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充满迷雾的广阔山谷,因为连日淫雨霏霏的关系,四周飘动着一种白纱似的雾气。清新潮湿的空气非常好闻,可以使人的心境清纯宁静。就是在这个山谷里,我们第二路武田讨伐军已经驻扎了三天。

    我从一条两座营盘之间的小路上走过,因为没有特意清理过还长着过膝的茅草,草叶上沾染的水滴已经打湿了我的裤子。看看四周繁茂的草木,据向导说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五场雨了。

    “哎!”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老天的不公感到一阵无奈。刚刚得到了消息,近畿地区依旧滴雨未下,粮价持续飞涨,几乎已经是正常年景的三倍!

    我安排的筹粮工作已经全面展开,各种型号张满风帆的船只驶出堺町的港口,朝着四面八方而去。它们承载着无数的希望,更承载着无数的生命。大大破费是免不了,但此刻我已经顾不得这些。

    “诸星殿下您来了,中纳言殿下正在等您!”我来到了织田信忠的内营门前,一个侍大将迎住了我。

    “哦,别人都来了吗?”我看看内营的院子里清清静静袅无人迹,有些奇怪的问到。

    “还没有别人来,您是第一个!”侍大将摇了摇头,头盔上落下了几点水迹。“……之前中纳言殿下只请了您一个人,可是后来还是决定把明智殿下和安藤殿下都找来。这样就晚了,去通知他们的人刚走。外面的水汽太重,请您先入内休息!”

    “好吧!”我点点头带着樱井佐吉走了进去。“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啊!”看着越来越近的帐门,我心中暗暗想到。

    “您来了,先请坐!”看到我进来织田信忠立刻热情地招呼到,并站起来向前迎了两步。“这里的天气和近畿真是差得很远,您先喝一杯热茶驱驱潮气!”说着他向侍立在一边的小姓作了个手势。

    “谢少主的关怀!”我感激地点点头,坐在了一张靠近书案的马扎上,双手结果了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虽然现在是阴天帐内的视线不是很好,但我在进来的那一刹那还是看到了他脸上面部神经的瞬间松弛,看来他的心里还是存在是一些忧虑,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努力掩饰罢了。

    “少主年纪轻轻就如此笃定,真是天生的大将之材啊!”我转了转手里的茶杯赞叹到,对于织田信忠的镇定表示出了赞叹。“还是少主的命好,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没这么多历练的机会。在您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东跑西跑地不知道忙些什么,当时是贪图不用动脑子,可后来一旦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就不知所措了。记得那是在胜龙寺城,我面对来袭的三好政康,那可没有今日少主的气度!”

    “哈、哈、哈,诸星殿下真是说笑了!”随着一阵大笑织田信忠真的轻松了下来,我的话多少增加了他的自信,就算不是为了军事上的韬略,至少也可以为瞒过我这样“老江湖”的城府。“虽然我年轻没有赶上,但关于您当年的事迹父亲大人可没少向我们讲述。胜龙寺之后的事情就不去提了,这些如今即便是近畿的贩夫走卒也早就耳熟能详。只说是桶狭间的那个风雨之夜,恐怕没几个人会认为那样的行动会成功,是有许多将士奋勇争先,但那不过是是一种求死之举。唯有诸星殿下您,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机变百出,足可见智勇。要不是如此,即便讨取了今川义元,也未必就能够一举摆脱危局。说起您的那些手段,父亲大人至今每每赞叹不已!”说着他还冲我使劲儿地眨眨眼。

    “当年的那么点儿事情,主公居然还能记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因为他的态度诚恳我倒是不觉得有多么尴尬。

    织田信忠确实相当有材能,不是他父亲那种另类的材能,而是在一般人里综合能力比较突出的类型。他以前也作过大军的统帅,只是多为占据车、马、炮优势的那种,就算发挥不是太正常也不会有多大的危险。这次的武田家依然在表面上维持着“庞然大物”的姿态,天下人许多还对他们心存着畏惧,所以织田信忠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少少有些心神不定,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诸星殿下,您说木曾义昌这个人可靠吗?”玩笑之后总会谈到正题,织田信忠以一种非常委婉的方式表示了担忧。年轻人的思维模式是普遍事前比较冲动,但是并不是说事后他们就不会害怕。

    “这个……微臣还真是说不清楚!”我向后靠靠身子微微向斜上方仰起了脸,思索片刻后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哦……”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织田信忠脸上明显一黯、同时也有些诧异。

    这次这次出兵不久,也就是刚到达岩村城的时候,木曾义昌就派来了接应的使者。按照使者传话的意思,木曾义昌是希望前后夹击消灭木曾地区的武田势力,然后合兵攻击伊那地区。

    可在一番讨论后织田信忠力排众议,指定了前军五千人先行,分批走小路会合木曾义昌军后,先拿下伊那的门户桐原城,然后再以大军主力随后跟进横扫木曾地区。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达到迅雷不及掩耳的效果,武田家也就失去了南信浓所有的先要地利!这么作要冒一定的风险,讨论时也有不同的意见,不过我却给予了坚决的。

    可现在我们在这个隐蔽的山谷已经停留了三天,前去会合木曾义昌的稻叶一铁还没有消息。织田心忠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却开始有些不踏实了。

    “木曾义昌这个人我以前和他没有过任何接触,就是间接的几乎也没有过!”我不顾听者的心情,无可奈何地说道:“而且木曾义昌这个人也没什么名气,他的情况我并不曾留意过。不过据我估计他耍我们的可能性并不大,首先关于他的倒向主公就不可能不反复确定过!”

    “嗯,我也这样想!”织田信忠笑一下点点头,不过感觉还是有点沉闷。虽然我说的话并没有错,但这实在是个不能称为理由的理由。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我个人感觉这并不像是有陷阱的样子!”我看了看帐里此刻没有别人,刚才他的小姓也退了出去。“要是真是武田家的阴谋,不会这么长时间无声无息,至少应该给我们些或顺利、或困难的表示,只有这样才能把我们引到他们预设的战场。像现在这样我们呆在易守难攻的地势里,还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您所言甚是,我也是这么想的!”织田信忠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眉头还是没有完全解开。

    此刻织田信忠已经是越来越依靠我,这是一个年轻人面临重大责任常见的表现,希望自己的想法得到有经验人的赞同。虽然也有不少叛逆的人偏偏反着来,但实际那是一种没有做好承担失败后果的表现。

    “忍者有什么特殊的回报吗?”我慎重而仔细的问到,虽然通过另一套系统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不过当面问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我不想表现得比对方过份的高明和有能力。

    “忍者的报告倒是一切正常,武田军并在南信浓并没有特殊的调动!”他回答得非常快,也非常随意,可见对这点并仔细。“……但是我觉得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实际上在武田家这样的对手时,误导很多就是来源于忍者。武田信玄就爱搞这一套,武田胜赖未许就不会也来上一手!”

    这就是织田信忠,一个用正统方法培养起来的武家继承人,看重武家谋略而轻视忍者情报工作的力量。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我儿子也有这种倾向。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就不会这样,他们都是身处光明但精通黑暗的人。我也知道忍者们送来的情报不可全信,要仔细的求证再求证,不过要是就此看轻他们无疑是愚蠢的!

    “那也未必就是……”我本能地想要再开导他一下,毕竟他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统帅。

    “主公,明智和安藤两位殿下来了!”一个近侍这时进来通禀,打断了我要说的话。

    “你们正巧也来了,我正在和诸星殿下商量!”没等他们见礼织田信忠就抢先说到,可能是想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种强势。“目前的形势非常微妙,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经过我的思考,决定这样来……”说着他走向书桌摊开了一张图。

    “这到底是织田信长的儿子啊!”我不禁在心里微微感叹,同时又有着某种落寞。虽然他还不成熟,但已经可以不经任何人的参予就独自决定,那么我以后的日子……

    “禀报主公!”这时那个近侍再次跑了进来,而且神色之间有几分兴奋的慌乱。“前军稻叶殿下十万火急通报:桐原城已被拿下,请主公火速进兵!”

    “中纳言殿下真是神机妙算,居然事先就料到了……”安藤守就不失时机地恭维到。

    “如此……就不存在冒动的忧虑了,我命令全军立刻进兵!”织田信忠稍稍缓了一口气后坚定地说到,但是用极其隐秘地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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