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关兴龙霍地睁开双眼,从床上一跃而起,抄起刀走出了城楼,城墙上,黑压压地聚集着大批的士兵,城头之上没有点亮火把,但借着淡淡的月光,关兴龙却仍是看到一张张饱舍着太多情绪的脸膛。

    关兴龙忽地把刀夹在胁下,手指竖在唇前,作了一相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你们干什么啊,想给伯颜报信说老子要出城啊?”,关兴龙玩笑般的话语在城头上引起一阵极低的笑声,本来挺悲壮的送行一下子变得有些轻松起来,“小崽子们,等老子回来再收拾你们吧……”挟着刀,施施然地走下了城墙。

    城内,五百骑兵正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是定远城内所有的骑兵了,大家伙也都知道,此次出城九死一生,除非运气好,回来的可能性极低了。

    一边的步卒们正忙着给马蹄包上软布,勒上嚼子。

    关兴龙也不作什么动员,大步走到骑兵们中间,将刀外哧一声插到地上,伸手抓起一块蹄膀,咬得满嘴冒油,吃了几大口,扔了蹄膀,拿起一大碗酒,咕噜咕噜地喝光,看着即将随他攻击的骑兵,笑道:“小伙子们,肉可以多吃,酒没量就别多喝啊,小心你骑在马上犯晕,还没打就先吐了!”,骑兵们轻松地笑了起来,人群着有人道:“将军,俺的酒量可比您大,可以喝好几斤酒呢,这点酒想把俺灌翻,那是想也别想,这就只能让俺开开胃……”

    关兴龙哧地一笑,“吹牛,等回来后老子要与你较量较量,老子不把你灌番就不姓关姓开去!”,“将军放心吧,就算我喝晕了,就是吐我也吐到蛮子身上去!”,又一个声音传来……,紧张的气氛在场中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轻松”仿佛大家这一次出城不是去做决死攻击,而是踏春郊游一般。

    四更的更鼓敲响,关兴龙将手胡乱地在身边的一个步卒身上擦了擦,拔起地上的厚背刀,低声沉喝道:,“小伙子们,出发了!”,骑兵们纷纷站立起来,拾起刺枪,佩好战刀,将手弩在腰间插好,翻身上马”马身两侧,一个个栓好的瓦罐里装满了油脂,他们的目标是西城外的辎重营,关兴龙这几天仔细地观察,终于发现了这一破绽,那里的驻军居然被一部接着一部地抽调到了正面城墙上进行攻击,而收兵后居然没有回去”而是随着伯颜一起到了主营。

    “狗娘养的,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四更时分是一个人最疲乏,也是最放松的时候,关兴龙牢牢地记着李清曾给他讲过的课”这个时候出城偷袭,事半功倍,而且蛮子作梦也不会想到,一个定远城,区区几千守军,居然有胆子出城逆袭。

    伯颜的确没有想到,正黄镶黄两旗的部将们没有想到”连普通的小兵们也没有一个人想到,在他们看来,定远守军已是翁中之鳖,能死守住城池已是他们最大的牵福,出城作战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当关兴龙的五百骑兵悄无声息地摸到城西辎重营的时候,整个蛮族大营还一无所觉。

    辎重营的守卫极其松懈,高高的悄楼上本应该发现关兴龙等人的哨兵正睡得死死的,而宽达数里长的战线也为关兴龙的隐蔽袭击提供了最大程度的方便。

    “真是天助我也啊!”,连关兴龙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摸到离蛮兵的辎重营百步远的时候,关兴龙开始率领着骑兵们加速,包了软布的马蹄声虽然轻”但五百匹马全力跑起来,震动声仍是惊动了蛮兵,当哨楼上的蛮兵看到定州骑兵冲上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居然是张口结舌。

    “破营!”,关兴龙沉声喝道。

    几名重甲骑士摧动战马,全力冲撞向营案的栅栏”轰隆一声巨响,马倒人翻,栅栏也被撞碎,关兴龙毫不犹豫,跃马而入,手里挥舞着如同流星锤一般的瓦罐,将其仍下一个个的帐蓬,他身后的骑兵们如法炮制,将放在马背上的瓦罐纷纷扔出,然后刺枪挑起营内的火把,将其扔向那些四流的油脂,轰的一声,帐蓬等顿时烧了起来。

    营外,刚刚破营的几个重甲骑士晕头涨脑地爬起来,一个转身,便披着重甲向着定远城方向猛跑,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活着回去是他们现在的任务。

    关兴龙快活地大叫着,独臂挥舞着大刀,在火光熊熊的大营内往来驰骋,踏破一个个帐蓬,砍倒一个个衣衫不整的蛮兵,纵火焚烧大量的辐重。五百骑兵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如同一各长龙,在蛮兵营内肆意践踏。

    当辎重营内火光熊熊地照亮半边天空的时候,伯颜正大怒欲狂地在主营方向眺望着这边的大火,而辎重营的士兵也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有组织地进行抵抗了。

    “他妈的,反应还挺快!”,关兴龙大骂道:“弟兄们,撤退,跟我往回冲!”,一声嗯哨,关兴龙拨转马头,向营外闯去。

    伯颜脸阴沉得似乎了滴下水来,大将速罕小心地道:“旗主,我马上苹兵去救援辎重营!”

    伯颜恨恨地道:“还去干什么?辎重营已烧得差不多了,带上你本部人马,给我将那些想回到城里去的狗杂种们堵住,我要扒了他们的“是,旗主!”,速罕赶紧转身离去。

    此时,天边已是微微露出亮光,天已经亮了,城上的士兵,看着自己的骑兵正飞驰而来,不由高声叫好,而远处,辎重营的火光仍是照亮了半边天。

    但马上,士兵们们闭上了嘴,屏住呼吸,一彪骑兵迅速地赶了上来,显然已作战了近一个时辰的定州骑兵马力远远不如对手,距离越来越近,而按这个速度,定州骑兵显然已来不及回城了。

    汪澎急得槎手顿脚,在城上走来走去,不住地念叼着”“快点,再快点啊!”

    关兴龙明显也发现了这一个问题,在疾驰的马上大声下令,“前队迅速回城,后队随我阻敌……”

    一名校尉大叫道:“将军先走,我来阻敌!”,关兴龙怒道:“狗日的,你功夫有我好吗,老子还能杀出来,你回去死路一条,滚”想违抗军令吗?”,校尉顿了一下,“将军保重!”猛挟马腹,率领着前队奔向城池,而关兴龙则率领着后队绕了一个圈,从斜刺里向着追来的蛮兵杀去。

    速罕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当机立断,立即分兵”一部骑兵迎向关兴龙,另一部骑兵则直奔定远城,他想趁此机会夺取城门。

    关兴龙咬着牙杀入蛮兵之中,他妈的,运气不好,伯颜那狗娘养的,不去救火,反而派人来堵老子的路了,看来今天真是回来去了。

    挥刀左劈右砍,一边砍杀,一边向着定远城慢慢地靠近。

    定州骑兵校尉已看到城门打开了一各缝隙”还在慢慢扩大,心不由一松,回头看时,却不由大惊失色,蛮子的骑兵已紧紧地缀上了自己的队伍,如果自己进城,则这些蛮子也很可能紧随着冲进城去。看了一眼城上,猛地咬牙吼道:“弟兄们,蛮子想夺城门,咱们不回去了,杀回去啊!”,“杀回去……”近两百名骑兵齐声怒吼。

    “关城门!”,校尉向着城头怒吼”领着两百名骑兵返身而去,紧随其后的蛮骑显然没有想到这些骑兵居然放弃了逃回城去这唯一一条生路,竟然返身杀了回来”一时之间,竟被数量远少于他们的定州兵杀得人仰马翻”居然让他们冲了回来,与关兴龙合兵一处了。

    “狗日的,谁叫你回来?”,关兴龙看着那名校尉,大怒道。

    “将军,蛮子追得紧,末将入城的话,那些蛮子很可能也跟着上来了,末将不能冒险,愿与将军共存亡。”,校尉奋力将一名敌骑刺下马来,大声道。

    “好样的……”关兴龙哈哈大笑,“我定州就没有孬种,跟着我杀到城下,让城上的弓箭手给这些蛮子们来个好看!”,两人并辔冲杀,慢慢地向着城下靠近。

    “弓箭手,弓箭手!”,汪澎在城上大叫着,看着涌上来的一群手执一品弓的弓手,汪澎大声道:“阻断射击,阻断射击!”,“八牛弩,投石机,隔断,隔断!”,汪澎疯狂地大叫,看着八牛弩和投石机开始发射,又在城上转了几圈,上光忽地瞄到了拴擂木的长绳,眼前顿时一亮,三两下将绳索解了下来,旁边的士兵看到汪澎的这个动作,顿时恍然大悟,纷纷动手,将长绳解将来来。

    城上有力的支援极大地缓解地关兴龙的压力,他开始越来越靠近城墙。已有些士兵到了城墙之下,这个时候,城上抛下长索,有的士兵伸手抓住绳索,从马上纵身而起,两手交替,脚蹬着城墙向上爬动,而城上的士兵也奋力地拉扯着。

    “关将军,关将军!”汪澎声嘶力竭地大叫着,舞动着手里的绳索。

    关兴龙终于与那名校尉一齐杀到了城下,汪澎和另一名士兵的绳索同时扔了下去,关兴龙将厚背刀咬在嘴里,单手抓住绳索,腾身而起。

    速罕眼中冒着怒火,煮熟的鸭子居色也能飞走,策马向前,搭箭上弦,瞄准正在快速向上的关兴龙。

    崩崩崩连珠箭发,城上的汪澎大惊失色,三道黑影呈一条直线直奔悬在空中的关兴龙,“将军!”,他大叫起来。

    现关兴龙一样悬在空中的那名校尉在这瞬间,也看到了射向关兴龙的长箭,突然大叫一声,脚用力在城墙上一蹬一扭,向着关兴龙方向甩去,临近之时,突然松开双手,张开双臂,落将下来,恰好挡在关兴龙身前,哧哧哧三声,三支羽箭全都钉在了他的身上。重重地吐出一。气,这名校尉石头般地向下落去。

    “兄弟!”,关兴龙大叫道,在半空中扭腰而起,将绳索套在脚上,腾出手来拿起厚背刀,脚上头下地被汪澎和几名士兵合力向上拉去。速罕的连珠箭再至,关兴龙将厚背刀舞得风车一般,当当连声,终于还是一支箭突破防御,哧的一声扎进关兴龙的大腿,关兴龙疼得滋得倒吸一口凉气,恰在这时,几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关兴龙,将他扯进城墙内。

    仰面朝天的关兴龙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仰着看着天空,此时,第一偻阳光正破空而来,照在城楼定州军那面大旗之上,映得金光灿灿,城墙之上,数千士兵欢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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