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血没有死?燕重衣已经完全被老枪弄糊涂了。|/\/\|

    “事实的真相只有我才知道。”老枪在开始解释,“这是司马血的阴谋,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设计出来的。当日他让人假扮成你的样子,潜入神刀门杀了刘一刀,烧毁了飞龙堡,又假传消息,让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自己也已经死在你的剑下,这是一个苦肉计,置死地而后生的绝妙好计,目的就是要把所有的罪名,都套在我的身上。”

    “嫁祸栽赃?”燕重衣道,“他与你有何深仇大恨,竟然要施用如此毒辣的诡计?”

    “其原因至少有两个。”老枪沉吟着说,“第一,我知道他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他必须杀我灭口;第二,他早就有心消灭其他三大世家,成为江南一方的武林霸主。论财力,铁枪山庄的确比不上神刀门,但是他想要杀我,仅凭武功那是绝对办不到的,所以他才想出了这条诡计,借刀杀人。”

    “嗯!有道理。”燕重衣不由自主点头道,“四大世家唯有铁枪山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和损失,你的嫌疑的确最大,无论是谁,都会怀疑你就是这场浩劫的策划者。”

    “像司马血这种人,是不是伪君子?”

    “是。”

    “伪君子该不该杀?”

    “该杀!”

    “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谈一谈酬金的问题了?”老枪目光灼热,微笑着问道。

    “我并没有答应你接下这笔生意。”燕重衣冷冷道。

    “哦?”老枪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难道你不想找出那个假扮你杀人,损毁了‘九龙堂’声誉的人?”

    燕重衣默然不语,他的确不想背负这种罪名,“九龙堂”的声誉也绝不能因此而遭到损害。

    “二十万两,纯足的白银。”老枪脸色一肃,缓缓道,“这个价钱,你满意吗?”

    二十万两杀一个人的酬金虽然绝不算是最高的纪录,但能付得起这个价钱的雇主,现在已经很少很少。二十万两白银,可以养活一个普通百姓好几代,可以盖一幢很高很漂亮的大楼,现在,却用来买断一个人的性命,如果燕重衣还不能满意,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满意?

    “这是十万两,你先收下。”老枪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大通宝号的银票,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兑现。”

    燕重衣冷冷瞧了老枪一眼,冷笑道:“二十万两杀一个人,你出手倒也大方。”

    老枪脸色未变,淡淡道:“司马血这条命,根本就不止只值二十万两,只要可以揭穿他的阴谋,还你我一个公道,再高的价钱都是值得的。”

    燕重衣目光落在那叠银票上,默然半晌,忽然道:“你是不是有司马血的消息?”

    “你是说他的行踪么?”老枪眼似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闪过,“俗话说,狡兔三窟。像司马血这种伪君子,早就为自己留下了后路,他至少有四个窝点。我得到一个绝对准确的消息,他现在就藏在他的另一个家里。”

    “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我这里有他准确的地址,你到了那里,一定能够见到他。”老枪从袖掏出一张薄薄的素纸,“另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张司马血的画像。”

    燕重衣带着价值十万两的银票,和司马血的画像,走出了铁枪楼,离开了铁枪山庄。

    老枪站在露台上,目送着燕重衣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直到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苍老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得意而又显得特别诡异。

    他在笑什么?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咚、咚、咚……”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又从楼梯间传了上来,随即便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铁传雄又回来了,青青黄黄的脸已不再青青黄黄,又回复了平时红红润润的脸色,脸上也没有不愉快的颜色,仿佛已经忘记,就在不久之前,曾经被燕重衣很不客气地赶出了铁枪楼。

    铁传雄就是这样,对不开心的事情通常忘得很快,这也是老枪为什么如此器重他、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老枪背对着他,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道:“燕重衣已经接下了这笔生意。”

    铁传雄笑了笑,笑得很愉快:“只要他相信司马血是个伪君子,那么司马血立刻就会再死一次,而且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你错了。”老枪忽然沉声道。

    铁传雄一愕,似乎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司马血的确是个伪君子,这一点我没有诬赖他。最重要的是,他的确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醒来。”老枪说,“杀死他的人虽然不是真正的燕重衣,但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一样,司马血是真的死了。”

    铁传雄已完全愣住,他实在不明白老枪究竟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司马血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找燕重衣来?我要他去杀的那个人又是什么人?”老枪问道。

    “是。”铁传雄没有否认。

    “因为这是一个游戏,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老枪似乎正在笑着,笑得非常愉快,“你很快就会知道它究竟有多么的有趣。”

    铁传雄忽然沉默了,他实在不明白老枪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在这个时候,他通常都很少说话,甚至索性闭口不语。

    老枪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慢慢转过了身子,那一刻,诡异的笑容依然保持在他的脸上,让铁传雄有种陌生的感觉。

    老枪并不在意他心里的感觉,慢慢说道:“你去准备墨宝,然后再找一只信鸽回来。”

    铁传雄又愣了愣,但他并没有再问什么,点了点头,带着一脸疑惑,转身而去。老枪是他师父,也是他的父亲,无论老枪吩咐他做什么,他都绝对服从。

    老枪望着铁传雄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转过身子,仰天远望。

    夜色已深沉,点点繁星依稀闪烁,老枪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表情,神秘得不可捉摸……

    司马血是活着,还是死了?司马血真的是个伪君子吗?老枪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这些问题,从燕重衣离开铁枪山庄开始,就一直在困扰着纠缠着他。

    走在暗夜,孤独地遥望着星空,燕重衣忽然感到有种难以述说的彷徨。他一直都在思索着,总是隐隐觉得这些事有些不对,但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他却又说不出来。

    司马血是仁义无双、急公好义的大侠,这一点尽人皆知,燕重衣虽然从未见过他,但他的侠名和侠义之举却还是听说过的,如果仅凭老枪的片面之辞,就认定他是像左丘权那般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燕重衣实在无法接受。铁枪山庄完好无损,居然是司马血一手策划的置死地而后生的苦肉计,这代价未免也太重了些,老枪所言,又有几分可信?

    最后燕重衣想到了那个假扮他的凶手。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能够一剑就杀了刘一刀的人,当然不是个普通的剑客,然而,当今世上,除了他,又还有谁的剑如此之快?

    思索,常常能够让一个人忘却身边生的事。燕重衣沉浸于迷茫,丝毫没有现,在铁枪楼,一只信鸽展翅高飞,冲天而去,从他的头顶上方迅没入了暗夜之……

    夜,对一个正在等待的人而言,或许是更寒露重,漫长而备受煎熬的,但对心情愉快、把酒言欢的人来说,却是非常的短暂,甚至心生“时不与我”的感慨。

    深沉的夜色终于慢慢褪去了它的颜色,天地间露出一层灰蒙蒙的微光,虽然朦胧缥渺,但黎明的脚步终究是无法阻挡的。残秋的黎明,天气总是特别的寒凉,晨露尤其浓重,滴滴晶莹的露珠早早就已挂在了枝头,等待阳光的蒸。大地笼罩在浓浓的气雾,显得虚无而缥缈,令人有种置身于梦幻的错觉。

    在一座古老的小城,有一座非常美丽的府邸,在这座府邸的后花园里,有一栋两层的小阁楼。在夜色还未完全褪去的那一刻,这小阁楼第二层的窗子还是敞开着的,屋内燃点着一盏六角铜灯,但随着曙光的来临,和寒意的侵袭,灯灭了,窗子也掩上了。

    屋内一片昏暗,依稀显现出两个人的轮廓,相对而坐,看不见他们的衣着,也看不出他们的相貌。二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不约而同从面前的茶几上端起了酒杯,动作缓慢,却又充满了协调的节奏。

    过了半晌,其一人忽然说道:“主人,你觉得燕重衣会不会答应老枪?”

    他的声音低沉而年轻,年纪绝不会过二十五岁。

    另一人慢慢放下了手的酒杯,点头道:“会,一定会。”

    他的声音显得苍老而沙哑,却又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威严。

    “何以见得?”那年轻人问道。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燕重衣个人的名声,也关系到‘九龙堂’的声誉,他没有理由拒绝。”那老人胸有成竹地淡淡说道。

    “就算他并不把自己的名声看得如何重要,也应该不会不把金钱放在眼里。”那年轻人道,“这一年来,燕重衣深受任我杀的影响,已决定改变‘九龙堂’杀手的作风和原则,通常不会再随便接生意,如今入不敷出已有多时,若非劳麻衣和赖布衣、杜血衣三人做起了正当生意,赚些正当的钱财来补贴‘九龙堂’巨大的开支费用,‘九龙堂’怕是早就散了。二十万两白银虽不算多,但也可以顶上一年半载了,我实在不敢相信,堂堂一代杀手之王燕重衣,居然也会为了五斗米而折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老人冷笑道,“这世上只有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却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金钱的诱惑当真不小。”那年轻人愉快地笑道。

    “燕重衣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我只担心,他会不会瞧出破绽,不相信司马血死后重生。”那老人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如我所料,那么我精心布下的这个局,可就白白浪费了心血和努力。”

    那年轻人默然半晌,缓缓道:“主人布局精密,几无破绽,现在江湖人人都相信飞龙堡、神刀门和旋风楼三大世家的确是毁在了燕重衣手里,如果燕重衣听到这个消息,就算没有那二十万两白银,也绝不可能会错过为自己正名的机会,只要老枪能够说服他,那么这游戏就能继续玩下去,到时候非但‘九龙堂’土崩瓦解,就连‘青衣楼’也难成气候。除去这两个心腹大患,放眼天下,一切尽在主人掌握之。武林何其之大?江湖何其之阔?却又有谁能与主人一争长短?”

    “区区一个‘九龙堂’并不足惧,‘青衣楼’都是女流之辈,也终难以有所作为。”那老人忽然轻轻一声叹息,声音止不住有些落寞,“自从韩大少与冷落双双归隐,‘游龙大侠’叶漫天无疾而终之后,江湖也已平静了多年,少有天纵奇才、惊才绝艳之辈出现,我常感叹,他日大业若成,还有谁能够与我抗衡?不过,我的想法已经彻底改变,当今世上,唯一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的人,绝对不是燕重衣,也不是欧阳情。”

    “不是他们,难道是任我杀?”

    “正是任我杀。”那老人沉声道,“此人年纪轻轻,刀法与轻功便都已有极深的造诣,他日必然可登巅峰。‘冷月弯刀’本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所向披靡,若是配以叶家祖传的‘落日刀法’一起施展,天下无敌绝非虚言,只可惜,任我杀怕是根本就没有学过这套绝世刀法。”

    “‘落日刀法’?”那年轻人愕然道,“难道就是当年叶漫天仗以横刀江湖,笑傲群雄的绝技?”

    “正是。”那老人缓缓道,“‘落日刀法’本为三百年前的一位异人所创,后传于当时侠名远扬、盛极一时的叶问秋叶大侠,据说‘冷月弯刀’便是这位异人和叶问秋联手铸造的,取深山寒潭的千年玄铁,经过千锤百炼,用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功而成。千锤为一炼,百炼即为十万之锤,试想在如此锤炼之下,此刀之纯之精,天下武器只怕已是无出其右(关于“冷月弯刀”的由来和叶问秋的故事,在《春秋吟》一书有详细的叙述)。‘落日刀法’本来只有三式,经过叶氏传人数百年的不断完善和改进,传到叶漫天父亲那一代,已成为六式。到了叶漫天的年代,却又多了三式,直具诛天灭地、杀神屠魔之威,当真是势不可挡,毁山断流。但不知何故,就在‘落日九式’成就之后的不久,叶漫天突然毅然决然退出江湖,誓再不用刀,‘落日刀法’也就从此绝矣!”

    那年轻人不解道:“如此一套绝世刀法,叶漫天怎么没有传授给任我杀?”

    那老人摇头道:“这的确是一个谜,答案只怕只有叶漫天自己才知道。”

    “可惜,可惜!”那年轻人垂长叹,也不知他是为了那一套绝世刀法从此失传而感到可惜,还是为了任我杀竟不能传承叶氏一脉的绝学,而成为天下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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