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纨绔,不,作为一个衙内,钱悦的日子堪称是精彩。

    老爹原先仕途挺顺利的,一路做到了转运使,在后世就算是封疆大吏了。

    作为转运使的儿子,他就是当地最牛的衙内。

    衙内的日子真的很舒坦,头上顶着官家的封赏,手中不缺钱花,加上人长得还算是英俊,钱悦的小日子过得堪称是滋润。虽说谈不上夜夜做新郎,但杯中酒不空,怀中不差人,这样的日子羡煞了多少人。

    他在这样的日子里过得乐不思蜀,直至老爹在任上一命呜呼。

    好了,衙内的日子终结。

    守孝结束后,他觉得自己大材斑斑,就上书一封,说是想为官家效力。

    高官的儿子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虽然他连乡试都没过,但就凭着一个转运使儿子的身份,依旧得了个县丞的官职。

    他踌躇满志的去上任,然后利用自己的关系,直接把知县碾压了。

    好了,知县被架空,一个县的地盘任由他折腾。

    爽啊!

    于是他就带着几个新收的小弟满世界折腾,不过是半年的功夫,好端端的地方就变得乌烟瘴气的,县内破家三百余,终于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造反。

    事情兜不住了,最后上面的处罚是让他滚蛋。

    好吧,滚蛋就滚蛋,爷这等大才你们竟然看不上?那就回家嗨皮去。

    他在京城有住宅,家产不菲,凭着自己在衙内圈子里的厮混经历,很快就和京城的不少衙内混作一团。

    不过坐吃山空太久之后,钱家的小日子眼瞅着有些难以维系了,正好有人提及了邙山书院实验室里有宝贝,只要弄出来就能卖大价钱。

    这只是个由头,作为老牌衙内,钱悦知道这事儿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可他缺钱啊!

    于是他主动请缨,然后有人配合,就来了这么一出。

    春天生机勃勃,正是睡懒觉的好时候。

    鼻端里嗅着生机勃勃,还夹杂着女人的脂粉香味。

    伸手一摸,顺带捏了一把,身边的女人嗯了一声,身体如蛇般的扭动了一下,顿时让钱悦来了兴致。

    一番那个啥之后,钱悦看看天色才麻麻亮,就准备再睡一会儿。

    “郎君,奴要去小解。”

    女人又扭动了几下,钱悦又心动了,可却有心无力,就挪开了压在女人腰间的毛腿。

    人在这种状态下不可能睡着,加之刚运动了一番,于是钱悦想吃点东西,就爬了起来。

    屏风的后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钱悦伸个懒腰,说道:“味道骚得很,下次出去撒。”

    女子嗯了一声,然后出来。

    钱悦拉开房门,深吸一口气……

    就在门外,三个男子吊在那里,舌头微微伸出来,面色铁青,身体微微摆动……

    “啊,啊,啊……”

    钱悦的眼珠子差点就瞪爆了,他无意思的狂喊着,然后转身就跑了进来,一头钻进被窝里。

    那女子从屏风后面出来,见到门外的场景,不禁尖叫出声。

    “杀人了!”

    钱家乱了。

    仆役们闻讯赶来,见状后不少人也被吓软了,大清早的到处都在惊呼。

    “快去报官!”

    有人在喊。

    躲在被窝里的钱悦脑子里一片混乱,但一个画面逐渐清晰。

    ——郎君放心,今夜咱们定然能把书院里的宝贝偷出来。

    他们去了。

    然后又回来了。

    却是被吊死在了某的卧室外面。

    这是谁干的?

    除去沈安还能有谁?

    “不!”

    他掀开被子喊道:“别去!”

    “郎君莫不是疯了?”

    “就是,这都杀人了,怎地还不报官?”

    钱悦怒道:“谁去某就弄死他!”

    他喘息着喊道:“把他们弄下来,赶紧。”

    几个仆役七手八脚的把三个被吊死的男子弄下来,钱悦这才出了卧室。

    他面色煞白,呼吸急促,“你等都是钱家的老人,今日之事不可声张,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郎君这是得罪人了吧?

    仆役们心慌,有人甚至打了退堂鼓,想着回头就辞工不干了。

    “每人十贯钱。”

    钱悦是老纨绔,当然知道什么手段最管用。

    “你等晚些把尸骸弄到城外去,随便找个地方挖坑埋了,十贯钱就拿去打酒喝!”

    钱悦交代完毕后,就吩咐道:“备马,某要出门。”

    他浑身在颤抖。

    管家知道那件事,过来低声道:“郎君,那怕不是沈安的手笔吧?”

    钱悦点头,管家顿时也颤抖了起来,“郎君,那沈安手段狠辣,他把人吊死在咱们家中,这就是要动手的意思,要不……报官吧,啊!咱们就算是被官家处置,也好过被沈安处置啊!那人……那人喜欢断人的腿呢!”

    那是个断腿狂魔啊!

    咱们怎么办?

    管家宁可进大牢都不敢直面沈安的报复,钱悦却不同,他低头,眼神凶狠,“官家处置,那会被发配,懂不懂?而且沈安会善罢甘休?咱们怕是到不了发配地就得死在半道上,明白吗?报官就是坐以待毙!”

    管家点头,“是是是。”

    钱悦深吸一口气,“凌晨动手,沈安的报复马上就到,此人……某去寻人,安心些。”

    他急匆匆的去寻到了一位父亲的老友。

    这位老友叫做易青,在开封府做判官,算得上是仕途得意。

    王安石作为权知开封府任职的时间有些长了,按照大宋的规矩,开封府知府的职位不可久任,大伙儿都知道老王在这里的时日不长了,不过等他卸任之日,就是飞黄腾达之时。

    所以大伙儿该套交情的赶紧,该拍马屁的赶紧。

    易青大清早就来了王安石的值房,先是说了自己的事,然后见王安石的案上简洁,不禁赞道:“知府清雅,却和下官不同。下官就喜欢在案上摆放些东西,看着赏心悦目,可如今看了知府的案,顿觉心中安宁。这为官处置政事,要的就是安宁心,下官今日却是学到了,回头就按照这个布置给自己弄弄,想来也能安心。”

    王安石做事专心,不喜欢人干扰,所以是在强忍着,实则脑子里已经在思考别的事儿去了。

    “……知府忙着,下官这便回去了。”

    易青起身告退,王安石发呆。

    呃!

    这是什么意思?

    易青以为王安石是没听清,又说了一遍,“知府,下官这便回去了。”

    这次他的声音不小,打断了王安石的思路,他不悦的摆摆手。

    得!

    这位知府又开始沉思了。

    易青回到自己的值房,刚坐下钱悦就来求见。

    那是老友的儿子,而且逢年过节该有的礼节都不缺,所以易青对钱悦的印象颇好。

    “让他来。”

    稍后钱悦来了,看着很是淡定。

    一番寒暄后,钱悦微笑道:“小侄一直在家里闲着也觉着不是事,如今准备出来做事……”

    “这是好事。”易青语重心长的道:“早就说了你该出来做事,人要做事才是活着,整日游荡那是行尸走肉。你爹爹不在了,咱们这些就是你的后盾,怕什么?原先的过错改了就是。你安心,回头路咱们这边给你去问问,好歹让你有个实职。”

    在旁人看来千难万难的官职,在这些人的眼中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钱悦欢喜的道谢,然后为难的道:“小侄想出来做事也是不得已……”

    “哦!”易青皱眉道:“为何?”

    “小侄以前在外面游荡,认识了些……”他抬头看了易青一眼,眼眶都红了,“小侄认识了些泼皮,这些泼皮做事大胆,小侄被他们哄骗了,于是厮混了半年。”

    “哎!”易青叹道:“年轻人孰能无过?如今你知道悔改就是好事。”

    钱悦心中一喜,“他们这几日去了邙山书院偷东西,还打着小侄的名头想避祸,小侄怒不可遏,想去寻他们却找不到。”

    “邙山书院?”易青面色一冷,“可是你?”

    钱悦举手,“若是小侄,那小侄就不得好死。”

    古人重誓言,见他发下重誓,易青面色稍霁,问道:“那你怕什么?”

    钱悦苦着脸道:“就怕那沈安误会是小侄做的。”

    易青沉吟了一下,“此事只是误会罢了,你莫怕,回头老夫自然会寻沈安解释一番。”

    在他看来这不是大事,不过是个误会罢了。那沈安再霸道也不能过分吧。

    “老夫和王知府有些交情,王知府的衙内和沈安乃是至交,安心吧。”

    这关系一转就转到了王雱那里,钱悦心中一松,赶紧道谢。

    他出了府衙,对身边的随从说道:“某此刻只觉着恍如重生般的轻松,走,喝酒去。”

    人一轻松就喜欢喝点酒,只是清早的酒楼大多没开门,最后还是去了酒肆。

    酒肆和酒楼,一字之差,环境却天差地别。

    以往的钱悦哪里肯来这等地方,觉得太腌臜,人太多。

    如今他坐在里面,看着那些人在稀里哗啦的吃东西,却觉得分外的有滋味。

    这就是日子啊!

    他心中放松,举杯饮酒。

    半醉之后,他心满意足的出了酒肆。

    “沈郡公来了。”

    右边有人喊了一声。

    钱悦一个激灵,随即侧身。

    沈安带着李宝玖正在走来,前方还有一个男子在带路。

    男子看到了钱悦,就回头说了什么,沈安微微一笑,看着钱悦。

    “钱悦!”

    不少人都在看着沈安,此刻随着他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钱悦只觉得心跳如雷,浑身冷汗。

    “救命!”

    他转身就跑。

    ……

    昨晚书城那边有书友打赏盟主,晚上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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