。你们理应拿走。”他们哪里肯要,摊主只好仍旧捧回。转身时,听到有人调侃郭华,道:“郭华,这么漂亮的仙姑,你都不要。”郭华道:“我要它有什么用。”那人道:“捧回蓝田门,给你做媳妇呀。”大伙顿时哄然大笑。

    苏忆荫回到集市门口,见小霄等在牌坊下,左顾右盼,望穿秋水。忙上前招呼她,一起回府。小霄顺手递给她一包东西,苏忆荫摸着软软的,还带着余温,问道:“这是什么?”小霄笑道:“是南京城内的糕点,特地买给姐姐尝个鲜。”苏忆荫道:“怎么让你给我买吃的东西。”打开纸包看时,里面是一块金黄色的软糕,取出来咬了一口,松软弹牙,糯香留齿。不禁赞道:“真好吃。”

    小霄飞快接道:“这是姐姐跟南京城有缘呀。”苏忆荫不解道:“这是为什么呀?”小霄道:“常听老人们说,特别喜欢吃某地的东西,便是与此地有缘。”苏忆荫从未听说过这种老生常谈,也并不放在心上。

    苏忆荫分一半软糕给小霄,两人边吃边往回走。入府时,小霄与老夏们又是一番口舌。苏忆荫与小霄已经混熟,不再觉得惊讶。两人进到府内,在驻香园前分手。

    苏忆荫依旧穿过驻香园,经林荫石道,回到院中。有二、三个仆妇在院内打扫,修剪花木。看见她回来了,其中一位迎上去,道:“姑娘,公子方才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这些仆妇虽然不清楚苏忆荫的身份,但见主人很是看重她,也都对她十分恭敬。

    苏忆荫走进屋内,看见倚窗桌面上放着一个素白信封。她启开信函,摊开信笺,上面四行遒秀小楷,正是司马玉的字迹,写道是:“路阻心不歇,云断思絮长。凄清复寒凉,谁送锦衣来。”这二十个字似乎感染了主人的孤寂忧闷,显得比平时清瘦。苏忆荫遥想司马玉守灵时的悲伤与凄凉,心中替他难过。

    紫儿晚间回来后,先到苏忆荫房内盘恒一阵,才出去休息。谈话中,得知府内诸人明天就回来了。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司马玉,苏忆荫心中既高兴又有些惆怅,与他见面后,自己就要告辞回家了,不知将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又惋惜那只瓷鹿被打碎,本来是想送给他,做为临别留念。

    一时间,杂念纷飞,心绪随桌上烛火摇曳不定。苏忆荫拿出今天的信笺,将看得最明白的一句“谁送锦衣来”,反复在心中念了几遍。往事如云彩飘过睛空,一件件清晰可辨的从脑海中掠过。这时才发现“离开”二字实在难以出口。

    正沉于缅想,突然眼前大亮,火光突起,苏忆荫吃了一大惊。原来手中信笺不小心点着烛火,燃烧起来。她手忙脚乱,扑灭火焰,信笺已被烧掉了一大半。抖净灰烬,只剩“凄清”两个字留在纸上,醒目刺心。

    第二天中午,苏忆荫正在屋内吐纳调息,利用凝冰石英修练“内丹功”。最近一段时间,她在正午和子夜时分,坚持修习“内丹功”,功力大有进益。完全入定之后,感觉周身内息,源源不断汇入丹田,好似云海翻滚,连绵不绝。此时方初入定,突然听得外面人声嘈杂,她心里明白是司马玉母子回来了。

    但是吸纳入体内的“凝冰石英”需要马上化解,否则会对身体造成极大损害。她只能收摄心念,稳定神识,待“凝冰石英”寒气被内力完全吸收后,才前往见司马玉。

    外面天色阴霾,乌云涌动,眼看便有一场大雨要落下。苏忆荫沿着走廊,倾听每间屋子里的动静,希望能找到司马玉。却始终不闻他的声息。略感失望之下,突见曾儿和小穗从上房内走出。曾儿一见到她,马上过来道:“公子在里面”。话未说完,旁边小穗催道:“曾儿,夫人等着你回话呢!”曾儿不敢耽搁,道:“苏姑娘,你,你自己进去看吧。”急忙随着小穗走了。

    正厅内没人,西厢是书房,也是空荡无人。苏忆荫掀起东厢房门帘时,却见司马玉躺在床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她面颊一红,心道:“怎么曾儿不把话说清楚。”正要放下帘子走时,突听得屋内传来司马玉的轻唤声:“荫儿”。苏忆荫以为他醒了,应声走了进去。

    白绫帐下,但见司马玉呼吸均匀,双目紧闭,分明正酣睡沉眠。当下狼狈至极,心中掂掇道:“难道是我听错了。”又要出去。床上司马玉翻了个身,又低声道:“荫儿,你不要走。”声音喃喃,宛若自言自语。

    苏忆荫却听得清清楚楚,鬼使神差答道:“我,我不走便是了。”说完立觉不妥,双手握住发烫的面颊,暗悔道:“苏忆荫呀,苏忆荫,你在说什么呢。”偷眼去看司马玉,见他双眼合闭,依然睡得香甜,才醒悟他在说梦话。放下双手,忽然又听他低声嘟嚷了一句:“骗人。”复想起方才自己的话,脸色转为绯红,掉转头快步走了出来。

    外面蓄势已久的雨,“哗”的一声从天而降。司马府后面沿街一带的墙檐下挤满了躲雨的人,其中一人抖抖身上雨水,回头打量这座迷蒙在雨帘中的府邸。她不是别人,却是蓝田门戴颜英。?请看下回分解

    鼓励作者,请各位亲爱的读者,常来看看,增加点人气也好呀。如能推荐、收藏便是锦上添花了!(本文在起点首发)

    qidianbook/1128015x

章节目录

双声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司马澄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六十一章:望断天涯路,谁送锦衣来-兰花花詹永明简谱,双声恨,一本书并收藏双声恨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