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玉踉踉跄跄的走出酒楼,一个正在门外聊天的随从连忙走过来,扶住了他。

    “曾儿呢?”,司马玉迷迷糊糊问道。

    “公子不是交待他出远门了吗?”随从加紧了手的力量,生怕一松手,这位喝醉的公子就会摔倒在地。

    “哦——”,司马玉记起来了,半个月以前,他派曾儿前去蓝田门打听苏忆荫的下落。

    她现在被官府四处通缉,江湖中人也将她视作狂魔妖女,誓欲诛之,以张正义。

    四面楚歌之际,也许苏忆荫会前往长安,投靠蓝田门。那里毕竟是她养父母受教的师门,蓝田门二代弟子戴颜英又十分喜爱她。无论江湖中如何传闻,依靠这两点,蓝田门总会网开一面,对她加以庇护。

    “你去将马牵过来。”司马玉推开了随从。

    随从便走到街边去牵马,司马玉则摇晃着身体,晃晃悠悠走到了街面。

    他漫无目的走在人群里,好像与一切欢乐都隔绝了,看不见,也听不着,只管拖着踉跄而又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在这繁华热闹的街道行走。没有任何事物能够稍微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突然他的眼睛放出了光彩,好似有一股生机活力注入,他的全部心神都被一个在熙攘的人群中,隐约可见的黄衫身影吸引住。

    “荫儿……”司马玉呢喃着,急忙拨开挡在他和那日思夜想的人之间的阻碍者。他要张开双手抱住她,再也不要让她离开自己的一步。

    可是事情总是与心愿相违,他喝了太多的酒,脚步虚浮,几乎都走不稳路。狂喜激动之下,还没等喊出心底里的那个名字,还没有固执的请求她不要再离开。司马玉已经酒力发作,支持不住,向前摔倒了下去。

    那个飘逸的,像春日和煦阳光照耀大地的黄衫身影转过来,张开双手扶住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玉从深醉中清醒,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床挂着粉红色纱帐,枕间被褥发出阵阵香气。这香气十分浓郁,但既非花香又非香料的香气。司马玉隐约记得曾经闻见过这样的香气,但肯定是很不熟悉。

    他从床坐起身来,发现身盖着的是一张大红色被褥,中间用五彩丝线绣着的鸳鸯戏水图案,不由得惊异的打量起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

    整间屋子布置华丽,陈设精巧,无不透出精致奢华,却又不同于富贵人家的气象。

    “我这是在哪里呀?”司马玉敲打着因醉酒而疼痛的头,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回想起往事。

    他在街邂逅了苏忆荫,一定是她带他来到这里。可是她带着自己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呀?这间屋子散发出来的浮华浓艳,让他觉得无法安心。就在司马玉准备下床寻找苏忆荫,向她一探究竟时,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淡黄裳子的女子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袅袅娜娜,轻移莲步走到司马玉身边。

    “公子,你醒了,是不是觉得很难受?我,煮了解酒汤给你,喝了以后头就没有那么痛了。”这位女子心思细腻,话语体贴。

    司马玉推开她送到手边的瓷碗,仔细端详着她,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她的眼珠子很黑,脸的表情让司马玉止不住心中颤抖,因为太像苏忆荫了。每当他问了一个任性刁钻,难以做答的问题,苏忆荫总是睁着清澈的眼睛,满眼都是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公,公子,我今天正在街走路时,恰好遇公子醉倒,所以,就……自作主张,扶公子回来。至于这里是哪里……你先把这解酒汤喝了,我……我再告诉你。”

    女子十分腼腆,说起来话来吞吞吐吐,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抚弄衣带。

    无论是神态还是表情,这名女子都像极了苏忆荫,再加穿着苏忆荫平素常穿的浅黄色衣裳,发鬟式样也梳得十分相似。这一切都让司马玉在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其实面前这位殷勤的女子就是苏忆荫本人,只不过他喝多了酒,神智不清,才看出她的容貌与以前不同。

    司马玉再次接过她递过来的解酒汤。解酒汤是用梅子煎熬,加入了等桂花蜂蜜,微酸之中带着香甜馥郁,味道就像第一次与苏忆荫见面后,她不辞而别,自己对她终日沉缅的思念。

    司马玉将解酒汤喝完,女子主动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碗。在她做这些动作时,一股浓郁的香气她身飘出。司马玉这时才明白,整间屋子里迷漫着的是脂粉香。

    难怪只是似曾相识,苏忆荫的身没有这种脂粉味,只有从换回女装的赵蕊身,他才隐约闻见胭脂香粉的香味。而赵蕊散发出的脂粉香,远比面前这位女子要清新淡雅。

    “先不要离开,好吗?”,司马玉这时走下床,坐在屋内桌子旁。他用手按摩着额角的太阳穴,这样可以缓解他的头痛。

    虽然他心里明白这位香气四溢的姑娘,绝不可能是苏忆荫,但总抱着一丝不甘心的希望,也许自己的头没有这么痛了,比刚才清醒一些,就能发现她真真实实,的的确确确是苏忆荫。

    这位女子十分善解人意,她不但没有马离开,反而走到司马玉身后,伸出纤纤柔指,十分体贴,而又温柔的替他按摩额头太阳穴。

    司马玉心中一惊,几乎是从椅子弹跳起来,他逃避般的回绝女子的好意。无论苏忆荫容貌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这样主动的对自己献殷勤,尽管在他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中,常常隐秘的期望她能做出刚才那种举动。

    这位不知名的女子,仅管她的衣着打扮,说话神态都十分肖像苏忆荫,但她究竟不是她。一旦司马玉证实了这一点,他就再没有心情留在这个引起他反感的地方。

    这间屋子处处透出轻浮气息,就跟这位女子刚才唐突的行为一样,仅管它是那样精致华美。

    “多谢姑娘心地善良,在我酒醉不省人事的时候,施以援手,并扶我到家中精心照顾。我……”司马玉不知受了什么暗示,说到这里,全身下摸索。他想给这位姑娘一些银子,以表谢意。但他身从来都是不带钱的,所以怎么找也找不出来。

    那名女子看着他翻遍衣袋袖口,最后甚至变得有些狼狈了,从她那涂着玫瑰色膏子的朱唇中,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是这样的轻,以至于全神贯注想找出一锭银子,好付清了接受恩惠的报酬,辞别而去的司马玉,并没有听到。

    但这样的叹息声却又是实实在在,从内心最深处发出。叹息声中包含着惆怅、悲伤、还带着无可奈何的嘲弄。不是嘲笑司马玉,反而像是在嘲讽自己。

    “司马公子,你千万不要付给我银子……等你从这里出去后,就能明白我说的话了。”女子开口道。

    面对司马玉投来的疑惑目光,她稍微将头偏了偏,显得很是悲伤。这个小动作完全没有了苏忆荫的影子,却让司马玉模糊回忆起一些往事。

    “我以前曾经见过你,对吗?”他迟疑问道。

    “啊?!”那名女子的脸突然焕发出光彩,伤感的情绪一扫而光,语调也充满了愉快的期盼,“你认出我来了吗?公子。”。

    司马玉眉毛扬了扬,略微表示了惊异,难道自己认出她来,能给她带来这样大的欢乐。要是我心目中的那个无情冰冷的人,也能因为我无足举重的一句话,而欢喜异常,那该多好了。

    “我们几天前不是在夜市见过一面吗……真是对不起,那位姑娘对你同伴的教训,让你受到惊吓了。”

    “啊——,哦,没关系,没关系的”女子脸的光彩暗淡下去,又发出刚才那样的一声叹息,仿佛在自嘲,我早知道会如此。

    “是她先无礼得罪公子,怪不得那位姑娘。”

    “婉娘,”,司马玉看出她的伤感,有些抱歉自己的冷漠,“你的名字叫婉娘,对吗?”

    “是呀,原来公子记得我的名字。”婉娘又高兴道。

    “嗯,也是那天那位姑娘告诉了我的。”

    婉娘目光中刚刚闪现出来的一星光芒,随着这句平淡的话,又熄灭了下去。

    突然,她像想起了一件紧急的事,而且这件事让她有些害怕,她站起身,很快对司马玉道:“公子,你不是想要离开吗?现在你就走。”

    对于婉娘突出其来的逐客令,司马玉虽然有些困惑不解,由于和他的本意相符。临行时,他又郑重向婉娘道谢,婉娘斜侧过身子,避开他的行礼,打开房门,让司马玉出去。

    来到外面,司马玉才明白了,婉娘说的那句话,“公子,你千万不要给我银子……”,因为婉娘的身份是一名青楼妓女。

    司马玉穿行在卖笑女子和寻欢客人之间,向青楼的大门外走去,不时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妖艳女子,用装出来的矫揉造作,蜜里调油的声音,向他卖弄风情,投怀送抱。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清晰了他刚才在婉娘房中泛起的一些模糊记忆,也解释了婉娘忽喜忽愁的不寻常表情。

    “原来是她。”,司马玉停在青楼“群芳争艳”的匾额下,回头向二楼婉娘的房间望去。

    这位婉娘是他曾经在边陲小镇的花船,偶尔邂逅过的一名妓女。那时,他从府里出来寻找苏忆荫,久寻不遇,途中郁闷,被人拉花船,偶遇这位婉娘。

    那次在花船,女扮男装的赵蕊故意挑衅,将司马玉婉言拒绝的婉娘叫到身边,并用轻薄的举止调戏婉娘。司马玉对这位婉娘并无任何好感,却因看不惯赵蕊嚣张态度,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这件事他早就忘记了,想不到婉娘却一直记在心中,看她刚才的表现,似乎很想与他相认。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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