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公从来没想过,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小青衣,会有一天死在醉青楼的画舫上。黄领事说过,这醉青楼中的一干奴役中,离筑基最近的就是小青衣。虽然可能后半辈子都难以达到,但终归是比一般的武夫要精元充足,活的久一些。

    甚至就在刚才,小青衣也还在兢兢业业地做着老板娘交代的工作。一个眨眼,就这么死了。

    死的不明不白,被一个普通的奴隶,直接打烂了半边脸。

    催公面色死灰,双腿抖的厉害,心里除了震惊,还有发了疯的惶恐与猜疑。他不敢回头看金条,虽然他到现在也不相信金条能够打死小青衣。可他知道,不管金条是否有能力打死小青衣,至少他手里的玉符是有这个能力的。李家玄门,虽然在修真界不一定能排上号,但是在世俗界,与皇室平起平坐,还是不成问题。

    或者说,当夜夫人难得一遇的回来,就是为了门口昏迷的金条?莫非他是什么隐世高人,某个门派弟子?

    催公念起自己给过金条一粒强骨丹的恩惠,哆哆嗦嗦回头问道:“你,你是哪家的弟子?”

    金条笑了,果然实力便是一切好说话的前提,“哪家都不是。”

    催公愣了愣,见金条并无打杀自己的意思,遂胆大了一些,瞄了眼驭马符强镇语气道,“待会见了李公子,他若收回驭马符,你如何打算?”

    “没打算,去杀他。”金条语气淡定,听得催公心头一惊。要说金条借助修真界的宝贝能杀了小青衣,催公信。毕竟不曾筑基,说白了还是凡人。可要说金条能杀了李公子?催公不信,更何况这驭马符还是李公子的器物,若是李公子施了道法将驭马符收回去,只怕金条想拼命都没机会拼。

    想到这里,也算是催公最后一次站队的机会。金条跟在这老奴身后,边心里明镜一样,自己跟李公子之间的差别,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催公若肯提醒自己一声,金条便不让他带自己去了。趁早下船,也算报了催公那点小恩。

    可催公若不提醒自己,想来也是打算让李公子好好收拾自己。没安什么好心。

    罢了,反正自己下场是生是死还难说,管旁人做什么。金条心思一沉,专心计划应付李公子。像他这种投机者,总有一种侥幸心理,不能不说是一个很致命的缺陷。既激发着他本身冒险的心思,又让他总是乐观以对,觉得自己会活着回来。

    “如果真能活着出来,老子要盗光这个世界上的墓,老子要发财,老子要找个墨红那样的媳妇,生他娘的十个八个……娘的!老子还没上过床!”金条咬着牙,狠狠骂了一声。

    “到了,前边就是李公子的房间。”催公没有听清金条在骂什么,停在舫间门口,有些畏惧金条手里的玉符,转身想走。

    金条一把拉住催公的衣袖,上前一步敲响李公子房门。催公挣了两下,出乎意料的没有挣开金条的手,好似金条忽而增长了千斤巨力。

    “谁?”

    “李,李公子,我将那奴才带来了。”金条一拳砸在催公腰上,疼的催公额上冷汗涔涔,半边身子都蜷缩着,咬牙说道。

    “给我滚进来!”李公子的声音充满了怒气与冰冷。

    催公弓着身子推门而入,金条揉了揉脸,摆出一副憨厚悲凉神情,跟着进了门。

    屋里棕毛熊皮毯子铺在地上,雕花大床上垂下粉红纱帘。两侧红烛摇曳,映着日渐西沉的红光,照在床沿李公子的脸上。云雅罗纱遮身,香肩半露,正轻柔地给李公子捏着肩膀,望向金条,一脸讥讽的怜悯。

    “说罢,贱奴,青蛟怎么回事?”李公子端坐床间,敞开的月白纱衣半披在身上,冰冷语气中有遏制不住的怒火。

    金条一脸慌张,唯唯诺诺道:“奴才正在岸上放马,不知怎地,青蛟发了疯似的冲过来,一头撞在奴才胸口,奴才我便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放屁!”李公子双眼一瞪,原本那点大家公子的气质登时全无,仿佛金条不是抽了青蛟,而是抽了他爹一巴掌。

    “驭马符在哪!你是不是用驭马符抽打青蛟了?!”李公子起身一声厉喝,“驭马符拿来!”

    催公忙往后缩,却一把撞在门上,有人推门进来。

    李公子正打算喝骂,一见这人影,却又起狰狞嘴脸,变的温和淡漠,轻咳一声坐下床边,“墨红,青蛟可安顿好了?”

    墨红冷淡点了点头,“青蛟受了些内伤,似是被人重击抽打,公子可问出眉目了?”一边说,一边瞥向催公,却见催公缩在角落,低头不语。

    “哼,那片刻时间,只有驭马符能抽的青蛟站不起身,而驭马符也就是这奴才拿着,不是他做的又是谁?当真是找死!”李公子更加确定是金条干的,一巴掌拍在床沿,喝道:“狗奴才,把这杂种手脚切断给我做下酒菜,驭马符给我收回来!”

    催公一僵,知道李公子这是冲他吼,可想到金条的目的,催公又不敢上前。

    墨红扫见李公子瞳孔一缩,知道他这是要暴怒。倘若将催公打死了,黄夫人交代的事可不好完成。

    “公子莫气,我替你收回来便是。”说着,墨红裙摆轻摇,上前就要去拿金条手里的东西。催公登时大急,一个劲朝墨红猛使颜色,示意她不要靠近金条。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金条不会等到有人来抢驭马符,丢了这东西。自己也就丢了仰仗,真的只能被人切了手脚做下酒菜了。

    墨红一步上前,金条突然伸手,猛地擒住墨红纤细柔嫩的手腕,往怀里一拽。墨红犹如一团红火倒入金条怀中,细腻柔滑的脸蛋在烛光中泛起温润光泽。

    但是催公却听到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

    再看金条,一手挽着墨红柔腰,一手从她背后慢慢将驭马符抽了出来。仿佛牛油里抽出了一柄热刀,毫无阻力。

    鲜血带着骨头残渣洒了一地,金条怀里的墨红脸上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淡漠,而是瞪圆了双眼,眼底恐惧,震惊,迷茫与不甘将死亡即将到来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

    金条微微摇头,有些失望。原来那股气质,也都是装出来的。

    还未死透的身体骨碌一声滚倒地上,金条十分诚恳地对墨红空洞地双眼说了声抱歉,随即抬头看向李公子。

    李公子微惊,没想到金条有这种勇气。旋即两指微抬,乳白色光芒的念珠在指尖浮空旋转。墨红的死没有让他重视金条,用驭马符捅死一个凡人,还是很轻易的事情。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副躯体,还未来得及享用。

    云雅在李公子身后咯咯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想来你拿着李公子的宝贝,是打算行刺的吧?莫非你以为你一个凡人,能撼的动修真者?”云雅满是讥讽的怜悯眼神上下扫过金条,又幸灾乐祸地瞧了眼墨红尸身讥笑道:“狗奴才,修真者不是你们这些下流货色能碰的。”

    仿佛验证了云雅的讥笑一般,李公子一弹指,念珠倏然飞出,直直朝着金条打了过去。在渐黑的夜色中拖出一道白芒。

    金条瞬间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威压挤在自己身上,动弹十分吃力,也来不及躲避。而催公更是丢了魂一样,翻身就要拉开门往外窜。

    金条神思一动,鼓足力气反手一拉,拽住催公朝前提去。

    念珠白光一闪,金条堪堪将催公挡在身前,却依然感觉到浑身巨力一震,整个人被砸飞了出去。

    “咝!”李公子倒抽一口气,没想到,这下贱奴才,居然知道拉人挡在攻击上。

    念珠此时直接将催公胸口轰出一个窟窿,而催公身后的金条,则是受了些震荡冲击的内伤,居然没有将他砸死。

    云雅扯着公子衣袖,斜眼瞥向金条,“再来一记,瞧他用什么挡。”

    李公子双指轻抖,嵌在催公尸身里的念珠白芒一震,震落了珠子上的血肉,滴溜溜地飘在空中,往回飞去。

    而此时,便是金条最好的机会。

    “接着!”催公尸身下的金条,趁此机会,拼尽全力甩手将驭马符掷出,最后一点的能量也注入其中,用来引爆驭马符。

    念珠飞的稍慢,金条全力掷出的驭马符速度却是快的很。嗖地一声响,直接冲着李公子面门打去。

    李公子一愣,讥笑之意浮上脸面,正打算张嘴说话。忽而修真者独有的对危险的直觉,让他觉得飞来的驭马符似乎有些不妥。可还未等到他做出决定,一道青光从驭马符中炸裂,爆开一团极强的冲击。

    “不!”

    这声凄厉惨叫,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中。

    不仅牧云舫,甚至连整个乌灵江上的画舫都为之一抖。紧接着一道刺目光团在将夜的乌灵江上炸开,照亮了大江两岸。牧云舫直接被炸成了稀烂,位于舫顶位置的李公子房间,周边木质建筑直接被炸成了齑粉,金条,李公子,云雅,都淹没在这一团剧烈的爆炸之中。

    威力虽然巨大,可也只是一瞬的时间。

    随着爆炸的渐渐平息,不断有散乱的木片和炸上天空的江水噼里啪啦朝下洒落。

    其中就有金条和那对狗男女。

    李公子整个人被炸成两段,血肉纷纷下落。云雅侧脸侧身被炸碎,夜空里还能看见她瞪圆的双眼,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还有金条,身体是完好的。不仅如此,他还保留有一丝意识,只觉得胸口火烧火燎的剧痛,让人难以忍受。

    当他低头看去,一串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念珠,直接嵌在了胸口的肉里,好似被巨力攻击的如同炮弹一样砸进胸口。他才明白,似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在爆炸中活了下来。

    金条重重落入残破的船体废墟上时,眼前一黑,李公子的下半身也砸在一旁的水面上。没有了上半身衣物遮挡,围在李公子腰上的腰带露了出来,被震到水里,就要往下沉。

    金条咳血喘着粗气,瞄见腰带上嵌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一个翻身跌入水中,死死抓住腰带。

    “他娘的,大难不死,先吃回扣……”金条骂骂咧咧了一声,将腰带扣到头上,闭眼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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