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玉盘般的皎月斜挂在天边,月下的西湖水平静无波

    方慕南与小青手牵着手相依坐在白堤西端,孤山南麓西湖十景之一的平湖秋月处的阁楼顶上,清冷的月辉下,二人的身下却没片点影子,正都是阴神状态。

    今晚正是八月十五的中秋节,此时是后半夜。方慕南前半夜陪伴着父母在自家别墅的海滩上品茶、吃月饼、欣赏了海上升明月后,后半夜睡下便又出阴神从上海赶到西湖来陪小青看平湖秋月。

    其实他有梦中遁术可用,两地相隔虽远,在他阴神来说却也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可到。这几日来他虽人在上海,但除了刚到上海的那两天外,他每晚还都是出阴神回西湖来陪小青。

    西湖秋月之夜,自古公认为良辰美景,充满了诗情画意。中秋之夜更是赏月的最佳时节,平湖秋月处也是赏月的绝佳地点。不过游人赏月多是在前半夜,当此后半夜时光,都早已回去。此时此处却是幽静异常,月下只有两条无影的阴神在此。只是此时明月西沉,却已过了在此处赏月的最佳时光。

    二人坐在屋脊上,望着明月,小青正向方慕南讲述她往日里所渡过的难忘的中秋佳节。

    ……

    “你知道我开启灵智,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中秋节是谁陪我渡过的吗?”小青忽然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是谁?”方慕南只知道绝不会是白娘子,因为白娘子遇到她时,她已能够化形成人了。

    “你猜啊!”小青有些神秘地笑道:“给你个提示,她是西湖史上的一位名人,历代文人雅士都曾为她做诗作词。甚至人们在提到西湖的名人时,有时连白居易跟苏东坡都会被放到她后面去。”

    一道白堤。一道苏堤,可说西湖的建设以及出名都跟这唐宋两大文豪有着深切的关系。方慕南想不到在历代与西湖有关的名人中。有谁还能够被排到这两位前面去。他想了想后,试探猜道:“难道是岳飞!”

    想来想去,他也就觉着这位民族英雄岳武穆能够有资格排到这两位前面去。文采或许稍逊,对西湖地贡献自也不及,但若提到气节自当排第一。而且这位也是南宋时人,或许某个中秋节在西湖赏月时,就可能身旁脚下的某处草丛里藏着条刚刚开启灵智不久地小青蛇,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小青不禁被逗得咯咯直笑。最后才摇头否认,又提示道:“这个人是女的哦!”

    “女的?”方慕南皱了下眉头,又再次思索着,与西湖有关的名女人有哪些……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人。但却旋又想到什么,有些不自信地问道:“不会是苏小小吧?”

    这位中国四大名妓之一的钱塘苏小小在西湖史的知名度上,确实也够有资格排在白居易与苏东坡之前。只是年代却不对,相差的太远。

    “正是苏小小!”小青肯定地点头笑道。

    还真是,方慕南有些惊讶莫名,想不通地道:“可她是南齐名妓,到南宋时都不知早做鬼多少年了!”

    小青调皮一笑,道:“她正是鬼!”

    “那难怪了!”方慕南有些悻悻然地将惊讶张开的嘴闭上。

    “我化形成人后地第一个中秋节也是她陪我过的,陪伴我渡过中秋节最多的人也是她。她是鬼,我是妖。我们两人一起在西湖陪伴渡过了有近一百年,直到后来,她才转世投胎去了。传说里都说我跟白素贞是情同姐妹。却不知我跟苏小小才是真正相交了多年的好姐妹!”小青有些感叹,目光穿透遮挡视线地建筑、山体与树木遥望向孤山北麓的西泠桥。忽然又转为期待地道:“不知她今晚会不会来?”

    方慕南奇怪道:“你不是说她已经转世投胎了吗?”

    “对呀!”小青笑道:“不过。可能她作为苏小小的那一世记忆太过深刻,即便转世投胎忘了前世。可她有时做梦却是还会梦到。你知道,常人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也是有可能会阴神出窍的。只是他们并不自知,还以为是做梦罢了。我不知道苏小小经过了多少次转世,但我自十年前阴神能够逃脱封印后,这几年间每逢月圆之夜便曾有几回见过她的阴神在午夜间的西泠桥头留连。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不认得我,也不认得她自己,但对她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的西泠桥却还有着莫名的记忆与熟悉。”

    “那却不知苏小小的这一世转世会是谁?”方慕南有些好奇与感叹。目光也随之穿透眼前地一切障碍望向了西泠桥畔的苏小小墓。

    两人感叹片刻,收回了目光,小青又向方慕南讲述她与苏小小相识相交的过程。

    ……

    “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忽然一阵儿清幽空寂地女子歌声传来。没有伴乐的幽幽清唱,响彻在清冷地月辉下。歌声很美,曲调婉转,但响在这深夜地西湖,却只让人觉着心底一片悚然。

    方慕南闻声望去,眼前一切遮挡视线的建筑、山体、树木在眼中变作透明,他目光穿透这一切望在了西泠桥上地一个身影。那是一个女子的窈窕身影,穿着一袭淡紫色的印花衣裙,却是宽袍大袖的古装样式,束发轻挽,正一边唱着歌,一边翩然起舞。月光照耀下,身下却也不见一点儿影子。

    “鬼?!”这是方慕南心中的第一个闪念。

    “是苏小小!”他还未来得及多想,身旁的小青却忽然惊喜一叫,然后便将他牵手拉起,向着西泠桥上飞去。

    “苏小小,她就是苏小小!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方慕南心叹一

    次细闻了歌声,发现苏小小所唱的便正是她自己所作心歌》:“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两人飘然无声地飞到近前,方慕南瞧清了苏小小的样貌。却是忍不住脑中轰然一震,“这……这张脸,分明就是乔依的脸呀!难道她就是苏小小这一世的转世?”他心中震惊,呆呆地瞧着,却没有惊呼出口,任由小青拉着落下。

    两人落在苏小小地身边,苏小小却是视若无睹,仿佛根本没有瞧见他们。只是自顾自地自歌自舞着。方慕南仍在呆着,小青也没有去叫她,而是忽然轻启朱唇唱道:“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这是唐人李贺写苏小小的诗,并且写地就是苏小小的鬼魂形象。方慕南知道这首诗,以前只以为是李贺的想象所作,但通过刚才小青的讲述,他才惊闻原来李贺是真见过苏小小的鬼魂。并且苏小小还对她说过,最喜欢李贺为她作的这首诗。

    小青唱到此处,苏小小忽然跟着唱道:“……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久相待。冷翠烛。劳光彩。陵下,风吹雨。”

    一曲歌罢,苏小小目光迷惘地望向小青。问道:“你是谁?你认得我吗?我是谁?”但她话刚一说罢,身影却便忽然消散。

    小青轻叹一口气。有些怅然若失。转头去瞧方慕南。却见他仍愣愣地盯着苏小小刚才所站之处,不由问道:“喂。你怎么了,不会是看见绝世美女看傻了吧!”

    方慕南转过头来有些苦笑道:“我认识她!”叹了一声,又道:“或者该说,我认识她这一世的转世。”

    “真的?!”小青紧抓着他手,激动兴奋地道:“快告诉我!”

    “她这一世地名字叫乔依,是杭州电视台一档节目的外景记者……”方慕南开始讲述,并将与乔依相识的过程全都讲了一遍。

    “这世界可还真是小呢!”小青听完后叹了一句,道:“我脱困后,你一定要介绍我跟她认识。……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恢复苏小小那一世的记忆?”

    方慕南没有接话,因为他不知道有什么法子,也觉着要让乔依恢复苏小小地记忆实在是千难万难。

    ……

    方慕南阴神归窍醒来后,仍觉有些不敢相信,想不到乔依竟会是苏小小的转世。

    此时是临近黎明时分,他阴神归窍后便直接醒来,没有再睡。因为他忽然想要给苏小小作副画,就跟那日知道了小青的身份后想要给小青作画的心情一样。都是阴神归窍后便立即醒来,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立马动笔。

    他这次回上海来,画具也是有带在福寿玉佩里的,并且连小青的画也有带着。这些日来闲暇有兴时,便都在房里继续完成。当下便连忙从福寿玉佩里取出纸笔来,先画了幅素描底稿。然后接着便是支画架、蒙画布,开始作油画。等到天光大亮,小保姆敲门来叫他吃早饭时,他已将苏小小的画基本构图成形。

    他今天还要回杭州去救小青脱困,停笔后便连画与画具都一并又收回福寿玉佩,准备吃过早饭后,便动身回杭州。收拾妥当后,进卫生间洗漱一番下去吃饭。到餐厅时,方宇翔与慕清雅都已在座。

    方宇翔此时的脸色早已没了憔悴,不但红润健康,而且看起来竟还年青了几岁似的。这却非是他最近放松下来调养得宜,而是方慕南担心他跟胡雪柔那狐狸精偷情了一段时间伤身失了元气,因此悄悄在他一杯茶里溶了一粒补元丹。

    虽然审问胡雪柔时,胡雪柔一再声称没有吸取方宇翔精元,方慕南却还是认为父亲之前之所以那样憔悴,还是跟这狐狸精大分不开关系。送了父亲一料补元丹进补,为免厚此薄彼,方慕南后来却也暗中送了母亲一粒。现在的慕清雅看起来也是更显年轻了一些,气色极好。

    昨天唐诗语一家前来拜访时,她父母瞧见二人变化还特地问他二人用了什么滋补品。二人自己也是有些莫名其妙,自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推说可能是公司情况好转,最近儿子又一直陪着,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饭桌上方慕南没有向父母提出告辞,直到吃完了饭,跟母亲一起送了父亲出门上班,方慕南才跟母亲单独说起。慕清雅却是坚决不同意,只说再多留几天,等唐诗语要回杭州时再跟她一起回去不迟。反正他回去又没什么事,急个什么劲儿?

    方慕南回去是有大事要做地,只是救小青的事却无法跟慕清雅明说。他说有事,慕清雅就问他什么事,说清楚了才肯考虑放他走,不然坚决不同意。方慕南想了半天都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最后灵机一动,只好推说回去是要跟乔依约会。

    慕清雅一听以为儿子终于开窍,当下连忙笑着满口答应。一边又追问交往细节、进展如何等等,一边连忙吩咐人去备车,让自己司机开车送方慕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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