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初亮，云医急诊中心的医生办公室里，已是灯火通明。 凌治疗组的医生，包括进修营的医生们，此时都围着凌然，做翘首以盼状。如余媛这样的，更是坐在桌子上（或者站着？），就差举手喊出“选我”的口号了。 凌然先是扫了一遍病历，将晨会的工作会完成，接着才点人，道：“左医生和余医生，两人跟我去云大做解剖，吕医生和马医生留守，有问题随时呼叫我。急诊重症听霍主任的安排……” 对急诊中心来说，凌治疗组以外的医生还是以急诊为主的，尤其是年龄稍大的陶主任等人，想再学新东西也学不进去了，更没有必要。凌然和他的治疗组在霍主任的照拂下，则是有了挑挑拣拣的权利，当然，也只有凌然本人可以条件做选择，也是因为他的选择皆是以症状为基础，其他治疗组的负责人才能默认下来。 尽管如此，凌治疗组的覆盖范围也是大的惊人了。除了凌然的超常手术能力之外，进修营的医生们亦是担负了大量的工作。而对云医来说，这些编制外的医生带来的可以说是纯收益了，他们的存在也弥合了急诊中心内部的许多矛盾。 事实上，大部分的三甲医院里，进修医生都具有相似的生态位。他们完成大量的日常手术和日常工作，而只领取单纯的工资收入，将高阶医生和低阶医生都解放了出来，得以攀科技，做对自己来说有难度或有意义的手术。 众人乖巧的点头，像是普通狮向狮王臣服，并目送狮王离开，然后纷纷开始自己一天的捕猎工作。 马砚麟呆呆的看着外面，忍不住叹了口气。 “咋了？”周医生像是知心大哥似的，一个漂移就到了马砚麟身边。 “我猜凌医生就要带余媛和老左，果然。”马砚麟耸耸肩。 “你都知道了，还叹什么气？”周医生明知故问。 马砚麟撇撇嘴，停顿了一会儿，见周医生还在，才道：“凌医生上次也是带老左和余媛的，他最近都很少带我们了。” 周医生笑笑：“你们的独立性更强呗，你和吕文斌都可以自己上手术了，那他带着你和吕文斌去解剖尸体，今天的手术谁来做？” “我们也可以通过解剖来提高的嘛。” “做手术不是一样的？” “但跟在凌医生身边可不一样。”马砚麟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 与其他体系类似，正如越靠近权力的人越容易获得权力，越靠近金钱的人越容易获得金钱，越靠近技术的人也会越容易获得技术。 对马砚麟等人来说，自己琢磨技术，自己练习固然是必须的，但就稀缺度来说，显然跟着凌然的机会更难得，而这段时间的收获也会更大。有时候，甚至不止是技术方面的。 周医生对此了然，也不劝解，反而道：“说起来是这样的。” “是吧。”马砚麟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不过……”周医生缓缓道：“凌医生的想法，估计和你们不太一样。” 马砚麟一愣，略一琢磨，又不得不说，周医生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左慈典方便沟通，余媛……吃苦耐劳，这是需求端。从你们的技术来讲，大体老师对术者的技术是没要求的，而急诊中心里的病人，许多是可以由你和吕文斌来进行手术的，以你们目前的技术水平，一些射程范围内的手术还可以做的非常漂亮，我估计，这是凌医生喊他们而不喊你们的原因。”周医生看着马砚麟，再微微一笑，道：“凌然的思路，其实不用想那么复杂，很多时候，都直接的很。” 马砚麟张张嘴，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您说的是，是我相差了。” 周医生感觉心里按摩的很到位了，满意的点头，道：“嗯，你们的技术已经远超同期了，又有这么好的靠山，以后能做的选择很多的……” “说到选择很多……”马砚麟这时候却是接了话茬过来，缓声道：“周医生熟悉达芬奇吗？” “蒙娜丽莎还是尸体解剖？” “机器人，intuitive家能做手术的那种。” 周医生笑了：“咱云医又没有，凭什么熟悉。” 马砚麟等的就是他这句，立即道：“我要是能联系到intuitive家的培训，周医生愿意一起去吗？” 周医生“咳咳咳”的装起了咳嗽。 好一会，他才抬头看向马砚麟：“你怎么联系的？” “跟着凌医生去飞刀的时候认识的人，可以帮忙联系港区的威尔斯亲王医院。”马砚麟轻声道。 周医生稍疑，问：“靠谱吗？” 马砚麟淡定的道：“应该没问题，是大佬的徒弟。他们经常去那边做手术之类的，说是要几个名额都没问题的。” “我们小马都认识大佬的徒弟了。”周医生感慨了两声，转念一想，凌然已然是全国横飞的次级大佬了，马砚麟作为他实质上的弟子，认识其他大佬的弟子，甚至勾连些什么，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周医生甚至第一时间都能想到马砚麟在勾连什么。 所谓党内无派千奇百怪，马砚麟等人跟着凌然的时间久了，自然会产生各种的诉求，滋生各自的根系网络，就好像一棵大树，不断的扎根繁衍一样。 国内的医院，许多科室都是由一颗大树派生出来的，科室主任的竞争如此的紧张，经常也是来源于此。 马砚麟在凌治疗组里算是有天赋的选手了，跟着凌然的时间够久，技术掌握的也不错，因此，他肯定是不甘心于只做助手的。尤其为未来考虑，他显然不可能像是同期的医生那样，等着上级医生退休，再竞争上岗继承主任的位置。论起来，凌然的年龄比他还要小呢。 就短期而言，张安民是一个不错的范例，除此以外，急诊中心本身已是升格了的，内部再成立一两个科室，也是有可能的。而以全国范围的例子来说，云医吞并其他医院组成分院以后产生的机会，或者凌然介绍他到其他医院填补空缺的机会也是存在的。尽管后者是最劣的方案，几近于发配，但就是想要匹配这样的方案，想要在五年八年，十年以后匹配这样的方案，也是需要现在未雨绸缪的。 周医生挑了挑眉头，问马砚麟：“你还找了谁？” “苏嘉福。”马砚麟也没瞒着。 “麻醉科机器人手术部吗？”周医生笑了。 “您可以做云华医院机器人科的主任。”马砚麟平铺直叙：“如果能成功引进达芬奇的话。” 周医生乐了：“我凭什么做啊。而且，刚引入，肯定不会单独成立科室的。” “那您的身份不是正好。先做机器人组的组长，以后扩张起来了，您做科室主任也就理所当然了。” “我懒得做。”周医生习惯性的摇头。 “机器人组啊，事情都让机器人做了，您又有什么可忙的。”马砚麟摸着周医生的脉，轻声道：“您现在逍遥自在，得有一半的原因是您升主治升的早吧。现在您同期的医生都升主治了，跑的快的都做副主任了，再往后，您还能逍遥得起来吗？现在急诊缺人找您，手术缺人也找您，您也不轻松了吧。要我说，在医院里，真的要逍遥，还得是治疗组的组长，科室的主任才最逍遥。” 周医生不禁动摇了起来，这小子说的有道理啊！ “我想过了，达芬奇机器人是全新的学习曲线，咱们还都年轻，正好去学了，等拿到了证，再给凌医生介绍。以凌医生的性格，他肯定有兴趣。” 周医生点头：“他跟大体老师都玩的那么开心。” “是啊。”马砚麟说着又压低声音，道：“最妙的是，国内规定，使用达芬奇机器人必须有证，咱们先考到证，其他人就算是想追着咱们的路线，他们也要被证卡住，这个先发优势只要吃到了，绝对不吃亏。” “唔……就是说，我们要先去学机器人，然后考证……”周医生重新犹豫起来。 “港区的医院，能比咱云医还累？”马砚麟笑了：“我觉得过去考证，就等于休息。” 周医生不由跟着点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