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郎失踪的那几天,红缨暗中一直调查,发现敬郎在失踪前曾去找过公公,后来就再也没人见到他。直至敬郎死去,府中上下悲痛欲绝,公公却要匆忙将敬郎下葬。不仅如此,还趁机收回了敬郎与凌将军手中兵权,封锁雄县,并将红缨与娘子军软禁于大将军府。”折红缨历历数来,神情越发愤恨悲伤。

    众人聚集于书房之中讨论此事,均觉得难以置信。当时在雄县与艾剑飞接触,包拯素觉此人心胸博大,目光长远,更难得在于毫无架子,平易近人,又自有一份大将之风,而今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更何况,艾敬威还是他唯一的儿子。

    但若不是他,在艾敬威死后雄县的一系列举动,又究竟是何意思?

    包拯皱眉,深感其中案情复杂难测,联想起皇上之前的那段话,心头蓦然一惊。

    皇上当时说:“他是终于等不及了……”

    这样说……莫非……

    包拯越想越是心惊,瓦桥关乃是大宋对辽国的第一关,倘若有所闪失,岂非……

    “事不宜迟!”包拯断然道,“本府即刻进宫面见皇上,禀明此事。”

    “大人,今日除夕,此时宫门早已关闭,只怕大人难以见到皇上。”公孙策为难道。

    包拯肃然道:“事关国家生死,顾不得这些了。即刻准备,本府立刻进宫。”

    开封府今年的除夕之夜。实在没有半点过年的气氛。

    外头下着雪,百姓人家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鞭炮声噼噼啪啪震耳欲聋,但开封府却一直静悄悄地。

    厨子做好的团圆饭一直过了午夜都还安安静静地搁置在桌上无人动过……站,。

    包拯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了。

    脸色凝重。眉头紧蹙,似有天大的难事。

    “大人,”展昭主动道,“属下愿独自前往雄县一查究竟。”

    包拯吃了一惊,迟疑了一阵,摇首道:“这怕是不妥。本府并非不曾考虑此事,只是一来琉璃姑娘依然昏迷未醒,二来如今雄县情势复杂。那艾剑飞又认识你,如此贸然前往实在太过危险。”

    展昭道:“大人,琉璃那里自有小云照料,泽长与泽琰如今也在开封府中。属下此时前往时机正好,再者说,雄县如今究竟是何情势,终究还得到了那里才能分明。大人也说事关国家生死存亡,万万耽搁不得。”

    包拯沉吟了一阵,微微颔首,叹道:“如此。就照你所言。你准备一番,明日启程。”

    “是。”展昭拱手。

    他离开了书房,先去拜祭了艾敬威,又安慰了折红缨一阵。这才返身来到琉璃的房间。

    轻轻地推开门,走进房间,可以看到琉璃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小云就靠在旁边,枕着胳膊睡着。蒋平与白玉堂正坐在桌前,白玉堂趴在桌上把玩着元翠绡地一块玉佩,蒋平则在平静地拭剑,看到展昭进来,两人并没有多的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比起初来之时,蒋平已经显得平静了许多。

    他是随韩彰一道来的,韩彰是来接元翠绡与鸳鸯回去,而他则是接到消息赶来。当时赶到开封府。一看到琉璃那个样子。蒋平全身都僵直了,站了许久。才终于迈动了步子,一点点挪到她身边,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

    那天蒋平在琉璃身边守了一夜,血红着双眼,拒绝任何人靠近,连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能……

    而展昭更是被蒋平生生打了好几拳,下手极重,连嘴角都打出了血。

    那个时候,展昭就一直沉默着,一动不动地任由蒋平揪着领子打,既不还手,也不还口。

    直到白玉堂看不下去,上前硬是拉开了四哥。

    “我当初离去之时怎样说的?!你为何会让琉璃成了这个样子。”蒋平被五弟拉住,却怒气不止,又抬脚踹向展昭。

    展昭被他踹得跌在地上,却仍只是沉默着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并没有回答。

    “四哥,此事当真不能怪猫儿!”白玉堂劝道,“琉璃是在雄县出事,那时展昭正在开封府。”

    “那你呢!”蒋平回首冲他吼,“你不是在雄县么?”

    白玉堂不吭声了。

    此时展昭却终于开了口:“泽长,此事乃是意外,怨不得泽琰。琉璃不是小孩子须得时时身边有人守着,”他这般说着,心中却是阵阵酸苦,“此事只能怨我……”

    只能怨他当时没能鼓起勇气,对琉璃说出心意,若是让她跟自己走哪怕只有半年,也不致有今日之祸。

    所以说到底,都怨自己……

    展昭的心中阵阵抽痛。

    蒋平呆呆地看着他,许久,忽然闷头走到琉璃身边坐下,再也没说话。

    第二日,大家就都平静了下来,在展昭忙于公务的日子里,倒尽是蒋平与白玉堂帮着小云,照料琉璃。

    后来璎珞送来了解药,李书蘅将那解药做好了给琉璃服下,终于解了毒。

    “李先生说,琉璃地毒都解了,明日可以施针。”房间内,正在拭剑的蒋平忽然低声道。

    “明日?”展昭吃了一惊。“怎地?你明日有事?”蒋平很敏感。

    展昭迟疑了一阵,点点头:“是。”

    “去哪?”白玉堂问。

    展昭默然。

    “何时回来?”白玉堂又问。

    展昭摇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蒋平皱眉道:“琉璃明日要施针,这等关键时刻你怎能离开?”

    展昭沉默了一阵。终于吐出四个字:“事关重大。”

    “再重大,难道还能大过琉璃明日施针?!”蒋平皱了眉头,微有怒意。

    展昭苦笑,却不回答。

    蒋平放下剑,胸口起伏了一阵。道:“不能多留一日?”

    展昭摇首:“明日一早启程。”

    这下连白玉堂都有些不满:“若是琉璃醒来却看不到你,又当如何?”

    展昭黯然沉默。

    蒋平却在此时叹道:“罢了,你走吧。开封府与琉璃这里有我们兄弟二人,你也不必担心。自去忙你的事。早些了了早些回来,省得琉璃这里养着伤还得挂心于你。”

    展昭点点头,微微释然,随即道:“我想带琉璃出去一下。”

    二人吃了一惊:“这大雪天的你带她去哪里?”

    展昭微微一笑,道:“也不是哪里。只是想带她看开封地大年夜。”兄弟俩怔了怔。相视一眼,便沉默下来。

    展昭走上前,拿下琉璃的斗篷将她仔细裹好,小心地横抱了起来便自出了门。

    大年夜下着雪,四处都很安静。

    大年夜,家家户户都在自家里过着团圆年,是以街上冷冷清清,但每家每户都点着灯,窗口透出欢乐的笑闹声,合着静静落下的雪。别有一种安详温暖的地意味。

    展昭抱着琉璃独自走在这样地雪夜里,走过一户一户热闹的人家。

    记得那时琉璃曾在晨光中微笑着对他说:“每见此情形,又常想到能为他们守护一方安宁,心中便觉自豪满足。纵然辛劳委屈亦是甘之如饴。”

    展昭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禁不住停下脚步,爱怜地望着她,随即抬头仰望身边的这座高楼。

    此楼名为樊楼,乃是京城第一高楼。

    除了皇宫之外,数它最高。

    展昭小心翼翼地抱着琉璃,然后纵身一跃,几个起伏踏着屋檐一层层跃上。最后来到了樊楼地顶上。

    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白晃晃地反着光。

    展昭小心地将积雪扫去,然后抱着琉璃坐在屋顶上,遥望着城中万家灯火。

    “琉璃,你可还记得大相国寺?别看现在冷清,到了上元节那天。最热闹的当属那里了。杂耍、小食、歌舞、秀场应有尽有。”

    琉璃静静地偎依在展昭怀里。闭着双眼,神色宁静安详。

    “那里灯火通明地地方。你可还记得?那就是汴河。今夜子时,那里就会燃放烟花,好看极了。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可好?这里看得最是清楚。”

    展昭细心地为琉璃掸去刘海上的雪碎,又将她搂紧在怀里,柔声道:“其实到了上元节,好看的东西更多了。满街的灯笼,还有猜灯谜、卷烟花……游人如织,接踵摩肩,每年上元节,开封府都是最忙,有许多人家都是在上元节被挤散了,报上官府,于是我们还得急急忙忙帮着找人。”

    “说到这些你定然要笑我。其实说来,开封府也难得能好好过个年。已经好几年了,印象中的上元节,倒仿佛是用来找人地日子。人家开开心心地提着花灯逛街玩乐,我们却总是忙得满头大汗。”

    “我曾答应你今年的上元节,向大人告假了来陪你。”

    “可是琉璃,我怕我要失约了。”

    “明日我就要上雄县去,那里情势复杂,我也不知自己何时能够回来。我会尽早,也会好生保护自己。你放心便是。”“倒是你,我却甚为担心。明日就要为你施针了,可是李先生说你身子太弱,他也怕你难以承受。但若再等,淤血积压太久又怕更难施针。”

    “李先生说,你的身子太弱了。他担心你撑不过行针结束。”

    “琉璃,你知道他说这些时我有多惶恐!我甚至不知该如何是好……”

    “琉璃,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坚持下来,一定要坚持下来,等我回来。”

    “要好好地,等我回来……”

    “你一定要活下来!”展昭搂紧她,泪水一滴滴落下,滴上琉璃平静的睡颜,落上鲜红的斗篷,漾开一朵朵嫣红,“为你,我定会让自己好好地,我定会回来,所以为了我,你也定要好好地,好好地等我回来!”

    “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一定要好好地。”

    “我一定会回来!所以我回来地时候,你就要醒来,还可以像从前那样,望着我笑,开开心心地唤着我地名字。”

    “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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