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谢四弟那日特意来京郊相迎罢了,其实昨日里府中就已经设宴请了诸位大臣,只因你我是兄弟,与他们不同,所以才特意弄到今日来单独宴请,可惜弘昼不在,否则我们三兄弟就能好好说话了。”弘时一边说着一边替弘历倒上酒,“说起来,你我兄弟自福州回来后,就再没有这样喝过酒。”

    弘历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的酒,漫然道:“既然二哥还记得福州之事,就知道你我兄弟之间早已是无话可说,就算这杯中酒再美味,喝在你我口中,也是索淡无味了。”

    “或许吧,不过我自回京之后,就一直想与四弟好好说说话,毕竟咱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弘时一口饮尽自己杯中的酒,感慨地道:“老四,如果你我不是生在皇家,或许真的会成为一对好兄弟。”

    “二哥什么时候也喜欢拿如果二字来说事了,你应该知道,这些根本就没有意义。”虽然酒香扑鼻,弘历却没有丝毫的兴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去了一趟河南回来,就总是喜欢想事情,可是我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我一回京,老四你就送了我这么大的一份礼,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礼?”弘历略略一怔,便明白了他的话,凉声道:“皇后娘娘论罪当废,皇阿玛只是禁足已是念在夫妻多年的情份上,二哥该知足了。”

    “不用把话说的那么好听,什么情份,若非图理琛大人冒死劝谏,皇额娘已经成了冷宫的罪人。”

    弘历冷冷瞅了他一眼道:“既是如此,二哥更应该知足,不要再提非份之想?”

    “非份?”弘时忽地笑了起来,许久方道:“真正有非份之想的是你与你额娘,你们母子都希望我皇额娘被废,因为只有这样,你额娘才有可能登上皇后宝座,可惜啊,这个算盘虽然打得响,却打在了空处,你额娘始终没资格住在坤宁宫。”

    弘历也不插嘴,一直等他说完之后,方才起身道:“二哥特意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吗?若是的话,那么我已经听完了。”

    弘时拉着他坐下道:“哎,好不容易来一趟,急什么,再说我把你叫过来,最主要的也不是为这事,而是想……谢谢你!”

    “谢我?”弘历不解地道:“二哥为何要谢我?”

    弘时自顾自地将杯中的酒饮尽,然后道:“若非四弟对我赶尽杀绝,让我连贝勒都做不成,我又怎会幡然醒悟呢,所以,说起来,四弟还是我的恩人。”

    “我对你赶尽杀绝?”弘历犹如在听天方夜谭,觉得荒谬不已,不过在细细思索了一阵后,顿时明白过来,道:“二哥可是指倚香院的事?”

    弘时微微一笑,再次替自己倒满酒后,道:“这种事,四弟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不等弘历开口,他又道:“又或许这件事是熹贵妃一手所为,四弟并不清楚?”

    “我想二哥你弄错了,倚香院的事与我和额娘没有半点关系,倒是与你的皇额娘有着莫大的关系。”弘历话音刚落,弘时便冷笑道:“怎么,又想挑拨我与皇额娘之间的关系?弘历,这种伎俩,用一次两次还会有人相信,但若三次四次,就只有鬼才会信你了。”

    “这不是挑拨,而是事实。你自己试想一下,我若要害你,怎会由着你从顺天府出来,不加阻止,既然做了,必然就要做绝。可事实是,你不仅没事,还再次成了定亲王。二哥以为,我会犯这样的错误?”弘历顿一顿,再次道:“相反,皇后娘娘为了与你重修旧好,设下这么一局,是很有可能的事,你小心被她控制而不知。”

    弘时闻言仰头轻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手道:“好一个四阿哥,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想出如此一番话来,真是能耐,不过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不会相信你的,弘历,哪怕你能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信你一个字!”歇了一会儿,他又道:“再说了,我出事的时候,皇额娘都已经被禁足在坤宁宫了,不得出入,如何还能设局,弘历啊弘历,你就算要编也编得像样一些,譬如说是我舅舅设的局,那我还会相信几分。”

    “你不信由得你。”如此说着,弘历站起身来,冷声道:“不过我真替二哥感到悲哀,二十来年,一直是皇后手中的一颗棋子,偏偏你自己还不为所知,将仇人当成恩人一般看待。”

    “仇人?恩人?”弘时冷笑一声,站起来对他四目对视,“我只知道我的仇人是你与熹贵妃,只要你死了,一切的麻烦都都会迎刃而解。”

    弘历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的道:“那二哥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我与我额娘都会好好的活着,然后看着你们机关算尽,却难逃失败的下场!”

    听得这话,弘时突然笑了起来,“真不知你哪来的信心,你以为如今还是你一枝独秀的时候吗?错了,我会比你做的更好,更适合成为皇位的继承人。”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说到这个份上,已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弘历端起一直未曾动过的酒水,一口饮尽,在醇厚之中带着一丝辛辣的酒水滑过喉咙时,他道:“多谢二哥设宴款待,如今酒已经喝过了,就不再叨扰二哥,改日我在府中宴请二哥,到时候二哥可一定要赴宴。”

    弘时笑道:“四弟相邀,我自不会拒绝,但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在四弟临走之前想问问清楚。”在弘历的注视中,他嘴角含了一丝凉意道:“到了这个时候,四弟还有这样的信心,是因为熹贵妃的盛宠还是……弘昼?”

    弘历不动声色地低头放下酒杯,道:“二哥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告辞!”

    说罢,他不再给弘时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带着小郑子离开了花厅,而弘时在他走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刚才他突然提到弘昼,是想试弘历的反应,若他与弘昼假意反目,设计弘昼投靠英格的话,倏然听闻这话,应该会因为惊慌而露出些许马脚,可是没有,刚才他什么都没从弘历脸上看出来,难道他并没有暗中捣鬼,而是自己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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