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通政司传出消息,严清一病不起,虽经名医调治仍体虚气短难以撑持,只好上了告病折子。

    李建方已从南京回来,秦林让他以太医院使的身份,去拜访了严家请的几位大夫,人家很干脆的告诉李院使:严老尚书肝阳上亢已经颇为严重,又兼怒气攻心,这病是绝对治不好了,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死,只能回乡好生静养,剩下的寿数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两三年。

    千年王八万年龟,秦林哪管他活多久,只要严清沉疴难起,就只能告病还乡,京师官场上算没他这号人物了。

    曹少钦、雨化田大力整顿,东厂彻底落入秦林掌中,邢尚智也认命了,非但不再带959章 可怕的胎教人来瞧这两位,不再试图抓什么把柄,而且连自己都不到堂点卯了,当然他还守着最后一点硬气,没给秦林这个督主递告病呈子。

    秦林不计较这点,邢掌刑从声势喧天,到灰头土脸的溜墙根,已经够惨的了,秦督主倒也不必在这上头再拿捏他。

    余懋学、丘橓、顾宪成等人,全都被闹得yu死yu仙,留在家里,东厂的坐记面目可憎,出门溜个弯儿,东厂的番役们“贴身保护”,人家一张笑脸,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就连去教坊司逛逛,都有东厂番役黑脸黑嘴的坐在旁边,风流名士们顿时兴味索然……

    都门风云为之一变,旧党清流气焰潜消,锦衣刘都督声势顿挫,东厂秦督主威震京华,似乎已经登上了厂卫武臣所能达到的顶峰!

    真是这样吗?

    秦府后宅,一间装饰古朴典雅的大书房,北墙挂着古sè古香的画儿,赫然是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靠东西山墙安着好几只大书橱,新旧书本散发着墨香。宽大的书桌摆着笔墨纸砚。

    这书房并不属于秦林,而是昔959章 可怕的胎教ri相府千金,今天秦府张夫人的书房——三位夫人各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大房间,徐辛夷那里摆满了刀枪剑戟,雨天练功所用,青黛的则是个硕大的药材库房,搜罗着天南海北的各sè药物。

    太师椅上垫着柔软的靠垫,张紫萱往后斜倚着。双手轻抚隆起的小腹,慵懒的道:“尹先生已将父母妻小从湖广取来,妾发付安置了,哎~~这位尹先生倒是个识时务的。”

    秦林在身后轻轻揉着她的肩膀,漫不经心的道:“我派他去海上练兵吧,这人不用,可惜了。”

    张紫萱撇撇嘴:“小妹瞧他那德xing,吴起杀妻求将的事情,他也不是干不出来。秦兄将来还需小心,锋刃太过锐利,怕割破自己的手。”

    秦林笑而不语。

    张紫萱忽然抓住了他搭在肩头的手。回过头来,深邃迷人的眸子里jing光闪烁:“秦兄以改头换面之术,重用曹、雨两位掌控东厂,这一步棋走得妙,不过接下来还有两个人,必须小心对付。”

    “左都御史赵锦,还有紫禁城那位陛下?”秦林眉稍一扬。

    不错,张紫萱点了点头,戏谑的道:“陛下那里。二张互相制衡,秦兄有旧识郑娘娘帮衬,自可无忧。”

    秦林这么脸皮厚的家伙,此时也禁不住老脸一红,这话说的好像我处处留情似的。唉,我和那位权yu炽烈的郑贵妃,是真正清白的呀!

    不过张紫萱这话没说错,秦林暂时还能把万历敷衍着,等到“争国本”爆发。情势那就全然不同了,再不必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

    “赵锦呢?这位老先生是油盐不进哪!”秦林说着就叹口气。

    前番展布措置,旧党清流闹了个灰头土脸,但江东之、羊可立、李植这伙御史言官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们只要逮住机会,一定会大肆反扑的。

    这时候都察院的重要xing就体现出来了,想当初陈炌吴兑分别任左右都御史,秦林哪儿有这些烦恼?现在换了赵锦,情形便发生了逆转。

    严格说来,赵锦此人要算个很好的官儿,而且和海瑞那种存天理灭人yu搞得没一丝人情味的清官颇为不同。

    他允文允武,文能弹劾jiān相严嵩,武能龙得鲧为首的苗民起事,是一员能臣。

    赵锦为人处事也很有点门道,当年张居正权倾天下,他和朋友颇有非议,江陵相公刚要出手整治,他就自己辞官跑了,等到张居正死,朝廷大兴翻案风,他又被起复重要,谁都以为他要对仇敌反攻倒算,结果朝廷下令查抄太师府时,他反而上表劝阻,说张居正“翊戴冲圣,夙夜勤劳,中外宁谧,功亦有不容泯者”。

    可惜被顾宪成用计,形格势禁之下赵锦不得不和秦林对立起来,以至于秦林亲自登门拜访,结果在赵府碰了一鼻子灰。

    每当想到这里,秦林就恨得牙痒痒,顾宪成这家伙不愧为后来的东林先生,现在就表现出搅屎棒的“英雄本sè”,偏偏他是个京官,没什么把柄好抓,否则老子……

    其实现在顾宪成已经被坐记史文博搅得家宅不安了,每ri里焦头烂额,但在秦林看来还很不够,远远不够……

    “唉~~久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我整顾宪成够多了,这件事终于还是被他摆了一道,”秦林叹口气,又道:“都说无yu则刚,我看赵锦就很有点无yu无求的味道,要对付他,不容易!”

    赵锦年纪六十九岁,做到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位置,他不是庶吉士出身,惯例非翰林不入内阁,再也不可能做更大的官了。

    这人年轻时,还有些耿介的脾xing,上书弹劾严嵩,被逮捕下狱,几次差点死掉。

    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看破了朝堂诸事,赵锦xing子越来越淡泊,想当初张居正要对付他,他干脆利落的一道辞呈递上去,拍拍屁股就拜拜了,丝毫不留恋这京师的十丈红尘。

    所以要应付这样一个无yu无求、xing格还比较正直的老人,不管是扳倒他,还是结好他,都非常不容易,就算是咱们这位智计百出的秦林秦督主,都有点狗咬刺猬无从下口。

    张紫萱并不赞同秦林的看法,她笑着摇了摇头:“赵老先生真个无yu无求?那倒也未必,秦兄且看看这份报告。”

    这是一份女医馆送来的报告,是赵锦的夫人透露的,这位老夫人说丈夫在家长吁短叹,她害怕丈夫因此而肝气郁结,所以到女医馆治病时顺便问了一声,如果青黛觉得有必要,她就把女医仙的叔叔、太医院李院使请回家替丈夫诊治。

    “长吁短叹,肝气郁结,还请医生去调治过?”秦林诧异起来,然后抓了抓头皮:“难道是yu求不满?”

    “讨厌!”张紫萱把他打了一下,嗔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啊……”

    说到这里,相府千金的脸儿就红了起来,再不肯往下说了,把第二份报告递给秦林。

    这是赵府老夫人第二次到女医馆时,套出来的消息。青黛倒是没什么,正在旁边的女兵甲乙丙前前后后的服侍,话里话外绕圈圈,把赵府老夫人的话套了个底儿掉。

    原来赵锦家里摆了老师的牌位,他常常独自在先师灵前焚香,时常垂泪涕泣,自谓辜负先师恩德,无法光大师门,将来一命归yin,恐怕无颜见老师于九泉之下。

    “赵老先生是王守仁的关门弟子,”张紫萱提醒秦林,又道:“前段时间,有阳明心学弟子上书,请求阳明先生从祀孔庙,但朝廷没有理会。”

    原来如此!秦林呵呵大笑,既然不是无yu无求,那就好说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呸呸呸,怎么搞的,这不自个儿骂自个儿吗?

    张紫萱抿着嘴儿笑而不语,能帮到秦林,她非常高兴。

    秦林兴奋劲头一过,怜惜的捧起她的脸蛋:“唉~~小妹怀有身孕,还劳心想这些事情……”

    张紫萱将脸蛋轻轻蹭他的掌心:“秦兄不让小妹想,那才不舒服呢,徐老先生和三娘子的三年之约已经到了,今后呀,小妹就做秦兄的谋主。”

    青黛主持女医馆,徐辛夷四处奔走,固然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都对秦林有着莫大的助力,张紫萱又岂能例外?

    而且比起心地纯真的青黛和没心没肺的徐大小姐,昔ri的相府千金更为深知朝堂倾轧最无情,从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当年权倾天下的太师首辅,谁会想到在死后遭到清算?为万历新政立下汗马功劳的江陵党众位大臣,谁能料到他们尽数遭到贬谪?

    秦林感叹之余,看看张紫萱隆起的肚子,又看看桌子上叠起的《反经》、《竹书纪年》、《吕氏chun秋》、《鬼谷子》等书籍,不由得叹口气:“现在我很担心哪,受这样的胎教,将来紫萱妹妹要生个什么样的小怪物?”

    “怪物,什么怪物,怪物在哪儿?”徐辛夷如一团烈火撞了进来,戎装掼带,显然是刚跳下马背,睁着双杏核眼东瞅瞅西看看。

    秦林和张紫萱相顾一笑,还是这家伙最没心没肺……(未完待续)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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