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知道怎么让朕心软。”齐枞汶看着秦云颐叹气说,当年他告诉秦云颐,他和他二哥初相识时并无告诉身份,只以七郎自居。当时他未尝没存着想让秦云颐这样称呼他,两人能亲近些。

    但是从王爷到陛下,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一种情景下,听到秦云颐这么叫他。

    “来都来了。”秦云颐说。

    齐枞汶送到山门口并没有进去,“朕怕真的进去了,你叫什么都没用,朕一定要把你带回去的。”

    秦云颐福身恭送。

    齐枞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陛下走后,声势浩大的人群一走,山头立马安静下来,秦云颐环顾一圈后才向站在一边的住持双手合十,“打扰住持了。”

    住持还礼,“世事无常,白驹过隙,娘娘长娉婷,老衲的小沙弥也换了两轮了。”

    秦云颐失笑,“好在住持的样子没有变。”

    “这就是生的老的好处了。”住持说,“年轻的时候是这般样子,老了也是这般样子,前日小沙弥下山门还听人说,老衲已经一百二十岁,回来后追着问师傅师傅,你是妖精吗?”

    秦云颐笑说,“定是住持闲来无事和小沙弥戏说妖精,却不提彭祖,小沙弥只以为活的长的就是妖精。”

    山门里除了秦云颐和四个宫人,其余人都不只能住在山脚下,木成舟说,“我就坐在山门外柳树下,姑姑们有什么要跑腿的使力气的活招呼一声就是。”

    “你跟外面的禁军说一身,就是护卫也避着些娘娘,莫让娘娘看见了。”妙安说,“宫里送来的东西,你给禁军们分了。”

    “都给我们,那娘娘吃什么?”木成舟急了,这小寺庙一看可是什么都没有。

    “娘娘住到庙里来自然要吃素的。”妙安说,“寺里有一块地,种些青菜够我们吃了,山下的豆腐坊,五天会送一次豆腐上来,你跟禁军说了,别让人拦着,再吓着人。”

    “娘娘只吃这些怎么够?”木成舟说,“就是菜,内司也有送的好菜过来。”

    “再说了,娘娘每日用些什么,陛下必定是要过问的,要是知道娘娘一点都没吃宫里来的东西,明日就该过来了。”

    “那你看着办,只送些新鲜的菜上来,贵重的就不必了。”妙安说。

    秦云颐换了一身道服,头发也简单的盘在头上,只簪一支木钗,脸上脂粉洗净,进入宝殿,宝殿供奉的是观音大士,整块白石雕成,裙角似有涟漪,慈目低垂,手持净瓶,栩栩如生,陋室珍宝。

    秦云颐叩三拜后起身,去了侧殿,幽深昏暗的殿内,有一整面墙都是灵位,从下到上,密密麻麻,如山一般。

    住持已经在了,他已经把十二个灵位挪到前面的位置,方便秦云颐上香,秦家老爷,秦家夫人,秦家大郎,秦家大郎之妻,秦家二郎……秦云颐一个个的看过去,在心里把灵位上空出的名字补上。

    秦家是罪身,入不了祖坟,也不能公开祭奠,连牌位都不能有。

    立排位的时候,秦云颐没来,只是听说是这样立的,报恩寺愿意给这些无家可归的牌位一个去处,有不能落下把柄反而害了住持等人。

    亲眼见着这些残缺的灵位,秦云颐只觉得心如刀割,连上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孝女秦云颐,给爹娘磕头了。”

    秦云颐说完久久的伏在地上。

    老住持在一旁看着,并不出言劝阻,那瘦弱的肩膀伏在地上颤动,眼泪一滴滴落在青石板的声音仿佛都清晰可闻。

    秦云颐哭够了才起身,冲着住持又是一跪,“秦氏云颐谢住持高义。”

    “你无需如此。”住持说,“老衲这供的都是无处可去的人,香火呢就不要多想,每日一柱清香人人有份,不过呢,有这么多人,也是热闹。”

    秦云颐闻言又想皱鼻子,清清嗓子后才说,“秦家祖祠也如这里一般,有山一样的灵位。”

    “我娘第一次带我进去给祖宗们磕头的时候,我瞧着还害怕,回来还病了,后来,我娘就不让我回老家了。”

    “没想到也再也回不去了。”

    “秦家显赫,如今也如孤魂野鬼一般在这荒郊野寺里驻身,娘娘难免蹉跎。”

    “我不在意这个。”秦云颐说,“我也不怪老家的人,其实我爹一支早已经是分族出来过,只是我祖父人丁单薄,膝下只有我爹一个儿子,再加上我爹为官有方,这往来才密切些。”

    “其实早就是两家人了。”

    “他们又怎么会冒大不韪愿意安置我爹娘兄长的灵位。”

    “他们没有把我祖父祖母的灵位扔出来,我已经很是感激。”

    “多亏娘娘活着,他们总还有人惦记着。”住持说,“生儿育女的意义不就在此吗?就算此身已经消散在人间,却有承继了骨血的人继续活着,千秋万代也有人惦记着。”

    秦云颐看着灵位叹气,“也算是我活着的唯一好处了。”

    “娘娘活着的好处还多着呢。”老住持说。

    秦家人就埋在山脚下的小村子里,临着秦夫人的嫁妆小庄子,因为在祸事败家前,秦夫人就把庄子的地契给了庄头,庄头拆了围墙和村子并在了一起,躲过了一劫。

    庄头就是秦云颐奶娘的丈夫,死了老婆后他也没有续娶,只相继让一双儿女成亲出嫁后,他就宿在墓园边上,守着那十三座碑都没立的土坟。

    儿媳妇曾经问过,丈夫一家人口简单,哪里有那么多祖宗的坟,可是大郎只是皱眉让她别问。

    最近村里来了好些个官兵,严令让他们不要胡乱走动,不要惊了贵人。她和相熟的媳妇闲谈才知道,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要去山上的报恩寺为太后祈福。

    “早说了这报恩寺很灵验的。”

    媳妇回去跟丈夫八卦,“都说这寺灵,我瞧着除了咱们村的人,也没谁上去拜拜,我还以为你们吹的呢。这下连贵妃都来了,看来是有点真本事,赶明儿等贵妃走了,我要带咱们家大妞上山去拜拜,都说贵妃是天仙下凡,要是咱们大妞长大后能贵妃的一二分漂亮就好了。”

    没想到她家汉子一点都不八卦,只嘱咐她这些天把家里好好打扫,孩子们都穿的工整些,你也不要总往外跑,防着家里来人。

    “你家总共就两拨亲戚,要么是我娘家来人了,要么就是你妹妹回来了,你妹妹上个月才回来的,这时候家里来什么人?”媳妇不解。

    “你少问,人来了你就知道了。”大郎说。

    半下午的时候妙安先来的,“这可是周家大郎家?”

    “你是?”大郎起身招呼说,看来人衣着气度,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大郎媳妇见来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嘴里又喊得亲热,也跟着出来,眼神直打量。

    “大哥,我家妙安,是姑娘身边的丫头。”

    “妙安姑娘你好。”大郎忙招呼说,“快请进来。”

    “姑娘今日来了,你知道了吧?”妙安也不推辞,坐下喝了一盏茶后说。

    “听说了。”大郎说,“本来想着要不要上前去磕个头,我爹说让我在家等着,娘,姑娘要想见咱,咱再上去。”

    “姑娘想今日就下来见你们的,只是,我就劝着姑娘了,好说歹说,姑娘答应明天清早下来,不知道大郎方便吗?”妙安问。

    “姑娘今日见着那些,是该伤心了。”大郎点头说,“方便的,早两天听说娘娘要来,我爹已经把东西都打点好了,姑娘什么时候来都方便。”

    “那就太好了。”妙安说,她和周大郎是第一次见,但是一点都不生疏,一个是姑娘的贴身丫头,一个是姑娘的奶兄,都是为着姑娘好。

    妙安走后,大郎媳妇摸着她留下来的布匹,“乖乖,这个布这么滑,颜色这么鲜艳,绣花这么好,我还从来没有在布庄里看过这么好的布呢。”

    “姑娘,是不是就是婆婆奶的那个小姐呀?”媳妇问,她听说过她那没见过面的婆婆是给大门里小姐做奶娘的,但是她嫁过来,就没听说过有往来,要不是那姑娘远嫁了,要不是就是她婆婆这个奶娘做的不好,没被人看在眼里。

    如今看,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你不要打听了。”大郎说,“我明早要出门,你就不要跟着去了,在家好好收拾一顿饭菜来,让孩子们也规整在家里等着,我说要你给他们洗澡,你洗了吗?”

    “这天都不热,洗什么澡,要风寒了可怎么办?”

    “你。”大郎气急,“我现在去烧水,等会都洗了,你也洗了。”

    凌晨,天色将明未明,秦云颐只带了妙安妙清两人,从报恩寺下来,悄悄去了坟山,周山和儿子已经在等着了,见着秦云颐要下跪,秦云颐忙扶住,“奶父,奶兄切莫如此,是我要给奶父,奶兄磕头道谢,多谢你们这些年照顾我爹娘。”

    “一日为仆,终身是仆,这些都是我们的本分,姑娘不用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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