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首发想“是”恭王略一踌躇,决定为整个军机处避嫌疑,“臣请嘴,可否另派王公大臣,饬传洪良品询问明白”

    “可以派老五好了”皇帝又说:“潘祖荫为人公正,让他在一起问”

    于是即时拟旨明发,说是‘事为朝廷体制,重臣名节所关,谅洪良品不敢以无据之词,率行入奏着派亲王、翁同饬传该御史详加询问,务得确实凭据,即行复奏,

    这是个令人震动的消息参劾部院大臣的事,不是没有,但无非失职、徇情之类,象这样公然指控‘受贿巨万,,而且请求‘立赐罢斥,的情事,是上百年所未有的,因而有人预感着将会发生政cháo

    在潘祖荫当然不希望如此王文韶是京中南派的重镇,后来拜在曾国藩的n下;如果他垮下来,于军机大臣的脸面上,怕也不是很好看了

    既然如此,一动不如一静,能够保住王文韶,卖给他一个大大的人情,最为上策

    打定了这个主意,先托人去抄洪良品的‘折底,,静等王发动王到第二天早晨才来跟他接头,约定下一天的中午,在宗人府传洪良品问话本来应该遵旨立刻办理的,潘祖荫有意以房功课为推托,将时间延后,好让王文韶和景廉有辰光去作釜底chou薪的挽回之计

    事实上行文也得费一番工夫,因为是奉旨传讯,等于皇帝亲自诘问,所以由shi卫处办公事,通知都察院,转知洪良品应讯

    洪良品早就有准备了,写好一个‘说帖,,到时候赴宗人府报到王和潘祖荫相当客气,首先作揖,延请落座

    “想来已经看见明发了?”王首先开口

    “是的”洪良品探手入怀取出说帖递了过去

    王接了过来,只见说帖上写:“江西道监察御史洪良品谨呈”翻开里页,匆匆看了一遍,随手jiāo给一边的潘祖荫

    潘祖荫从头细看,与折底无甚区别,觉得都是空泛的指责并无确实证据,心中有些欢喜,口中却说:“未免太空了”

    “御史闻风言事,既有所闻,不敢不奏”洪良品凛然回答

    “大臣受贿,不会亲自跟行贿的人打jiāo道”潘祖荫这样问,“什么人过付,在什么地方jiāo纳?足下总知道?”

    “不知道”洪良品大摇其头,带着些不以此一问为然的神情“这样的事,岂有不怕御史知道之理?当然si相授受,非外人所能得见”

    “既然外人无法得见,又何从辨其真假?”

    “物议如此也许是局中人自己泄lu出来的”

    “所谓的物议,究竟是那些人在传说你亦不妨指几个人,作为证据”

    洪良品又大摇其头:“万口同声,无从确指”

    “我倒要请教,”王问道,“此外还有什么证据?”

    “没有”

    “就是听人所说?”

    “是”洪良品答道:“我的话都在说帖里面,请王爷垂察”

    再问也无用了,送客出n王跟潘祖荫就在宗人府商议复奏,自然是据实而言同时将洪良品原送的说帖一起送了上去

    下一天清流在松筠庵集会,预备支援陈启泰和洪良品座间传阅洪良品的说帖无不盛赞,只为想先睹为快的人太多,所以清流中后起之秀的盛昱,自告奋勇,高声诵读:“窃维贿赂之事,踪迹诡秘,良品不在事中,自无从得其底蕴但此案户部索贿累累,现经刑部取有乾盛亨、天顺祥帐簿确据,前御史陈启泰奏:崔尊彝、潘英章jiāo通周瑞清贿托关说,外间喧传,贿托者,即贿托景廉、王文韶也;关说者,即向景廉、王文韶关说也巷议街谈,万口如一,是贿托之实据,当问之崔尊彝、潘英章;关说之实据,当问之周瑞清然则景廉、王文韶受贿非无据也,崔尊彝、潘英章即其据;良品非无据而率奏也,人人所言即其据以枢臣而大招物议,是谓负恩;闻人言而不以奏闻,是谓溺职,且御史例以风闻言事,使天变不言,人言亦不言,亦安用此尸素御史为耶?良品与景廉、王文韶素无往来,亦无嫌怨,使非因物议沸腾,何敢无端诬蔑?实见时事艰难,天象如此示变,人言如此确凿,故不能不据实以奏”

    读到这里,只见有人奔了进来,手里高扬一张纸,大声说道:“上谕下来了”

    此人是国子监的一个博士,姓刘,亦算是一条‘清流tui,,他排闼直入,径自去到#阝承修面前,将邸抄递了给他

    “‘此案必须崔尊彝、潘英章到案,与周瑞清及户部承办司员,并吏、号商等当面质对,庶案情虚实,不难立见,”邓承修念到这里,以手加额闭着眼说了两个字:“痛快”

    “这还不能算痛快,且不免遗憾”张佩纶大声说道,“景、王二人,何可相提并论?”

    “公意云何?”盛昱问说

    “景秋坪情有可原,王夔石万不可再容”

    这两句话,出于清流之口,特别是堋于张佩纶之口,差不多就算定评,也注定了他们的官运邓修瞿然而起,带些歉意地说:“我又要出手了”

    于是就在松筠庵中,专有陈设笔砚,供清流草谏章搏击的余屋,邓承修文不加点地拟好折底,邀了张佩纶和盛昱来商量

    奏折的第一段是怀疑刑部未必能遵谕旨,彻底根究,因为象这样的暧昧营si之举,不是经手过付的人,不可能握有确实证据,即令有确实证据,亦非严刑bi供,不肯吐实何况被参的王文韶,仍是户部的堂官,纵使刑部堂官公事公办,无所回护,而司官为了将来的祸福,可能不敢得罪王文韶潜通声气,预为消弭再说,崔尊彝、潘英章虽奉严旨催传到案,但辗转费时,何弊不生?

    “入手便探骊得珠了”张佩纶表示满意,关键就在‘被参之王文韶未解权柄,这一句上换句话说如果要根究,非先叫王文韶jiāo卸差事,消除刑部司官的顾虑不可

    “你看第二段”#阝承修矜持地微笑着,显见得第二段是他的得意之笔

    看不到几行,张佩纶脱口赞了一声“好”,接着,摇头摆尾地念出声来,“臣窃谓进退大臣与胥吏有别,胥吏必赃证俱确始可按治,大臣当以素行而定其品评,朝廷即当以贤否而严其黜陟”

    “这是有所本的”#阝承修笑道,“记不记得曾侯论心罪的话?”

    这一说,张佩纶和盛昱都想起来了上一年的临近年终的时候曾国藩以退为进,言语之中有要挟之语,事后皇帝降旨,让曾纪鸿进总署衙n当差;曾国藩感于圣德,羞于一己之si,连夜进宫请罪,闹了个灰头土脸#阝承修这句‘大臣当以素行定其品评,就是大约套用了曾国藩的原意

    “话虽如此,涵义深一层”张佩纶说“我辈搏击当奉此为圭臬”

    “此所以景秋坪可恕再往下看”

    提到景廉#阝承修说他‘素称谨饬,不应晚节而顿但此案事阅两年赃逾巨万,堂司吏,尽饱贪囊,景廉总司会计,未能事先举发,纵非受贿,难免瞻徇,或者以其瞻徇,遂指为受贿,亦未可知,

    “这又未免开脱太过了”张佩纶这番话也算是诛心之论,指的是景廉当年在山东任巡抚的时候,泰安府下辖的莱芜、平yin两县所出的谋害御史崔荆南的大案,因为景廉处事糊涂,在案情大白天下之后,把他发到乌鲁木齐军前效力——这样的事情对旗人而言,不算是非常严重的过失,过了几年,有人在皇上面前说说他的好话,将他释放回京了

    “就这样”盛昱为景廉乞情,“勿过伤孝子之心”

    这是指景廉的儿子治麟,他是咸丰十三年的翰林,颇有孝友的声名,张佩纶跟他虽无往来,却很敬重其人,所以听盛昱这一说,就不开口了

    再往下看,#阝承修的笔锋横扫,简直剥了王文韶的皮,说他从军机章京外放,到安徽当道员,‘亲开钱铺,黩货营si,

    “这是要实据的”张佩纶问道,“确有其事否?”

    “自然有王家的钱庄开在安庆,你去问安徽的京官,何人不知?”

    “那就是了”张佩纶便往下念:“及跻部院,力小任重,不恤人言;贪秽之声,流闻道路议者谓:前大学士倭仁履行清洁,惟援引王文韶以负朝廷,实为知人之累众口佥同,此天下之言,非臣一人所能捏饰,方今人才杂糅,吏事滋蠹,纪纲堕坏,贿赂公行,天变于上,人怨于下;挽回之术,惟在任人,治luàn之机,间不容发,若王文韶者,才不足以济jiān,而贪可以误国”

    “好一个‘才不足以济jiān,贪可以误国,”盛昱chā进去发议论,“这是对王某的定评,亦是对吏治的针砭,然而亦不能独责王某,领枢廷者岂得辞其咎?”

    “是的”#阝承修深以为然,“这点意思很可以叙进去”说着,就要提笔添改

    “不必”张佩纶劝阻,“曾大人最近便血,病势不轻,勿为过情之举”

    #阝承修接纳了劝告,同时也接纳了张佩纶的意见,特为添上一段:“乞特召一二亲信大臣,询以王文韶素行若何?令其ji发天良,据实上对如臣言不诬,乞即将王文韶先行罢斥,使朋比者失其护符,讯办者无所顾忌,天下之人知朝廷有除jiān剔弊之意,庶此案有水落石出之时如臣言不实,则甘伏讪上之罪”

    斟酌停当,由盛昱代为抄缮诸事皆毕,时已入暮外面‘清流tui,和‘清流靴子,都还未散,一见他们三个人,立刻趋陪左右,旁敲侧击地探问这三个人只矜持地微笑着,显得神秘而严重最后,张佩纶才说了句:“铁香有封事大家明天看邸抄”

    邓承修号铁香,人称‘铁汉,,凡有搏击,毫不容情这一道奏折可以猜想得到,必为王文韶而发,可以预料得到,词气必不如洪良品那样缓和加以这一天夜里,刑部会同步军统领衙n,大捉户部吏益见得大案大办,情势严重,所以第二天中午,专有关心时鲰的人守在内阁,等看邸抄

    午初时分,发抄原折以外,上谕下来了,说的是:“本日召见军机大臣,据王文韶力求罢斥·恳请至于再三王文韶由道员历任藩臬,擢授户部shi郎,并令在任上暂署尚事,数年以来,办事并无贻误朝廷简任大臣·一秉至公;该给事中称为倭仁所援引,即属臆度之词现在时事多艰,王文韶受恩深重,惟当黾勉趋公,力图报称,仍着照常入直,不得引嫌固辞”

    王文韶虽被留了下来,但案子却并不马虎·上谕中说:“至云南报销一案·迭经谕令郑敦谨、额勒和布严行讯办,定须究出实情景廉、王文韶有无情弊·断难掩饰着俟崔尊彝潘英章到案后,添派亲王、潘祖荫会同查办”

    前后对看,皇帝的意思便颇费猜疑了有一说,王文韶为咸丰八年的一场大政cháo,皇帝心中对他那个早死的钱林总是抱有几分屈枉之下的怜惜之心,所以对这一案,有意保全庇护另一说则正好相反,认为皇帝有心借此事要大刀阔斧作一番整顿,眼前不让景廉、王文韶chou身,正是要等案子水落石出,拿他们两人置之于法,作为彻底整饬吏治的开始

    但不论如何,添派亲王和潘祖荫会同查办,意味着案子只会大,不会小,特别是有亲王在内,意味着案内涉嫌的人,不止于三品官儿的崔尊彝和周瑞清向例,涉及一二品大员的案件,方派亲王查办

    但案子从中午审到晚上,商人也好,户部的办也好,都是支吾其词,始终不肯透lu实情,秋审处的总办,主审本案的刚毅相当焦急

    “堂上一直在催”他跟他的同僚说,“上谕上‘定须究出实情,这句话,得有jiāo代,我看,只好动刑了”

    刑部司官问案,重在推求案情,难得用刑,但这一案情况特殊,大家都觉得刚毅的办法亦未尝不可,只有另一个总办沈家本,态度比较缓和

    “那些票号掌柜,户部办,平日起居豪奢,何尝吃过苦头?只要吓一吓他们就行了”沈家本说,“能不动刑,最好不动”

    “你倒试试看”刚毅不以为然,“我原来也是这么想,无奈民xing刁顽,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明天一定得有个结果,此案千目所视,刑部不能丢面子”

    于是第二天问案的情形就不同了,传了提牢厅的差役伺候着将人犯带上堂来,刚毅先提警告,倘有人不说实话,自己皮rou受苦接着便从商人王敬臣问起“王敬臣,你开票号,岂有不知同行例规的道理?凡是捐官上兑,请诰封之类的,应纳官项,向例都由票号经手代办你们跟六部办,都有往来,外省官员汇到票号的银子,用到什么地方,那有不晓得的道理?你说,广西、云南汇来的银子,是怎么支出去的?”

    “回老爷的话,实在不知道”

    “还说不知道”刚毅大怒,使劲拍着桌子说:“我教你知道掌嘴五十”

    “喳”值堂差役齐声答应其中一个右手套着皮掌,踏上前来,对准王敬臣的脸就chou,左右开弓,手法极其熟练王敬臣“哇哇”大叫,chou不到十下,就打落了两个牙齿,满嘴是血

    “我招,我招”

    只要犯人一说“招”,行刑的就得住手,不然便有处分,但其中当然也有出入王敬臣为人吝啬,从吃上官司,一个小钱都不肯huā,差役恨他,所以‘招,字已经出口,还使劲chou了他一巴掌,将n牙都打掉了

    这一下识得厉害,王敬臣比较老实了,说听潘英章谈过,云南汇来的银子,是办报销用的崔尊彝到京以后,曾经有两封给周瑞清的信,是由他铺子里的伙计送去的

    “信上说些什么?”

    “回老爷的话,信是封口的”

    刚毅自己也发觉了,这话问得多余,便又喝道:“还有什么话?一起说了,省得费事

    “小的不敢隐瞒,就是这些话”

    看样子,也就是如此了刚毅吩咐押下王敬臣,另问户部跟工部的办这些人就不如王敬臣那样老实,熬刑不招刚毅自觉刑部司官,须格外**,不便动用大刑,只好改换方式,请沈家本用水磨功夫去套问

    旁敲侧击,一层一层慢慢往里bi,总算从户部办褚世亨口中套出几句话,广西、云南报销案是两省司院中一张一卢两办拟的稿,派办处一陈一沈两办经手复核以后,才送上司官,转呈堂官画的稿

    所获虽不多,无论如何是抓着了线索刚毅当面向堂官细陈经过,决定采取稳健而不放松的宗旨,即刻行文户部,将张、卢、陈、沈四办“严密查传,迅予咨复”

    复文很快地就到了,说这四个办都传不到,已经奏请捉拿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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