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今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却是长安镇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何家不遗余力的展示着自己的财雄势大,将整个长安镇布置得花红柳绿,喜气盈盈。

    何雄在自家大院中搭建了一座“望仙台”,四周布置十二张八仙桌,其上美酒佳肴香气逼人,金器银碟更是耀眼夺目。能坐上这十二张八仙桌的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院子外面摆着的那些酒桌更是多不胜数。不管你是不是长安镇的人,只要今日来为何家少爷何坤祝寿,一起恭迎钟南派仙人,就可以上桌享受一顿佳肴。

    镇上的人也全都聚集在何府设下的酒桌上,大家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见识见识那位据说是要来接何坤去钟南山修炼的道家仙人。

    中午时分,何府上上下下自然是热闹非凡。林修阿爹林齐虽然没有上那酒桌,却也在巷子口远远的望着,想看一看仙人是啥样。

    昨夜跟林修说起这事的时候,林齐本是想带儿子一起来看看,可是他却发现,林修对那位钟南派的仙人似乎没有多大兴趣。整个长安镇的人都去了何府,也就只有林修和那位脾气不怎么好的曾院长还待在私塾里。

    林修也不是不想见见钟南派的那位仙者,只是他现在对修真已经有了一些了解,知道钟南山派来接何坤的人应该也不会是真正的仙人。再者,林修已经见识过曾院长的仙风道骨,所以也就没了太多兴致。他觉得与其去凑热闹,还不如趁机吐纳修炼。

    现在林修虽然知道那支毛笔在暗中将灵气灌输给自己,但无奈天资有限,自己离凝气仍旧有相当遥远的距离,林修自然更加不敢耽误时间。

    何府上下一片欢笑,何坤拖着自己肥颠颠的身体跟着父亲在酒桌间来回走动,才敬完七八桌的酒,他就已经累的是气喘吁吁。

    就在此时,天空一道紫气划过,发出悦耳的嗡鸣,众人闻声而起,只见那望仙台上灵光闪动,一位白袍白衣,手执六尺长剑的俊逸青年出现在众人眼前。青年身材修长,生得眉清目秀,刚一出现就让周围那些年轻的女子几乎失声惊叫。

    何雄一看,连忙跑上前跪在望仙台下,恭敬的说道:“长安镇何雄恭迎钟南派高仙。”说完,何雄连忙回头给何坤递眼色。何坤也立即跪在父亲旁边,冲着台上青年大声恭维。

    青年微微一笑,“你就是何坤?”

    何坤抬起头,笑呵呵的回答说:“弟子正是。”

    “嗯,我奉师尊之名,前来接你入门。”

    听到台上青年仙者的确是来接自己儿子去修仙的,何雄立刻笑得是合不拢嘴,他起身说道:“高仙远道而来,就请在寒舍留宿几日,也好让我何家略尽地主之谊啊。”

    “不必了。”青年修士说道,“我此来除了要接何坤,另外,还要在你们长安镇选择天资优异的少年进入我钟南派。”

    “什么?还要接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当神仙?我……”何坤正要冲口而出,却一下被他老爹拦住。

    何雄狠狠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上前笑盈盈的说:“高仙啊,我们长安镇地方小,除了我儿何坤,其他娃娃都较为平常,您看……”

    何雄话还没说完,台下众人便炸开锅一般,沸沸扬扬的朝望仙台这边挤了过来。那些人把自家孩子高高举在头顶,纷纷喊道:

    “仙人,我家孩子有仙根呢。”

    “钟南派的仙师,我女儿保准是修神仙的命。”

    “我儿子四岁就会打坐了。”

    “仙师啊,我家祖上在钟南山下住过,我的孩子保不准还沾着仙气儿呢。”

    望着眼下众人,来自钟南派的这位青年修真者是淡淡一笑。“好了,不要吵,太小的少年就免了,我只看十岁左右的娃娃,并且还要对他们测试。”

    青年说完之后,台下很多人都沮丧的退去,剩下的那些人家也眼巴巴的问道:“仙人啊,您是要怎么个测试法?”

    青年说道:“修仙当然是要看天资,但除此之外,更要看其人品修为如何,要是连字都不认识,我钟南派是肯定不收的。”

    他说完之后,那些在私塾里念书的孩子立刻被家长们推到了青年的眼前。大家都嚷着自己孩子如何的知书达礼,四书五经又是如何的倒背如流。

    青年也不一一查看,只是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让这些孩子到你们镇上私塾来一次考试,每人写诗一首,证明自己能识文断字。接下来嘛,我再一一查看其天资如何。”

    何雄心里头泛起了嘀咕:“诶,当日钟南派的仙师没跟我说还要选其他弟子啊,而且还跟我说会有一位师尊前来,怎么现在来的是个青年仙者,啧……”不过这都无所谓,反正他儿子何坤进入钟南派是板上钉钉。于是,何雄继续殷勤的给青年修士带路,领着身后几十个娃娃向私塾走去。

    刚到私塾门口,青年修真者便四下观望,一抹不被人察觉的冷笑在他嘴角一闪而过。

    何雄已经提前派人去私塾里将事情告知了曾院长,说这是长安镇的大事,让曾院长一定要答应。

    曾黎很早就听说钟南派要来人,他也没有惊慌,反正只要继续隐匿,即便是某位师兄来了,也很难发现他的踪迹。再一听钟南派来的是一位青年修真者,曾黎便更加放心,于是就答应让那些孩子回私塾接受检测。

    钟南派注重门下弟子修养,考核文字功底也是一直都有的事情,曾黎清楚得很。在那些人赶来之前,他淡声对一旁的林修问道:“林修,你想去钟南派修行吗?”

    林修回答道:“想,但是能跟着曾院长修行也是一样。”

    “那怎么一样,钟南派乃迪星修真大派,实不相瞒,我曾经也是钟南派的弟子。”

    “啊?曾院长是钟南派的弟子,那,那个青年仙者不就是您的晚辈了吗?”

    曾院长捻了捻胡须,“是啊,不过你可不能乱说,另外,你身上已经有灵气入体,也不能被那位青年发现,现在让你回去已经来不及了,随我来。”

    曾黎将林修带入自己的卧房,然后推开一面墙壁,露出了一个夹层。

    “这夹层里有隐匿身形的法阵,你只要待在里面,等那些人走了再出来就是。”

    林修应了一声,随后,曾黎关闭夹层,走回了私塾大堂。

    刚一出来,曾黎就看到在何雄的带领下,一位钟南派白袍弟子进入了私塾,后面还跟着私塾里那些念书的少年以及他们的家人,门口围堵着看热闹的更是络绎不绝。

    “私塾借你们用可以,可别给我在这里捣乱,弄坏了东西,你何老爷要照价赔偿。”曾黎装出平常的样子,大声说道。同时,他也仔细的看了那钟南派青年修士一眼。曾黎一望便知那青年的修为在凝气第五层和第六层之间,可是曾黎又觉得,这青年晚辈的气度异常浑厚,嘴角那勾起的笑意也更是让他想起了不少的往事。

    何雄对这曾院长是没有脾气,说了一番好话之后,他开始招呼这些私塾的学生回自己座位。曾黎转身回房,走出大堂时,却猛然感觉后背一阵寒意袭来。回头一看,曾黎发现那青年修士正死死的盯着自己,面露讳莫难测的微笑。

    曾黎浑身一抖,心中霎时间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立刻赶回自己的卧房,准备带林修离开私塾。

    但就在曾黎前脚踏入房中之时,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曾院长,何事走得这么急啊?”

    曾黎转过身,看到那名白袍弟子正抚摸着手中长剑,一脸若无其事的站在自己面前。曾黎仔细的看着对方的双眼,越看心底越寒。

    “你,你是……”

    不等曾黎一句话说出口,眼前男子身形一闪,便推着他进入了屋中。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钟南派青年弟子手中长剑同时出鞘,灵力乍现的瞬间,锋利的剑身已经抵住了曾黎的喉咙。

    “徐春秋师弟,好久不见啊。”青年修士冷笑道。

    “你,你是赵玉琪大师兄!”曾黎语气惊恐,眼中更是露出绝望之色。

    青年修真者正是钟南派掌门赵玉琪。

    月前,在那王博身上,赵玉琪发现他的确中过“散灵夺义决”。稍加查问之后,王博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来历。于是,赵玉琪借由招收何坤为徒,服下“易容丹”后又隐匿修为,来到了长安镇。他洞察何府上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师弟徐春秋的踪迹。于是,赵玉琪立刻想到了王博曾经教书的地方。见到私塾院长的瞬间,赵玉琪便知道自己来对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苦苦寻找了五十年的人,竟然就藏在钟南山附近。

    “徐师弟,你可让大师兄我好生想念,师父死后,我们已经五十年不见了,啧啧,我只是没想到,五十年之后,你竟然还是这虚境的修为。师父把十层梦境交给你,看样子是看走了眼,对吗?哈哈哈……”

    赵玉琪冷笑。他之所以如此严谨的来到长安镇,正是顾忌师弟徐春秋在得到十层梦境后修为大涨。却不曾想,师弟还是当年那个师弟,修为还是他们七人当中倒数第二。于是,他懒得再用灵剑抵住徐春秋的喉咙,一抬手便将长剑收回鞘中。

    徐春秋也冷静了一些,但呼吸仍旧急促。

    “大师兄,你已经做了掌门,还找我干什么?”

    “干什么你自己最清楚。”赵玉琪冷声说道,“十层梦境是师父在钟南山创下,自然是钟南派的秘法,你不经允许就私自带着它离开了钟南山,这就是死罪。”说着,赵玉琪的语调又略微缓和下来,“不过,只要你叫出十层梦境,念在大家师兄弟一场,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徐春秋眼神开始变得坚决,他沉声道:“师父临终前就是不想让十层梦境落到你的手上,今天就算死,我也不会把它交给你。”

    “哦?徐师弟,有大师兄在场,你真以为自己想死就能死吗?”赵玉琪冷笑道,“放心,师兄不会让你死,记得当年门中比试,你曾救过我一命,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等我从你灵魂中把十层梦境挖出来之后,我会把你做成炉鼎,让你在我身边永远的……活着。”

    “赵玉琪!”徐春秋狠狠咬牙,白丝拂尘顿时出现在他手中,转眼便要挥向赵玉琪。

    可是,等不到他体内灵力汇集,赵玉琪收回的长剑再次一展,瞬间便以纵横灵力贯穿了徐春秋的右胸。右手使剑,左手作法,徐春秋后退的的瞬间,身体便被白色灵光化作的绳索困住,赵玉琪结丹期的灵力瞬间涌入他体内,使得徐春秋周身经脉被彻底压制。

    境界差异是修真者无法弥补的,赵玉琪结丹后期修为,想要杀死徐春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想要得到十层梦境,这徐春秋不仅不能杀,赵玉琪还必须让他好好的活着。

    但赵玉琪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刚用灵力压制,徐春秋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真是个跟齐恒一样的废物。”赵玉琪冷声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了嘴角那习惯性的笑容。“五十年了,我终于可以得到十层梦境……”

    这时,赵玉琪阴冷的目光中忽然过一丝温和,他缓缓道:“小嫚……别怕,哥很快就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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