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卫晗这么说,卫羌对赵尚书温和一笑:“赵尚书坐吧。我平日鲜少在宫外吃,能与王叔和赵尚书一起吃酒也是难得。”

    作为太子,其实比寻常宗室少了许多自由,特别是结交朝廷重臣这方面绝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今日因是在酒肆巧遇,又有开阳王作陪,不必担心被人议论。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尚书拱手,胡子直抖。

    卫羌失笑。

    赵尚书这般激动,倒是他没想到的。

    既然多了一个人,那自然是加菜、上酒。

    “再上两份扒锅肘子吧。”卫羌十分中意这道扒锅肘子,总觉得再上两份也是不够的。

    赵尚书早看到两个只剩汤汁的盘子底儿。

    凭吃过多次的经验,他一瞧这盘子的形状、花色就知道是专门盛扒锅肘子的。

    完了,这都两份了,还是吃干净的两份……

    赵尚书满怀遗憾道:“扒锅肘子限量呢。”

    “限量?”立在一旁的红豆声音微扬,“对太子殿下怎么能限量呢。”

    蔻儿笑盈盈补充:“是呀,太子殿下来吃酒没有别的客官方便。我们东家说啦,对谁限量也不能对太子殿下限量呀。”

    卫羌诧异扫了不知何时返回大堂坐在柜台边的少女一眼。

    对他竟然还有优待吗?

    看刚才骆姑娘油盐不进的态度,他可没想到。

    卫羌收回视线,看着不发一言的卫晗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我王叔来了,莫非也限量?”

    卫晗微微动了动眉梢。

    红豆可没有照顾客官心情的体贴劲,理所当然道:“当然限量啦,王爷就属于别的客官嘛。”

    卫羌心情莫名好了几分,笑道:“上菜吧。”

    正等菜的工夫,工部尚书钱尚书与林祭酒前后脚走了进来。

    看到太子也在,钱尚书吃了一惊,忙上前问候。

    “钱尚书不必多礼,在酒肆不用讲究这些。”

    “是。”钱尚书应着,瞄了瞄老朋友赵尚书。

    不对,自从他请赵尚书在这里吃了一顿,他觉得他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赵尚书也在啊,这是——”钱尚书欲言又止,心中泛起嘀咕。

    赵尚书肯定是不可能请客的,这是又蹭饭了?

    钱尚书感到深深的嫉妒,并在心底发出深刻的疑问:都是当六部尚书的,为什么老赵就总能蹭到饭呢?

    卫羌察觉钱尚书盯着赵尚书的眼神有些过于灼热,纳闷之际解释道:“难得遇到,我做东请王叔与赵尚书吃酒。”

    “确实难得啊——”钱尚书感慨一声,语气意味深长。

    卫羌还能说什么,自是笑道:“钱尚书一起吧。”

    才说完就见林祭酒走进来,于是一并邀请。

    “让殿下做东,这多不好意思。”钱尚书客套着,心里早就欢呼起来。

    他攒了好久,才在有扒锅肘子卖的这日咬牙来吃一顿,本想着只点一份扒锅肘子加一壶烧酒的。

    这是能放开肚子吃了?

    “难得有聚在一起吃酒的机会,钱尚书不必客气。”

    钱尚书一屁股坐了下来。

    客气一下就行了,再推辞万一吃不上了怎么办?

    他也不是说非要蹭太子的饭,关键不是有赵尚书在先么。

    真把太子吃心疼了,法不责众。

    “林祭酒也坐。”对待桃李满天下的林祭酒,卫羌态度更客气了些。

    林祭酒只犹豫了一瞬就坐下了。

    吃就吃,凑巧赶上一起吃一顿酒,也扯不上他攀附太子。

    让卫羌没想到的是,在钱尚书与林祭酒坐下后,陆陆续续有勋贵大臣走进来。

    当太子的能把厚此薄彼放在明面上吗?必须不能啊。

    卫羌手头其实没那么宽裕。

    自从入主东宫,与平南王府割断了联系,自然不能用王府财物,可支配的就是太子份例而已。

    卫羌见大堂坐满了也就六桌,那就都请了吧。

    一桌按十两银子算,撑死了超不过一百两。

    一开始,赵尚书等人还顾虑着太子请客不能吃太狠,没想到今日的扒锅肘子格外香,它还不限量——

    几片肘子吃下肚,再饮上两杯小烧酒,就没人想是太子请客了。

    又不是逼着太子请的,再说了,这桌还有好几个饭桶呢,谁能证明是他吃的?

    每个人都这么想,每个人都放开肚皮吃。

    一直吃到酒肆快要打烊,太子有些坐不住了。

    再不回去,宫门该落锁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些平日看着或斯文或稳重或清贵的大臣这么能吃!

    “咳咳,我出来已久,也该回去了。各位大人继续。”卫羌端起酒杯,举了举。

    众人纷纷放下筷子,回敬太子。

    “多谢殿下款待,我等已然尽兴。”

    不与太子一同走,万一让他们平摊饭钱怎么办?

    “那就结账吧。”卫羌微笑吩咐红豆。

    红豆利落拿出账单,张口念道:“扒锅肘子三十只,卤牛肉五十盘……烧酒六十壶……诚惠一共五千六百二十两银。”

    诚惠五千六百二十两银?

    卫羌的笑意凝固在嘴角,这一刻心跳险些停了。

    他是听错了么?

    “殿下是现结,还是记账?”红豆贴心问道。

    卫羌脸色发黑。

    什么现结,什么记账,先说说这五千六百二十两是怎么回事!

    他缓缓环视大堂。

    赵尚书等人脸上端着云淡风轻的笑。

    不能慌,必须让太子明白这家酒肆的价格就是这样。

    他们早习惯了,早不以为然了,绝对不是逮着有人请客就猛吃。

    卫羌见到众人面不改色的样子,一时茫然了。

    难道说,真的是五千六百二十两?

    “殿下?”

    卫羌勉强控制住翻江倒海的情绪,强笑道:“贵店的定价,比我料想的贵了些。”

    红豆嘴一撇:“那是殿下第一次来吃。不信您问问这些老客,大家都知道咱们酒肆是什么价。”

    卫羌再次扫视众人。

    众人齐齐点头。

    没错,他们都知道。

    贼贵,贼好吃……

    静了好一会儿,卫羌咬着牙吐出两个字:“记账。”

    “好嘞。”红豆把账单一拍,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哎呀,殿下住在东宫,怎么去收账啊?”

    一道淡淡声音传来:“无妨,回头我去拜访太子妃,正好把账单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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