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蔡京这么高兴,王甫试探问道:“那蔡相这名士子进京之事就这么定了?”

    按照他们的计划,为了显示这次为太后贺寿的隆重。他们是计划凡是入选这鸿胪宴的人,都会接到官家圣旨,既有了隆重,更有了无限的恩宠。

    这本是他们的计划,蔡京听了却笑容收敛,拈须沉吟。

    王甫没敢打扰他的沉思,只襟身正座,等待他的再次开口。

    “不,这名士子的词曲都是不错,但是他的诗却不好,有亡国之音。”

    词曲好,诗却不好?

    这是谁家的理论?

    也许他自己填的那首绝句是不怎么样,入不了这国相法眼。但是千百年来,谁敢说这《正气歌》不好?

    浑身上下无不正的《正气歌》竟会有亡国之音?那什么又没有亡国之音?

    准确说起来,那首《笑红尘》问题才是最大的。它描写是什么?是心灰意冷,退出江湖的东方不败。

    这样的曲子都没问题,反倒是这浑身正气的《正气歌》有了问题,真真是可笑过了头。

    可笑也好,不可笑也好,反正“寡学术”的王甫也是分辨不出。他只知道这既是蔡相说不好的,这必须是不好的。

    领导永远是对的,古今如一。

    “那蔡相,就把他划去。”

    “不,等等。”

    蔡京虽有奸相之名,但是不等于他也与王甫一样“寡学术”,诗词的好坏,他自然还是分辨得出的。

    只是宁采臣很不幸,他偏偏在这奸相在朝时,写了这么一个《正气歌》。

    这是什么?这书生是在讥讽于我吗?

    可是从诗中也并不能看出来,而他的词更不过是个为情所伤的少年郎罢了。

    都知道当今皇上爱好书画,可是写什么?又画什么?

    当然是这样的名词名句了。总不能总让皇上抄写古人旧文吧!

    他会想到这鸿胪宴其实也是有拍皇上马屁的嫌疑。

    宋徵宗的字画是真的很不错,而鸿胪宴一开,总不会像山野村夫那样,只是吃吃喝喝吧!

    君子六艺,总是要展示。在天下才子中,官家一举夺冠,官家会有多么高兴,这都不用说了。更重要的是他这个组织者,官家绝对会牢牢记住他。

    可问题是咱们这位官家与杨广不同。杨广是表面爱文采,但是谁家比他强,事后他非整死那人不可。而咱们这位官家是爱文学胜于一切。以这士子的文采,是必然要出名的,事后官家知了他的名姓,他却没有参加,官家是会不高兴的,这鸿胪宴也就称不上成功。也就白忙活一场。

    呸呸!当今官家岂能与那隋炀帝独夫相比。

    宋徵宗是与隋炀帝不同,但总归是皇帝,单只这个名头也就够了。这也是他犹豫不决的原因所在。

    没人想得罪皇帝,就是蔡京也不想。

    拈着胡须,仔细掂量其中的得失。

    “相爷,梁公公来了。”正这时,下人来报,梁师成来了。

    “快快有请。”

    不片刻二人相见,一片寒暄。这才切入正题。“梁公公,您怎么来了?”

    那太监一笑。“咱家也就是劳碌命,官家自从在那儿听了曲,便时时思起那位才子,所以这才着奴才打听,才子们几时入京?”

    “那儿”是哪儿,蔡京自然知道,这是高俅搞的鬼。只是这事虽名声不好听,却也碍不着他什么事,这才装聋作哑。

    蔡京知道“那儿”是哪儿?自然就不会打听“那儿”的事,而是回道:“这刚刚过年,不方便召士子们进京。请梁公公转告官家,这太后大寿之日,士子们必然全然到齐。”

    说着,便有家仆送上行仪好处。

    梁师成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王甫这才敢插话道:“蔡相,这事?你看?”

    本来在王甫眼中,一个小小的秀才,划了也就划了。不看自己这进士都没资格参加吗?

    可偏生便这么巧。这个秀才的名号竟然会为官家所知。这一下,这小小的秀才就不是他这个校书郎可以做主的了。

    不过宁采臣恐怕不会知道,他这个小翅膀是越扇越有力。让王甫提前悟通了“领导有个好印象,比什么都重要”,在后来蔡京复相一事上,更是出了死力。

    蔡京担心的就是这个,不过官家都开了口,他似乎也没什么选择。“就这么办吧!”

    王甫刚应了,他又说道:“等等,这旨意就不要发了。反正今年有恩科,有识之士都会来。到时明发上喻吧!”

    王甫听了,问道:“万一这科他不考呢?学生听说这人对考试并不在行。”

    “这人来与不来,老夫也决定不了。来了是天意,不来也是天意。”

    “可是,可是……”

    蔡京知道他要说什么,对这文人来说,有圣旨邀请,和没有圣旨邀请,绝对是两种全然不同的层次的事。为了获得这么份圣旨,下面做了多少事,耍了多少手段,他并不是不知道。就连用他名号的也不在少数。他只是不予过问罢了。

    这傅仇告自己的刁状,他的学生入京,自己是阻不了了,但是这旨意,自己却可以不发。

    宰相肚中能撑船,那是旁人,咱蔡京不是。

    这边宁采臣的圣旨被挡没了。不过蔡京显然没有想到这宁采臣是个穿越者,还是没有多少古文底子的穿越者。

    如果说真正的才子恨不能一举成名天下知,可他却还在为温习古文而努力。

    这对别人是“恩”科,对他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也就是今年的科考,宁采臣是十有**不会参加的。到时候蔡京交不出人来,不知一代奸相的脸色会变成个什么样?

    也许他会迁怒宁采臣,但是幸好这宁采臣还有个不善科考的名头,否则倒是有可能会被打入这不学无术的耻辱柱上。

    别忘了,录取宁采臣的傅仇傅大人可是告过蔡京的黑状,所以宁采臣若真惹到他,他顺便连宁采臣同时整了,也并非不可能。

    远在杭州的宁采臣此时正由村人赶着牛车去回礼。这天地端雪初融,野外没有多少人在。同样的,宁采臣的礼物也没多到要用牛车来装。只是这一呢,村中只有牛车;二呢,他是个书生。二十斤。

    二十斤,便是他的极限,可是这古代的土布那叫一个厚实,每一匹都有几十斤重,他想拿动,这身体继续锻炼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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