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忙忙又过去了两个多月,东东的日常安排依然如故,他今晚洗漱完毕,刚拿起一本绞尽脑汁才搞到的《诸子文粹》,只翻了几页,监舍里突然乱了,原来是小组长和另一名犯人打了起来,他平时的精力都在学习上,并未留意他们打架的原因,估计是为了争夺地位。因为与小组长动手的也是监舍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所以其他人都呆立周围,没有谁敢上前干涉,东东反而觉的这是一个机会,便在一旁留心观察。与小组长动手的犯人虽然比较灵活,但气力不行,时间一长明显有些支持不住了。正在这时,东东却突然冲了上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凳子,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他已经手起凳落,结结实实砸在小组长的肩膀上,凳子立刻碎成了几片,小组长惨叫着一头栽倒,这一凳子如果打在头上,恐怕人就完了,不过东东肯定不会那么冲动,与小组长动手的犯人也缓过劲来,一阵连踢带踹,小组长哼哼呀呀只剩下挨打的份了。

    “住手!”这场骚乱终于招来了干涉者,一名狱警和大组长等人走了进来。

    “他妈的!谁让你们打架?吃饱了撑的,谁干的?”狱警喝问道。

    “报告......!”小组长忍痛爬起来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指着说东东也是参预者。

    “你这个小混蛋!他们找事,你扯得什么蛋?滚一边去!”大组长段义生不等狱警开口,先把东东骂到了一边,这明显就是在袒护他。而狱警也非常顺从地放过了东东,只把其他打架的人带走了。东东还是头一次感到这么幸运,他本身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没想到就这么过去了,便又一声不响地躺在床上看书。他刚才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自己,小组长平时对他约束过严,他早想找机会改变一下现状,可又不能为自己动手,这次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既能打掉小组长的气焰,又能抬高自身的威望,何乐而不为,唯独他对能得到大组长的袒护是非常意外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东东的书法已经有了相当好的功底,他除了练习自己独创的书体,对过去各大名家的墨宝也都爱而摹之,越是深入其中,越是喜爱非常,对于纸张墨汁的需求量也就越大,因条件所限,经常是用了上顿没下顿,最不近人意的是已经再没有多余的钱来购买所需了。

    今晚;他又写了一篇字,兴致未尽,可纸没有了,他只好停手把写过的东西撕成碎片,扔进厕所便坑里用水冲走,他这样做也是一种习惯,虽然说不出什么明确的理由,但总是不愿留下自己任何的痕迹。时间还早,他又拿起一本书坐到窗前从外闪入的微光里,当翻开书页看到自己夹在里面的一张代金券,不由灵机一动,然后从书箱里取出小刀,颜料和与代金券相同的一种牛皮纸,他先用刀子将纸裁成与代金券一样大小,再用毛笔沾着不同的颜料照着原物仿造了几张代金券,仔细对比,印字,红章和图案竟然丝毫不差。第二天早晨,东东就带着自己的产品来到大组长的房间,请求帮忙购买一些纸墨,大组长欣然答应了,可是一连等了三天,需要的东西还没有买回来,他有些着急,可又不好意思催促。

    今晚收工回来刚用过晚饭,大组长段义生就派个人把东东叫了过去,每个监区的大组长都有自己一个单独的房间,这也体现了地位的不同,东东自从分到五队,还是头一次来这个单间。

    “段叔——”东东一进门便很有礼貌地称呼道。

    “好,坐吧”段义生此刻的表情好象显得很怪异,这个老头身材中等,有点谢顶,脑门微凸,鼻子瘦长,嘴大唇厚,唇色发紫,最与众不同的就是那两道象鹰眼一样的目光,盯人非常有力,东东都被看得有些心里发毛。

    “年轻人,你今年有多大了?”段义生不提纸墨,却问到了别的,象是在闲聊。

    “二十岁”

    “什么时候的生日?”

    “五六年二月二十日”

    “嗯,岁数不大,就是胆子太大了!”

    东东不明白什么意思。

    段义生笑着摸出几张代金券扔到桌上,说:“这是你给我的,我没用,知道为什么吗?”

    东东不觉有些紧张,也开始感到后悔了。

    “怎么?不知道?”段义生还在盯问,而且脸上还保持着那种和善的笑容。东东明白对方这种表情并非是真笑,他自从第一次看到对方就认识了这种笑容,似乎这只是对方一种特有的表情,正因为有了这种特有的表情,所以没有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东东平时也非常注意观察此人,他认定对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还听说,这个大组长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发过脾气,可人们在无形之中对此人总有一种畏惧,就连狱警都对此人尊敬有加,东东不明白是对方生来有威重感,还是另有原因。

    “哈——!年轻人,看来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吧?”段义生好象看透了东东的想法,接着说:“好吧,还是让我来替你说吧,这几张代金券是假的,准确说可能是你自己造的,你小子确实很有才,如果不是这几张纸有点不同,我就帮你花了”

    东东知道瞒不下去了,这么逼真的作品都没能逃出对方的眼睛,他也由此看出了这个段老头的可怕,所以说:“段叔,我对您是心服口服了,这是我做的,既然让您抓住了,打罚随便吧”

    “好小子,你倒是爽快,什么打罚?严重了,你我都是阶下囚,都是难兄难弟,岂能骨肉相残呢,我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一只雄鹰最大的悲哀就是折翅在羽翼未丰前,我欣赏你是个有志之人,才会警告你,切记不可因小失大啊!”

    “段叔——!”东东对这番话深感震动。段义生又从床下拉出一只不算小的箱子,推到东东面前,示意打开。当东东疑惑地打开箱子,里面竟然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而且都是上等的好货,除此还有一些书籍,也都是很难得的好书,他看到这不禁直发愣。

    “这些都是送给你的,如果用完了,我还会帮你的”段义生道。

    “为什么?您帮我已经不止一次了?”东东实在不解。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也许这就是一个缘吧”段义生仍然是那种令人难以琢磨的微笑。东东不再问这个问题,他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问起了别的。

    “段叔,您是为了什么?还要坐多久?”

    “噢——!”段义生多少露出了一丝无奈道:“因为什么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些都不记得了,我可以算是这座监狱第一批客人,记得解放不久,我就住进来了,现在算起来已有二十九年了”

    “好家伙!您有五十吗?”东东非常吃惊。

    “五十?哈哈!小了点吧?我是二零年生人,你算算”

    “五十六”

    “这还差不多”

    “那您什么时候出去?”

    “早着呢,我六二年才从无期改判到二十年,算上减刑,恐怕也要熬到八零年之后”

    东东听着都有点骇然,他真不敢想象一个人要在监狱里坐上三十多年会怎么样,反正他是坐不下来,如果跑不了,就得疯了,他由此也更加好奇对方的来历,不过对方回避也不好再问。他们在一起闲聊了很长时间,段义生也问到了不少他的情况,他的历史背景并不复杂,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总之;东东在段义生面前是清清楚楚,可段义生在东东心里却神秘的很,当东东准备离去时,段义生还特意送给他两条好烟,不要不行,他只好收下道谢离去,从此之后,东东也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四季交替,转眼又是一个冬天,因为天气的缘故,预制构件厂的劳动已全部停下,活停人不能停,犯人们又被分到铁工厂帮忙,铁工厂的活更加零碎和麻烦,好在他们帮忙的人不用全天去,下午就可以休息。只要能休息,对哪个犯人来说都是高兴的事,尤其是东东,他平时最愁的就是时间不宽裕,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

    因为有了长期不懈的努力,用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这样的词来形容他已经不算过份了,真可谓是提笔成诗,出口成章,他那独特风格的书法也是一日千里,不同凡响,他偶尔也作画,但作完了照样是片纸不留,以至于周围的人对他的所作所为都不甚了解,不过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大组长段义生,因为东东后来读的所有书籍及用品几乎都是他给提供的,不过他对此却从不多言。当然;东东也有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的功夫,他对这件事做的相当隐秘,长时间的经历告诉他,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不为人知,他这么苦于练功就是为了能从这里逃出去做着准备,他非常清楚,掌握更多的技能只有益而无害,虽然对于怎么逃出去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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