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妈,”蒋英林来到司马府门前,停下脚步,对陪在她身边的粟妈道:“你留在外面等我,我随曾母两个人进去就行了。”

    曾母走上前,对府前看门人道:“这位是四夫人要见的客人。”看门人不敢有所诘问,让蒋英林随着曾母一起进府。

    蒋英林得知苏忆荫噩耗之后,除了自己伤心,她还特别担心司马玉。也觉得很对不起他。司马玉对苏忆荫一往情深,彼此间也情投意合,而自己却曾经想要拆散他们。此刻想来真是后悔莫及。

    作为相同爱着女儿的人,自己对女儿的死肝肠寸断,她也能料想到司马玉的心情,必定痛苦万分。所以下定决心,不顾自己的逃犯身份有可能会被发觉,前往都城看望司马玉。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呀!她看见司马玉坐在一座花园的花架下,各种颜色鲜艳的花朵簇拥在他身边,迎风招展。司马玉神色轻松,若无其事的与人在花园里聊天。

    蒋英林难以抑制心中愤怒,我的两个女儿,一个因为你而惨死,一个因为你手染她姐妹的鲜血,终身背负无法卸除的重担。而你却像无事人一样,坐在这里和别人闲聊。

    “玉儿,”蒋英林不顾曾母的诧异,走上前去,“在这里和别人聊人吗?你的精神看起来很好呀。”

    “英……英林阿姨”司马玉吃惊的站起来,“阿姨今天怎么来了?!”

    见到他一幅明知故问,装模做样的样子,蒋英林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玉儿,阿姨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毫无感情,没有情义的人。阿姨看错了你,荫儿,她,她也认识错了你!”

    “阿姨,你,你说什么?!荫儿为什么认识错了我?!啊……英林阿姨,你知道荫儿现在哪里对吗?她回来了?!为什么不跟你来见我,她不愿意再见我了吗?”

    司马玉说话无伦次,蒋英林开始意识到,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

    “玉儿,你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荫儿她,……”

    当蒋英林说到这里时,站在司马玉旁边的,一位年青人连声咳嗽,企图制止她的话。可惜蒋英林没有注意到,继续把话说完。

    “玉儿,难道你不知道荫儿她已经死了?!她不再活在这个世间,又怎么可能和我一起来看你呢?!”

    花园内如同死一样的寂静。

    片刻后,那位年青人长叹一声,转头看着司马玉,目光饱含担忧与哀伤。

    “不可能,”司马玉脸上露出古怪笑容,“不可能,英林阿姨,你在骗我……二哥,阿姨在骗我,对不对?荫儿不会死的,她不可能会死。”

    司马玉把目光投向二哥,向司马砚求助。实际上,他不需要向任何人求证,在他的心目中,苏忆荫是不会死的,也绝不可能会死。

    “玉儿!”蒋英林抓住司马玉的手,感觉他的手冰冷如死人。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卤莽说错了话,颤抖着声音道“玉儿,你不要过于伤心,生死由天定,荫儿她是真的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荫儿她是不会死的……她是不会死的。”司马玉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实,在他的脑海中,早就忘记了那天在树林里发生的一切事情。甚至也忘了苏忆荫为了什么原因不在他身边,只是记得苏忆荫离开了他。

    “不错,四弟,苏姑娘并没有死。”司马砚拉着懵懵懂懂,有些失去了理智的司马玉坐下。

    司马玉在二哥像安慰小孩子的语气下,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的眼睛茫然望着四周,整个人的神态有点像个听到可怕消息的胆怯孩子。以前闪烁在他眼里的那种智慧光芒,被茫然无措取代。

    “玉儿,他到底怎么了?!”看见司马玉这幅模样,蒋英林既心酸,又万分悔恨的问。

    司马砚安抚了司马玉,正准备向蒋英林解释这几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个忧心仲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玉儿!”格敏特走到他们跟前,用忧急如焚的眼神看着司马玉,却没有说更多关切的话。司马玉的目光落在了母亲身上,也是毫不停留的转了开去,仿佛母子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敏妹妹,”蒋英林歉疚道,“我不晓得玉儿是这样的情况,刚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格敏特并没有理会昔日好朋友的话,她显得十分的漠然。“砚儿,你连续陪了玉儿好几天,今天就回家去休息吧。”

    司马砚知道蒋英林来历蹊跷,伯母有话要单独对她说,不想让别人听见,于是施礼后告辞而去。

    “曾母,你也带公子回房去休息。”待司马砚走后,格敏特又吩咐其他的从人都退下。

    “不!”司马玉站起来,强烈的反对道,“我不要跟她回房去,我要去找荫儿!”

    “好公子,你跟曾母一块走,曾母陪你去找荫儿姑娘。”曾母是司马玉小时候的乳母,现在又用从前哄他吃饭,哄他睡觉得的语气哄他。

    “那你一定要陪我去找荫儿,我才能跟你去呀。”司马玉以小孩子才会有的那种谨慎,要曾母向他保证。

    “好,曾母的公子是最听话的了,曾母现在就陪公子去找荫儿姑娘,好不好呢?”曾母上前牵住司马玉的手。

    “好!我们现在就去吧。”司马玉的脸上绽放出孩子般烂漫的笑容,欢欣雀跃,随曾母而去。

    蒋英林目睹司马玉的言行举止,都退化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时,惊骇、心酸、悔恨一齐涌上心头。

    “敏妹妹,真的是对不起,我不知道玉儿会因为荫儿的事,伤心如斯,受到这么大打击。”刚才自己不问情由,就痛责司马玉,蒋英林现在十分后悔。

    “英林姐姐,你不要再说了,不怪任何人……是我当初的行为害苦了自己的孩子。”格敏特说道。虽更新}最快2}58]oo}}。最快]然她在自责自己,但她的语气,甚至整个人都显得很冷淡。蒋英林感觉到了她的这份冷淡。

    “敏妹妹……”她还想再解释。可是格敏特却截断了她的话。

    “英林姐姐,当年苏大哥被冤枉入狱,司马成和我没有挺身而出,向朝廷说明事实真相。最终导致苏大哥惨死狱中,姐姐则要隐姓埋名,流离他乡。这些年来,每当想起这些事,我都觉得十分愧对苏大哥和姐姐。”

    “敏妹妹,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提起来了。”

    当年那件祸事,带给蒋英林极其强烈的痛苦。青梅竹马的师兄自断经脉而亡,襁褓中刚满周岁的娇女被迫分离,自己也仓皇出逃,十几年隐居僻乡,被迫忍受势利小人的欺侮。

    “不!我还是要提起,因为这件事给可怜的玉儿带来了太多的伤害!”格敏特冷漠的表情,现在激动起来,“当初苏大哥被误当作迎娶了蒙古公主的人抓起来时,我就应该朝廷坦白身份,我才真正是掌握着朱元璋签订盟约和藏宝图的蒙古公主。”

    “苏大哥慷慨侠义,不愿意按照朱元璋的命令,诛杀我的族人,私下放走我父王和王兄。我遵照父王的安排,既为了报恩,也为了保全盟约和藏宝图的安全,进而保护我蒙古一族不遭受朱元璋的戮灭,来到明军营投靠苏大哥。”

    “敏妹妹,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提起,只能徒增伤悲而已……师兄是因为私放了蒙古王爷和王子,引起朝廷不满,才遭致灭身之祸。这件事是师兄自愿而为,敏妹妹无需自责……”

    “英林姐姐,你听我说完,好吗?”格敏特又一次打断了蒋英林的话。

    蒋英林沉默了下来,虽然她本身极不愿意再回忆往昔悲惨的往事。那些往事带给她的伤痛太多,太深。多到一个没有身处其境的人无法想像,深到不停口自我责备的格敏特难以感受。

    因为别人无法理解,所以就算格敏特说的再多,也不能引起她的共鸣,相反只会勾起她的伤痛。同时激发心中隐藏的愤怒。

    当初你犯了那样重大的过失,我的丈夫、我的孩子还有我遭遇了悲惨的命运,阴阳永隔,家破人亡。别人替你承受了本该由你承受的痛苦,而你只要说几句话,表达一番歉意,就想卸下良心上的重担。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便宜轻松了呢。

    “英林姐姐,你一定看不起我这个人,觉得我仅凭几句话就想完全推卸责任。其实,我多么想当年死在牢里的人,不是苏大哥,而是我。如果我能向朝廷表明我的身份,并承担由此产生的全部责任。我的孩子,玉儿从小到大,就不会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了。这些痛苦都是他代替他的母亲承受的。”

    “那么,当初我为什么不向朝廷坦白自己的身份呢?其实就算苏大哥对司马成说过,当今皇上气量狭小,猜忌成性,既使你们说出真相,也不一定会放了他,反而会把我们大家都关起来,全部杀掉。我们还是打算向朝廷上表说明真相,我才是真正的蒙古公主,迎娶蒙古公主的人是司马成。”

    “表章司马成都已经写好了,可是在我们回都城的路上遭到一伙强人劫杀。其中有一位强人武功很高,招数歹毒,掌风带毒。司马成和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幸而我王兄当时来看我,并执意带人送我了一段路程。强人出现时,他并未走远,听到厮杀叫喊声,赶回来救援。”

    “我王兄曾得汉人高手传授过武功,武功远在那位会使毒掌的强人之上。不料那位强人心思歹毒,见占不到上风,如意算盘落空,竟然撇下王兄,掌运毒风,拍向抱在乳母怀中的玉儿。”

    蒋英林听到这里,“啊”的一声,惊呼出声。她已经知道,司马玉从小患有的心痛病是怎么得来的。

    果然听到格敏特说道,“幸好驮载他们的西域白马深通人性,见背上主人受到威胁,脑袋一偏,替玉儿挡下了那一记毒掌。白马不幸中毒毙命,用自己性命保全了玉儿和那名乳母的性命。”

    “当初我们都以为玉儿逃过了一劫,其实并不是。白马替玉儿挡下毒掌时,头部正好拦在玉儿身前,那名强人毒掌的毒性邪性无比,竟隔着整整一个马头,传入玉儿体内。玉儿一路上哭闹不止,我们心急赶回都城,都没有留意。司马成心烦意乱起来,还动手打了玉儿,叫他不要再哭了。等赶到了都城,才发现他中了毒。这时候玉儿已经奄奄一息了。”

    听到这里,蒋英林想起了苏忆荫曾对她讲述过,司马玉病痛发作是怎样的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她不忍心再听下去,对格敏特道:“敏妹妹,你不要再说了,以后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玉儿身中剧毒,生命垂危,司马成和你怎么能让他病情雪上加霜,再受牢狱囹圄之苦。”

    想不到蒋英林如此能理解她的苦衷,格敏特流下了眼泪。“英林姐姐,我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更不是贪恋荣华富贵。那时我以为玉儿一定活不了多久,只想在孩子临死前,能够守着他。”

    “当时苏大哥又劝说司马成,赶紧领兵上前线打仗,也许打了胜仗回来,还可以凭此向皇上求情,或许有机会救他。司马成在我的苦苦恳求之下,咬着牙关,不顾其他将士的反对,立下军令状,执意带领军队出征。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就不再说起,以免再次勾起姐姐的伤心往事。”

    “玉儿体内的毒性,后来是怎样控制住的?”隔了一阵子,蒋英林问道。

    “后来赵辉大人得知此事,给他服了长公主府的一种灵丹宝药。本来那种药丸可以祛除百毒,但玉儿中毒发现的时间太晚,毒性已深入脏腑,他年纪又太小,解药的功效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因此毒性没有全部从他体内清除,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毒性就会发作一次。”

    “我们害怕玉儿知道真正的原因,会害怕的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就骗他说是得了天生的心痛病。一直到忆荫姑娘替他解毒,他才知道纠缠他的并不是病魔,而是中了毒。”

    提到苏忆荫,格敏特的话嘎然而止,她看见蒋英林眼角涌出了泪水,“我们刚才谈了许多恩怨,其实我们真正亏欠的是忆荫姑娘,还有她的父母亲和那个刚满周岁的女婴。”

    其实还有一句话,格敏特没有讲出来,本来苏忆荫一家的恩情,司马玉可以代替他们所有还清的,可惜因为她们各自怀有的私心,反而加深了她们的负疚。可怜的是,司马玉成了全部重担的背负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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