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彬彬离开后的第二天,老了一封署名为皇甫公子的求医帖来。

    信中说,自己身患奇疾,非神医妙手不能除,眼下之意,已能明显。

    裴一涯和苏尘看到此信,心中了然,司马毓终究还是没有死心,非把裴一涯留在身边不可。只是两人才送走了宛若一母同胞的彬彬,又马上要和慈爱睿智的老太太分别,而且重逢之期难定,心中不免有些凄楚。

    老太太也舍不得两位比儿女还贴心的后辈离开,不过老太太毕竟曾是一代豪侠,又历经人生风雨,很快就摆脱了悲凉之色,反过来洒脱地劝了苏尘和裴一涯一通。

    当晚老太太便为两人饯行,苏尘心中有感,席间又不觉地多喝了几杯,很快就醉意上涌。回到房里后,终于止不住落了半日的眼泪,唬得裴一涯心疼不已,温言好语地劝了许久,直至不知不觉中又融为了一体。

    翌日,苏尘和裴一涯带着简单的行李,再度来到了宋胜平的酒楼。宋胜平亲自接待了他们,并把他们秘密地送上了一辆帘幕紧垂的马车,目光复杂地目送他们离去。

    苏尘平静而满足地依偎在裴一涯的怀里,她已经想通了,如果这是她和裴一涯命中注定的考验,那就让它来吧?如今彬彬已有妥善安排,对于展家老太太也留了条后路,她本来就是横生到这个世界,除了身边这个身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外,已经别无牵挂了。就算到最后真的只能同赴黄泉,她也无悔。

    裴一涯也同样紧拥着她,不过他和苏尘想的却截然不同。

    他们夫妻情深。还没有过上几天的平静日子,他不舍更不容许他们之间的幸福只如同昙花一现。

    感觉着马车转了不少个弯,只听得车轮滚过地声音和马蹄声渐渐地越发清脆,而且似乎经过了不少盘查,直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下车一环视,两人均吃了一惊,眼前这些重重的华美屋宇,无不是由红墙黄瓦、雕柱画廊构成,这不是皇宫又是哪里?司马毓竟然敢直接把他们接到两位权臣下了无数耳目的宫里来,这是否说明今日的皇宫已不同往日。司马已暗中夺回皇宫的控制权了?

    若是如此,司马毓离成功无疑又进了一步,而他们将来想走出这座皇城则又更难了几分。

    “奴才顺福给裴神医、苏姑娘请安。皇上有旨,请二位宣德殿晋见。”苏尘和裴一涯刚刚才打量了四下两眼,一个尖着嗓子的青衣太监就匆匆地从前面的殿角转了出来,满面带笑。看他的样子神情模样,显然已有中年,却仍是白面无须。

    这是苏尘第一次看到古代真正的太监。古怪之余不禁升起几分同情,

    “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带路。”听到太监对苏尘的称呼,裴一涯握住苏尘地手暗暗一紧,面上却不露半分神色。

    苏尘一怔。这才听出这个名叫顺福的称呼有异。她明明已嫁给裴家为妇。而这个太监却仍称呼她为姑娘。如果不是司马故意如此授意,常年在宫中伺候主子应该最懂规矩的太监。又怎会连一个最简单的称呼都搞不清楚?

    司马毓啊司马毓。你这又是何意?

    “这边请。”顺福弯腰带路道,一双细长的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裴一涯和苏尘相交握的手。知趣地没有言语。

    夫妇两人跟着顺福沿着宫殿的走廊左折右弯,穿过了两重高墙大院,最后从一个侧门中转到一座白玉为栏的偏殿之前。一路之上极其安静,竟看不见半个闲杂人等,就连这座宣德殿门口也空无一个侍卫,显然这里不是秘密之极,就是所有地侍卫都潜伏在暗中,依苏尘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当然更大。

    “两位请进。”言简意的顺福说出第三句话后,恭敬地做了请的动作,立刻返身退走。

    裴一涯和苏尘对望了一眼,十指紧紧交缠,共同举步迈进敞开的殿门之中。

    一步之遥,乾坤立变化。

    此时已是春光遍洒地五月,

    路上只见阳光透过殿顶地明黄琉璃瓦,折射出绚丽地眼目。而乍一迈入这间高大深远的宣德殿,却觉里面一片昏暗,一刹那之间竟瞧不清楚里头地摆设和布局。

    “奴婢给裴神医、苏姑娘请安,请随奴婢来。”苏尘地眼睛还没适应殿内明显幽暗许多的光线,冷不丁地,旁边突然冒出个恭恭敬敬的女声来,却是个一身粉绿打扮的妙龄宫女。她和刚才那个太监一样的称呼,也一样地在说完之后就紧闭了嘴巴,目不斜视地在前面带路。

    这宫里的规矩显然甚是严格,除了必要的话外,这个宫女和之前那个太监都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让人在一路领味皇宫的华丽威严的同时,也深感这深宫的滞重和压抑。

    苏尘一边暗地打量这截然不同与现代修建的皇宫,感受着真实的古朴历史,一边跟着宫女穿过了几重幔帘,转入殿中之殿。

    “启禀皇上,裴神医和苏姑娘到。”宫女在一副珠帘之前停住,声音娇柔地道。

    头传来一道熟悉的清亮男音,然而就只一个字,却已清清楚楚地提醒了苏尘和裴一涯,这一次,他们所要见的,是真正的皇帝,而不是便装私服出行的司马毓。

    “是,两位请。”宫女一应声,里面就有人卷起了珠帘。

    苏尘和裴一涯一相视,携手并进,一眼便望见了懒懒地斜靠在铺着黄绸锦缎宽榻上、手持书卷的司马毓。

    从苏尘在酒楼第一眼见到司马毓时,就已知这个男子的俊美恐怕普天之下再无人能及,此刻他一身最尊贵的明黄长袍,头戴一顶灼灼生辉的皇冠,更将他的风采映衬的高贵清华、不似人间,同时也明明白白地提醒对方和自己云泥之别的等级身份。

    两人心中一肃,不得已松开了双手,俯身在地,口呼万岁,正正经经地行了叩拜大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对方还是这个时代最高无上、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平身,赐坐。”

    司马毓好整以暇地待苏尘和裴一涯行足礼数之后,方才将视线从书卷上移开,随意地挥了一下戴着玉板戒的手,似笑非笑地瞥了过来。看到裴一涯体贴地扶起苏尘并肩站到一旁,看似温和随意的眼波中顿有精光如流星闪过,淡笑道“两位出入成双,如影随形,不愧是伉俪情深,真叫人好生羡慕啊!”

    “谢皇上夸奖,人生短短数十年,浑噩之间光阴即逝,草民有幸能得知心相伴,自不敢辜负上天恩赐。”裴一涯不卑不亢地道,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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