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回府的时候,韩瑄已经提前一步回来,正坐在正堂喝茶。

    韩瑄低头喝了一口茶,问道:“与端木睿晟谈好了?”

    “三天之后,他会带端木玉过来。”徐北游立在韩瑄面前轻声答道。

    韩瑄双手捧着茶杯,轻轻说道:“不要留下什么手尾。”

    徐北游沉声道:“我心中有数。”

    韩瑄问道:“你有几成把握收回端木玉体内的诛仙剑气?”

    徐北游没有半分隐瞒,直截了当道:“五成,到时候听天由命,若是收回来了,说明老天爷不收端木玉,若是收不回来,那就只能怪他自己命薄,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福气。”

    韩瑄嗯了一声,随手泼掉杯中残茶,起身离去。

    待到韩瑄走远之后,徐北游坐到韩瑄的位置上,手肘抵在扶手上,以手撑额。

    不多时功夫,冯朗来到徐北游身旁,略带恭敬局促,低声道:“少主。”

    徐北游问道:“如何?”

    冯朗轻声道:“今天我拿着相爷的牌子去了司礼监,见到首席秉笔太监张公公,他说那件事已经派人去办,请少主放心便是。”

    徐北游嗯了一声。

    冯朗忍不住好奇问道:“少主,到底是什么事啊?”

    徐北游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言道:“是关于暗卫府的事情,我想知道端木睿晟这个一手遮天的暗卫府掌印都督,在太平二十年和承平元年的时候,到底做了些什么。”

    大齐朝廷讲究大小相制之道,以内阁次辅来制衡首辅,以右都督制衡左都督,以侍郎制衡尚书,地方上以按察使司制衡布政使司,以各地都指挥使司制衡各大禁军,一大一小,以小制大。

    当然,司礼监也不例外,同样以首席秉笔太监来制衡掌印太监,首席秉笔太监虽然没有足以与内阁分庭抗礼的批红之权,却有提督暗卫府之权,只是因为当今司礼监掌印张百岁太过被皇帝陛下倚重信任,而首席秉笔张保又是张百岁的义子干儿,所以才显得首席秉笔远不如内阁次辅那般煊赫,不过等到下任司礼监掌印上位之后,恐怕就是另外光景了。

    如今的首席秉笔是张保,能将宫中贡品占为己有,其权势可见一斑。

    以徐北游如今的身份而言,距离这位首席秉笔太监还差了许多,只不过有韩瑄的面子在,又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张保还是肯帮徐北游这个忙的。

    听到暗卫府三个字,冯朗没敢继续深问下去,生怕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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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北游倒是没什么顾忌,接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司礼监素有提督暗卫府之职责,应该对此事有档案记载,所以我才请张保去‘查一查’,张保之所以没有立刻给出答复,想来还是要看上头的意思。”

    冯朗被震撼得不轻,首席秉笔太监的上头,那不就只有两个人了吗,一个掌印太监,再有一个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无论是哪位,都是当今天下间了不得的大人物,对于他冯朗而言,更是可望不可即的天上人物。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竟能距离这些大人物如此之近。

    ……

    带着微微寒意的清晨,一个身着玄色蟒袍的男子走进了皇城。

    负责防卫皇城的虎营甲士对于此人大摇大摆走入皇城未作过多阻拦,甚至领头的统领还很熟络地对这名男子行了一礼,男子笑着应了一声后,进承天门,一路脚步不停,径直往内廷而去。

    当今皇帝萧玄只有一后二妃,所以内廷并无太多严苛规矩,若是亲近之人,即便是男子也可直接入内。

    这个进入内廷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萧玄的嫡长子,齐王萧白,而他要见的人则是自己的母亲徐皇后。

    来到飞霜殿前,经过通禀之后,萧白进到殿内,在这儿见到了刚刚用过早膳的徐皇后,看着气色不错的母亲,萧白心绪有些复杂,对于他而言,世上最重要的女子有二,一个是生身之母,一个是同胞之妹,如今母亲与妹妹不和,倒是让他有些头疼。

    他作为儿子,不能对母亲指责什么,作为兄长,又不忍过于苛责妹妹,在他看来,此事还是应该由父皇处理最为妥当,只是父皇却是选择袖手旁观,让他不由生出些许不该有的怒气。

    徐皇后却是没想那么多,都说孩子是当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萧白已经是而立之年,但在亲自抚育萧白长大的徐皇后看来,他永远都是个孩子。

    她看着儿子愈发棱角分明的面庞,细细端详,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心疼道:“小半年没见你,虽说脸白了些,可人却瘦了,这次回来得多留些时日。”

    萧白笑道:“母后看错了,不是瘦了,是结实了。”

    徐皇后招招手,让萧白走近几步,然后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轻声道:“一转眼的功夫,你也在齐州待了小十年,一年只能回来几次,每次待不了几天就走,这次你父皇要正式册封你为皇储,母后想要去求一求你父皇,让他直接把你封为太子,日后就留在帝都。”

    萧白半是玩笑道:“母后,事关太子大位,您可不能乱说话,容易犯忌讳。”

    徐皇后垂下眼帘,轻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只有你一个儿子,不封你还能封谁?”

    萧白叹息道:“天家无亲,帝心难测。”

    “这是什么话?”徐皇后闻言抬手作势要打,可抬起手又立刻放下了。一来是萧白皮糙肉厚,打在上面不痛不痒,二来也是舍不得打。这么多年以来,母子两人之间,别说打了,就连红脸说重话都未曾有过。

    萧白拉过一个绣墩坐在徐皇后跟前,柔声道:“母……娘,其实我知道,您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早年太后娘娘在世时,您这个做媳妇的,要处处小心,后来又出了徐家那档子事,舅舅一家也……”

    萧白顿了一下,眼角余光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轻声说道:“这些年来,您一个人支撑着徐家,这是情分,可多少也犯了父皇的忌讳,以至于父皇这么多年来半点实权也不肯给您,生怕养出第二个外戚,如今我长年不在京中,帮不上您什么,好在知南那丫头大了,您要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找她商量一下,就当是母女间说说话儿也好。”

    徐皇后抿着嘴,摇头道:“没人欺负娘,也没人给娘气受。”

    萧白认真道:“娘!”

    徐皇后板起脸,道:“娘没事,真的。只要你好好的,娘就心满意足了,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能再说了。”

    萧白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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