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打小说)那红衣女子脸色凝重,默然半晌,缓缓问道:“后来呢?”

    “后来……”黄大仙回忆着道,“后来,那面具人大手一挥,一声令下,所有的黑衣人都从轻舟上跃上大船,挥刀舞剑,逢人就杀,大船上的官兵奋起反击一时之间,厮杀呐喊声此起彼落,惊天动地,刀光剑影中,人头与血雨一起飞上半空,跌落水中,很快就染红了江水杀戮就这么样开始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死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惨不忍睹的杀伐盛况……”

    说到这里,黄大仙不但连声音都在发抖,就连手和脚都在不停地颤动,差点打翻了一瓮美酒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那红衣女子冷静地沉声问道

    黄大仙定了定神,过了半晌才又接着说道:“不过小半个时辰,两艘大船上的官兵就被那些黑衣人尽数歼灭,尸体堆积在船上,就像是一座小山那么高,江水红的就像是黄昏里的夕阳我再也忍受不住,倒在地上呕吐不止,然后……然后就晕死了过去,以后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你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那红衣女子拧眉道“唔仅此而已……”

    黄大仙说着,突然“扑通”一声,从凳子上滑落在地,再也没有动弹

    “喂”那红衣女子轻轻踢了他一脚,“起来,我还有些话要问你呢”

    黄大仙依然不言不动,竟如死了一般

    叶逸秋俯身弯腰,伸手推了推黄大仙的身体,慢慢抬起头来,望着那红衣女子苦笑道:“他喝得太多,已经醉了,没有七八个时辰,怕是不会醒来”

    那红衣女子如刀般犀利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望着叶逸秋的眼神,竟莫名其妙地变得异常奇特

    欧阳情瞧在眼里,心里突然生起种莫名其妙的异样感觉

    也许,那是女人天生敏锐的直觉……

    窗外,夜色深沉,仿似泼墨,夜雨如洒,连绵无尽

    那红衣女子低头沉思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她瞧了躺在地上像睡死了一般的黄大仙,莫名其妙地轻叹口气,慢慢抓起桌上的花布包袱,慢慢站了起来,慢慢向楼梯口走去

    “姑娘这就要走了么?”叶逸秋回头望着她的背影道

    “嗯”那红衣女子嘴里轻应一声,没有回头

    “姑娘是不是想要去找那个面具人?”

    那红衣女子点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住脚步她一定要找到那个面具人,追查出两百万石大米的下落

    “姑娘能否听我一言?”叶逸秋正色道

    “公子想说什么?”那红衣女子终于停住了脚步,却依然没有回头

    “关于那个面具人……”

    叶逸秋还未说完,那红衣女子倏然回头,拧眉问道:“难道公子知道那个面具人的来历?”

    “这世上,只怕没有人能比我熟悉他们了”叶逸秋微笑道

    “他们?”那红衣女子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种迷惘之色,“难道面具人不止一个人?”

    “嗯”叶逸秋点头道,“据我所知,戴着同样面具的,有两个人,一个叫做‘黑袍’,一个叫做‘杀伐之神’”

    “黑袍?杀伐之神?”那红衣女子低声重复着这两个人的名字

    “姑娘可是第一次听见这两个人?”

    那红衣女子点点头,缓缓道:“江湖上的事,我向来很少涉及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听他们的名字,显然也是极为棘手的人物”

    “何止只是棘手那么简单而已”叶逸秋摇头苦笑道,“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天底下最难对付的大魔头”

    那红衣女子秀眉紧紧拧成一线,默默不语

    “姑娘是否听说过‘血衣楼’这个神秘而邪恶的江湖组织?”

    “略有耳闻”那红衣女子点头道,“据说这个组织非但不顾江湖道义,黑白通吃,就连朝野也有所染指,深为人们厌恶痛绝”她脸色突然一变,失声道:“难道……黑袍和杀伐之神就是血衣楼的人?”

    “黑袍就是血衣楼楼主”叶逸秋脸色严肃,低沉着声音缓缓道,“杀伐之神,就是血衣楼的总执法,权利和地位,只在黑袍一人之下”

    那红衣女子瞳孔陡然收缩,不由得暗暗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心已沉落脚底

    “两百万石大米失踪一案,如果真是血衣楼所为,那么……”叶逸秋摇头轻叹道,“只怕是很难再要回来了”

    那红衣女子沉默半晌,缓缓问道:“血衣楼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比任何人能够想象的可怕”叶逸秋抬起目光,望向窗外遥远的地方,似是若有所思,沉声慢慢道,“这两个人,也许已经是我从出道以来,遇见过的最可怕的对手”

    “公子是不是已经和他们交过手?”那红衣女子脸上掠过一丝喜色

    “嗯”叶逸秋点头道

    “胜负如何?”

    “我与杀伐之神一战,只是勉强打了个平手”

    “那么黑袍呢?”

    叶逸秋没有立即回答,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他的剑法出神入化,已至化境,纵然只是轻轻一剑,我就必死无葬身之地”

    那红衣女子脸上陡然失色,惊呼道:“你居然连他一剑都抵挡不住?”

    叶逸秋点头道:“这世上,也许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接下他一剑”

    那红衣女子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她才缓缓道:“能够与这两个人一战之人,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公子能不能告诉我,你又是谁?”

    叶逸秋沉吟着道:“我姓叶,至于名字就无需提起了”

    “公子姓叶?”那红衣女子脸上闪现出一丝奇特的异样之色

    “我叶大哥啊……”在一旁憋了很久的欧阳远忽然抢着道,“他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叶逸秋叶大侠”

    “叶逸秋?”那红衣女子忽然失声惊呼道,“你就是‘一刀两断’任我杀?”

    “原来姑娘也曾听说过我这个人”叶逸秋摇着头,瞪了欧阳远一眼,苦笑不止

    “我曾经听一个人说过你的名字”那红衣女子脸上竟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种奇异的色彩,“他告诉过我很多关于你的故事”

    “哦?他是谁?”

    “‘神捕’龙七先生”

    “龙七先生?”叶逸秋愕然一愣,“姑娘也认识他?”

    “龙七先生与家祖是忘年至交”那红衣女子微笑道,“龙七先生每次进京,无论公务有多么繁忙,都必与家祖一叙,而我,就经常陪在一旁为他们斟酒他经常会跟我们说起一些江湖上发生的事,他还说,他活了几十年,最令他敬佩和尊重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叶逸秋淡淡笑了笑,问道:“令祖又是哪一位?”

    “家祖乃是李玄衣”

    “‘捕王’李玄衣?”叶逸秋动容道

    那红衣女子笑了笑,淡然道:“家祖早已不再涉足红尘俗事,一心颐养天年,这‘捕王’之名,也早已是有名无实”

    叶逸秋也笑了笑,问道:“那么姑娘芳名……”

    那红衣女子忽然脸上没来由地一红,羞涩地垂下了螓首,连声音也已低不可闻:“我叫李红绡,红色的红,绡衣的绡”

    叶逸秋轻轻“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静静坐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欧阳情,目光朦胧,下意识地瞟向李红绡手里的红鞘短刀

    红色刀鞘,绡衣如血,人却比花儿娇

    窗外,一片灰蒙,天终于就要亮了,这连绵无尽的冬雨却整整下了一夜

    大街上逐渐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喧哗声,大多是小贩们的叫喊,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沉寂了一整夜的风铃镇,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龙七先生曾经说过,任我杀虽然是从杀手这一职业而崛起的,但他骨子里却充满了正义和侠气,身上流动着的血都是情与义,可以不为什么,就为别人赴汤蹈火,甚至从来都不会去在乎自己的生死”李红绡的目光从窗外慢慢收回来,望着叶逸秋英俊而略带冷漠的脸,“让他最为感动的,就是你没有任何条件,就答应了他从‘天残地缺’手中夺回‘万劫重生’他一直认为,你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叶逸秋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英雄,也从未觉得自己做的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事,他只不过是随心所欲而已

    “龙七先生还说过,只要是不违侠道之事,你都不会拒绝,我想……他的确没有说错,是么?”李红绡目光闪烁,言犹未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叶逸秋笑了笑,“你一定是想让我帮你找到黑袍和杀伐之神,追回那两百万石大米,是么?”

    李红绡俏脸微红,轻轻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无能为力”叶逸秋苦笑着摇头轻叹道,“以我现在的武功,与黑袍对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

    李红绡脸色突然变了

    叶逸秋看也不看她一眼,接着说道:“我与黑袍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纠缠不清、错综复杂的关系,迟早要面临一次生死对决不过……我却无法告诉你他的行踪去向,因为他这个人一向神出鬼没,行踪漂浮不定,我若想见他,必须是他自己现身,否则,天下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行踪,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那么两百万石大米岂非……”李红绡没有说完她想要说的话,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此事我虽然绝不会袖手旁观,但我并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因为我实在没有把握,可以把两百万石大米从黑袍手里要回来”叶逸秋用手指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职责所在,我不管那个黑袍究竟是人是鬼,还是神,我都要会他一会”李红绡毅然决然地道

    叶逸秋微微苦笑,默不作声

    李红绡偷偷瞧了他一眼,樱唇微张,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忽然迈开大步向楼下走去

    叶逸秋脸上露出种苦涩的笑意,他实在想不通这个美貌如花的女捕快,做任何事居然都是如此干净利落,决然而果断,丝毫没有女孩子应有的矜持与犹豫

    李红绡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对叶逸秋浅浅一笑,随即加快了脚步,红色的倩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之处

    “你就这么让她走?”欧阳情望着叶逸秋,眼神似笑非笑,“你不拦住她?”

    叶逸秋微微一愣,傻傻问道:“我为什么要拦住她?”

    欧阳情幽幽地瞪了他一眼,似嗔还怒,欲语还休过了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纤指一指躺在地上犹自酣睡的黄大仙,缓缓道:“她走了,这个人怎么办?”

    叶逸秋的目光淡淡扫了黄大仙一遍,嘴角掀起一丝淡淡的苦笑,道:“人不可言而无信,我既已答应过他一定会保护他的安全,就一定要做到”

    欧阳情默然无语,眼睛里却已充满了淡淡的笑意

    “小远”叶逸秋对欧阳远道,“你背着他,我们这就回山去”

    “叶大哥,”欧阳远瞪大了眼珠子,愣愣道,“这个人要跟我们一起走?”

    “嗯”叶逸秋点头道,“人无信,而不立与其让这个人在江湖上到处乱窜,招摇撞骗,倒不如将他带回山去修心敛性,还能与你作伴,岂非正是两全其美?”

    欧阳远不再说什么,俯身抱起醉若烂泥的黄大仙岂料黄大仙宿酒未醒,突然一张口,“哇”地一声,喷出一口污秽之物,酒楼里,顿时臭气冲天,令人作呕若非欧阳远见机的快,百忙中将黄大仙用力抛了出去,否则必遭无妄之灾

    黄大仙重重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怪叫,酒意也在这一刻清醒了几分他瞪着一双小小的眼睛,怒视着欧阳远,哼哼唧唧道:“小子,你作什么?”

    欧阳远扭转了头,厌恶地冷哼一声,索性不去理他

    黄大仙不住打着酒嗝,挣扎着勉强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岂料重心不稳,“扑通”一声又摔倒在地,这一次竟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他挣扎了几次,终于放弃了努力,翻了翻身,很快又睡了过去

    “呸”欧阳远朝躺在地上的黄大仙狠狠啐了一口口水,一脸鄙夷道:“就他这副德性,还不如我的阿黑”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走过去,双臂用力,将沉睡如同死猪的黄大仙扛在肩上

    叶逸秋莞尔一笑,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沉着声音问道:“阿黑最近还有没有闯祸?”

    欧阳远憨厚地咧嘴一笑,摇头道:“倒也没有闯过大祸,只是江山易改,狗性难移,既淘气又顽皮,我大师兄和二师兄气不过,总是拿着刀子吓唬我,总有一天,他们非扒了阿黑的那张狗皮不可”

    叶逸秋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道:“我与你师父这一别,又已匆匆数月,他还好么?”

    欧阳远轻叹口气,苦涩地笑了笑道:“叶大哥,每一次你离开寒山,常常一去不返,师父少了一个说话的伴,脾气就变得越来越是古怪,动不动就拿大师兄和二师兄出气,就连阿黑也常常遭受池鱼之殃这次回来,你一定要去见一见他”

    “唔”叶逸秋含笑点头,没有言语

    “阿黑?”欧阳情低声问道,“阿黑又是什么人?”

    “阿黑是条狗”叶逸秋脸上写满了柔和的笑意,目光慢慢望向远方,悠然出神

    叶逸秋与欧阳远从相逢到相识,而至相知,是偶然,也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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