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敏特凝神屋内,神色严峻,百思不得其解。她暗忖道:“苏忆荫的父母亲是苏大哥和英林姐姐?不!这绝无可能!可是她神态自若,说话间并无半分迟疑,若非她生身父母,岂能如此天经地义。难道是碰巧姓名相同吗?如果她是存心假冒,为何现在才说出来?又有何目的呢?”

    她回过神来,叫进青儿吩咐道:“请公子过来见我。”青儿略一踌躇,低声禀道:“用过早饭后,公子就带着曾儿出府了。”格敏特心中一怔,默然叹息道:“玉儿,他去找苏忆荫去了。”

    司马玉按苏忆荫跟他说过的路径,出了南京城,来到柳家庄。这柳家庄临门的大道上,长长的栽着一排柳树。柳树下系着十来匹马,司马玉见了略感诧异道:“这些都是官马,难道有官兵在庄子里吗?”曾儿道:“想是官府来收税赋。”他从马背上跳下,过来扶司马玉下马。

    门口庄客议论纷纷,看见有人进来,都无心询问接待。曾儿大声道:“请问,苏姑娘住在这庄上吗?”那些庄客听到有人来找“苏姑娘”,一起抬头望向他们。一名庄客问道:“你们是找蓝田门的弟子吗?”曾儿纳闷道:“什么蓝田门,我们来苏忆荫姑娘,她住在这庄上吗?”

    司马玉注意庄客们神情异样,不由得留神听他们谈话。一名青年庄客道:“蓝田门的弟子太也大胆了,竟敢刺杀朝廷命官。”另一名老庄客叹道:“柳家庄从此不太平了?那些官兵还不知要骚扰多少回。”青年庄客不以为然道:“柳家庄什么时候安宁过?”老庄客忙道:“别胡扯,有外人在这里。”四下递了个眼色,众庄客都闭嘴不说了。

    众庄客只说蓝田门弟子杀了人,并没指明是吴玮。司马玉心神不宁,强自压抑着内心古怪而又可怕的念头。但越是压抑这个念头越是不可遏制,从四面八方冒出。他自言自语道:“荫儿是绝不可能杀人的。”曾儿奇怪道:“公子,你在说什么呢?我们进去吧。”

    他们在庄客的带领下,走进庄内。来到一座大敞院时,迎面一队官兵过来,身上盔甲兵器在阳光下闪动。司马玉又想道:“倘若荫儿不小心伤了人命,我该怎么办呢。”明知这个念头荒唐之至,因为不知事情真相,却久久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敞院尽头是一间大厅堂,庄客走进厅内,不一会,苏忆荫跟在他后面出来。司马玉一见到她,先前的焦虑不安都烟消云散了。苏忆荫道:“你怎么来了?唉,你知道吗,吴师兄他,他被人冤枉杀人。”语气中又急又恨。司马玉愕然道:“原来是他。”见她担心之色甚浓,不便多说其他话。

    两人一起进入大厅,厅内或坐或站,共有二十多人,个个都面露焦虑之色。司马玉见上首右侧坐着戴颜英,左侧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紫棠色的脸上双目炯炯。那老者道:“吴贤侄的事,我已派人去城中打听了。戴女侠,咱们等得了确定消息,再做计较吧。”戴颜英欠身道:“多谢柳庄主。本门弟子不慎惹出祸端,实在深感抱歉。”

    柳庄主道:“这件事归根到底因老夫而起。不救出吴贤侄,老夫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贵门吴掌门。”戴颜英再次致谢。两人一起抬头望向门外。

    司马玉和苏忆荫与众位年青弟子站在一起。突听身边有人低声问道:“郭华,你师兄昨夜去城中做什么呀。难道你们蓝田门在暗中行动?”郭华正为师兄的事担心,没好气道:“蓝田门可没有晚上背着人,偷偷摸摸行动的习惯。”苏忆荫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司马玉开始没有注意,见她只管低头望着脚尖,方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对不起。”

    便在此时,一名庄客从外面进来,禀道:“报告庄主,小人已查明被杀的是工部的一位四品官员,姓邓名勤。是被,被凶手于二更时分,刺死在离自家府邸不远的地方。”接着将打听来的吴玮夜来遭遇和说辞,仔细详说了一遍。

    柳庄主认真听完,道:“你到秦淮河找“集艳舫”的赵妈妈,把吴少侠的话详细对她说了,让她应对盘问的官差。”那庄客答道:“是。”并不出去,听柳庄主还有何话吩咐。

    柳庄主又问:“案子发落到哪处审问,现在知道吗?”庄客答道:“吴少侠被关押在刑部大牢,查这案子的应是司马碣大人。”柳庄主沉呤了一会,道:“这倒有点难办了。此人是候门子弟,难以攀扯关系。”

    司马玉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大哥审理这件案件。”这句话声音极轻,但郭华耳朵极灵,且事关师哥性命清白,更加敏感。他早看见司马玉和师妹一起进来,并无心过问,这时扭过头道:“司马公子,司马碣是你大哥吗?”急迫中带着三分兴奋,说话的声音又响又亮,大厅中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戴颜英低头向柳庄主说了几句什么。柳庄主立即起身道:“不知司马公子大驾光临僻庄,老朽失迎了。”司马玉见他如此客气,忙走到厅中央,躬身行礼道:“不敢,是晚辈未经允可擅自入庄。”

    柳庄主显然刚听说了他的身份,见司马玉如此客气,脸上微微一愕,继而满脸笑容道:“哈哈哈,似司马公子这般尊客柳家庄请还请不到呢。公子闲来无事,只管常来擅入好了。”走过来携他在椅子上坐下,自己才归坐。

    司马玉看见在座众人中,有的在碧云山庄见过,有的更是共同经历过赤焰城之战。他遂次颔首示意,心想:“这些义军门派齐聚都城之外,不知所为何事?”转眼看见戴颜英坐在上首,想到:“戴女侠是荫儿的师叔了。”便欲起身行礼。

    却听戴颜英道:“司马公子,刑部司马碣大人是你大哥。”司马玉点头道:“是,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是我的堂兄。”戴颜英微微点头,道:“既是这样,我想请你替玮儿求个人情。”

    司马玉好生为难:人命官司非同小可,我岂可求大哥徇私舞弊。此事不可勉强答应,回答道:“大哥向来秉公执法,断案清明果断,吴兄当可很快得脱冤屈。戴女侠和众位英雄尽管放心。”

    戴颜英轻易不肯求人,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开口求他,竟被婉言相拒。顿时生不快,沉下脸道:“司马碣秉公执法,难道别人都是蔑视王法?!你不答应便直说,何必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厅上众人都觉奇怪,戴颜英向来通情达理,怎么今天如此捕风捉影,不近人情。

    司马玉急忙解释道:“晚辈并非故意搪塞。我知道吴兄绝非杀人凶手,所以才下此断言。”戴颜英道:“不用你来说,玮儿也是被冤枉的。”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司马玉道:“邓大人是在自己府前被人杀害。凶手能挑选这种地方杀人,表明他对邓大人的生活起居很了解。如果不是熟人,也必定是蓄谋已久,长期计划。凶手在长时间的准备过程中,岂能不谋划好退路。绝不会慌不择路,跑到城门口这种开阔之地。”

    众人都点头称是。戴颜英却道:“你在这里说得振振有词,又有什么用!难道你大哥会凭此断案吗?”柳庄主便道:“司马公子,你说得太有道理了。如果是由你来审这件案子,那老夫可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司马玉想起苏忆荫适才窘相,心想:“荫儿如今是蓝田门弟子。我若是能相救吴玮出牢狱,蓝田门的人更加对她另眼相待。”再不详加考虑,答应道:“好吧,我试一试。”

    路边风拂柳扬,柔枝飞扬,司马玉牵着马和苏忆荫走在道上。苏忆荫问道:“你真能救出吴师兄吗?”司马玉道:“嗯,我尽力而为吧。你不用担心,只要他是清白的,那一定会没事。”苏忆荫迟疑了一会,道:“师叔对我说,你一定能救出吴师兄。否则,否则便是信口开河。”

    司马玉心中一楞,明白自己跳到戴、柳两人设下的套子里去了。但为了身边这个人,便是跳下刀山火海,又有何妨呢?当下笑道:“看来,我非得尽全力而为了。”?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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