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一直自信自己很坚强,坚强得如那厨房油腻肮脏的死的螂,任世人再多白眼追杀,它们却有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却面对一切。

    但今天他却发现自己也不过是色厉内荏,外面坚强,其实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懦弱。

    四下寂静下来,门内门外都悄无声息。

    一阵轻柔的暖风掀动留海,碧盟才发现明媚刺眼阳光从敞开的小窗射入,充盈了整个洗室,一截雪白色的纱帘在轻荡。碧盟起身探头向下望,看见了冯夫人说的那个宽阔的露台,只要翻出去,他就可以跳到露台下到院中。

    片刻的冷静,碧盟脑海里飞速的设想各种可能,最坏的情况就是露露告诉了汉辰表哥她那夜的所见所闻,威儿和娟儿甚至黑子不堪表哥家法的淫威供出一切。可那又怎么样?证据,没有任何证据,除去了那两只银烟签和半块烟砖。就是送去军法处,不过就告他个吸毒的罪名,最多二十军棍或关三天禁闭了事。就算表哥再不甘心,只要他死咬住口不承认,表哥也只能望洋兴叹。至于冯暮非,他有什么资格来管?他又算什么?

    他暗自问自己:“梁碧盟,你为什么要逃?你躲进这角落就会躲过那些鞋底木棍的追打吗?你怕什么?你怕挨打吗?你不是从小就在厮打和头破血流中长大的吗?”

    碧盟自嘲地笑笑。他似乎找到了答案,他是怕表哥孤注一掷时根本不会同他讲道理,真若动了私刑,怕他心底里那点仅存的骄傲也会被无情的践踏摧毁,而且毁灭这一切的还会是他仅存的亲人。

    碧盟的手终于缓缓地伸向那反锁的门。

    无声的面对。

    书房内父亲冯暮非背对他面窗而立,表哥却抱了臂靠倚着那张宽大的写字台。

    “想通了?”表哥汉辰不动声色的问。

    碧盟抿咬了唇毅然说:“送碧盟去军法处或缉毒处。公事公办!”

    冯暮非慢慢的回过身,痛惜的目光上下打量碧盟。

    碧盟嘴角带着嘲弄之意。不就是半块儿烟砖吗?好解释,大不了当作吸毒打上二十军棍,怕都没有上次在戏院闹事胡子卿司令责令军法处那五十军棍来得狠。除此之外,任何猜测不过都是捕风捉影,查无实据,查来查去也要放了他。上海滩贩毒都是满船舱满火车皮的运货,还在乎他这二百多箱鸦片。只要他抵死不认账。就是汉威和娟儿指证,他只要咬死不说出洪爷这下家,怕表哥和父亲都是无可奈何。

    “你小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呀!”汉辰骂道:“别以为你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蒙混过关。军法处、缉毒处,你是认定了奈何不得你才如此冥顽不化地不肯认罪!”

    “那些烟土在哪里?”汉辰单刀直入的逼问。

    “表哥就是将龙城掘地三尺也不会有什么烟砖。”碧盟自负的傲然仰头,目光中满是戏虐的笑意一字一顿:“因为,那些大烟已经不在龙城!”

    “你说什么!”汉辰几步过来一把揪住碧盟的衬衫领,没想到碧盟做事如此干净利落,在他杨汉辰管辖的龙城地盘上犯案,竟然还滴水不漏的不留丝毫破绽。这若是不相干的毒枭罪犯,也就罢了。而眼前狡猾的罪犯竟然是自己的亲人,他最器重地表弟,那个天之骄子年少有为的碧盟表弟。

    汉辰追悔莫及,要怪,就怪他自己的疏忽和失职,他眼睁睁的看着这美玉蒙尘却未及时擦拭。

    碧盟傲慢的耸耸肩说:“杨司令。司令若有时间和精力同碧盟在此纠缠那些已经去梦难返的旧账,不如花些时间去妥善安置源源不断流入龙城地灾民,抢修黄龙河大堤,百姓和灾民都远比那些只会躺在烟榻上横尸的大烟鬼更值得司令费心去关注!”

    碧盟的话不等说完,汉辰已经压抑不住怒火,一巴掌煽来。

    碧盟伸手攥握住大表哥的手腕,二人僵持两下,碧盟咬了牙愤然说:“你凭什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真若怀疑碧盟贩毒。尽管送碧盟去军法处,碧盟奉陪!”

    “盟儿!放肆!”冯暮非几步过来拦在了汉辰和碧盟中间,难以置信的目光期求的问碧盟:“盟儿,你是故意同爹斗气是不是?你没有去贩毒。你不过是要气爹是吗?”冯暮非不停的问。

    碧盟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询问,只是冷冷微哂:“若是无凭无证,表哥就请回吧。除去了军法、国法就是家法,表哥不是把碧盟送回冯家了吗,这不是还有个正人君子地父亲来管教碧盟吗?”

    冯暮非跟没资格管教他,碧盟自信在这一点上他和冯暮非都心知肚明。

    “你罪该万死还执迷不悟!”汉辰猛的一反手扣住了碧盟的手腕,迅猛的用力反扭碧盟地胳膊,脚下同时一个绊脚,将碧盟的臂膀反剪,按趴在窗台旁那张亮可鉴人的写字台上,疼得碧盟虚汗直流。碧盟用力挣扎,表哥只要稍加力道,整条胳膊就如卸下一般的痛楚。

    “你是自己讨没趣!你到底看看表哥管得管不得你!在龙城的地头上,表哥收拾你不需要证据!你做过的事,你心知肚明,表哥也心如明镜,就是毙了你都不冤枉你!对付你不用军法处,也不用缉毒处,表哥今天就从头管教得你知道起码的是非黑白。”

    “杨司令,不要,求您!”露露冲进门扑过来哭劝。

    “滚出去!”碧盟发狂的喝道,他不想露露竟然还留在这里。出卖了他,反而又来求情,这也太虚伪了。

    身后的手添了几分力度。碧盟“啊”地一声惨叫,随即紧咬了牙关,胳膊如被拆卸了一般。

    他咬紧牙,无论如何不能让女人看他的笑话。

    “明瀚!”冯暮非紧张的劝阻,他亏欠孩子太多,他更不忍心看汉辰伤到碧盟。虽然他知道这些年碧盟都是在汉辰的调教中成长。

    碧盟就觉得一只手伸到了他腰间,裤腰上的皮带扣被松开。

    “表哥!”碧盟惊呼一声,他不是小威儿,他不再是十六岁,他不能被大表哥如此不留颜面的惩罚。

    “放开我!”碧盟地话音饱含愤怒,那是一种无奈仓惶,他不想,他害怕。但是除去惊惧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只手没有停,迅速的一把从腰间抽出了那条皮带。衬衫被从腰间抽出,碧盟能感觉到到恐怖的触觉,一只手已经按紧了他的腰部。

    “混蛋,放开我,你凭什么!”碧盟叫骂声中充斥了惊恐和哽咽。

    “明瀚!”冯暮非厉声制止。

    汉辰

    有理会冯暮非的阻拦,按紧了碧盟在那光亮冰凉的写

    碧盟双臂被表哥用一只手反剪了捏住手腕按在背上,动弹不得,正要试图挣扎,就觉得皮带舞动瑟瑟生风。伴随着“啪啪”几声响,腰上一麻,随即是火辣辣的疼痛散落在腰上。

    碧盟咬紧牙,不吭声。试图挣扎几下,但却是徒劳,反而换来大表哥一连串暴雨凌乱般的皮带抽落在他腰臀大腿上。

    “男人做事。敢做就要敢当。你到底做了什么,犯了罪,你自己心里明白!还不老实招供!”

    碧盟愤怒了,怒吼道:“我犯罪?就是犯罪也轮不到你来打!军法国法自然会处置,你无凭无证为什么打我。”

    又是几皮带抡下,露露哭喊了求饶:“杨司令,求您,谁都能欺辱打骂eddie。只是您不可以。eddie心里是如何崇敬尊重您这位司令,您不能~”

    “你给我滚!”碧盟怒喝。

    —

    汉辰恼恨得青筋暴露,根本不理会露露地求告。手中的皮带无情的挥舞抽下,抽裂空气的暴响阵阵后,汉辰停手喘了粗气时痛骂道:“你若是块顽石,表哥不屑去教训你。你若注定是补天的璞玉,表哥就有责任去雕琢你。只可惜,多少人的心血雕琢成的玉,现在你自己要毁灭自己!”

    汉辰越骂越恼,火气上顶,手中的皮带也加了力度,血迹已经从碧盟的衣裤中渗出。

    冯暮非咬了牙背了身面对窗外不忍看,他知道儿子犯下滔天大罪,只不过钻了法律的空子,同那些大毒枭一样让他无可奈何而已。但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这足以令他懊恼痛心。可碧盟也不全错,他地动机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私利,他毕竟是为了去救那些灾民,为他表哥解燃眉之急。如今汉辰非但不领情,反而如此不留情面的毒打碧盟,冯暮非心里反是为碧盟抱屈。但他又没有立场去阻止汉辰。直到汉辰骂出了‘琢玉’的话,冯暮非反觉得无地自容的内疚,真若是“琢玉”,也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责任,但他一直失职,他没有去管过这孩子。过去不曾管,如今却没有颜面去管,以致蓦然回首间发现孩子已经立在了万丈悬崖深渊边。

    一阵阵抽搐,碧盟紧咬了牙,淤积心底的怨气在露露地哭劝声中倾泻爆发:“你们凭什么立场对我指手画脚!碧盟从小就混江湖赌博打架贩毒,什么没干过,你们早些时候在哪里?现在都来管教我,不觉得可笑吗!”

    汉辰的皮带停滞在空中,痛心的斥责:“若说错,错在表哥太宽纵你,总觉得杨家亏欠你们母子,让你小小年纪受了太多不该有的苦难。可你不能拿了同情当挡箭牌,去做些丧尽天良的事!你明知道贩毒会害掉多少人,那后果是祸国殃民。你还为虎作伥的乐此不疲!”

    碧盟只觉得那皮带抽在身上已经麻木,疼痛和挣扎让他一头大汗淋漓。好在下午下午吃了冯夫人送来的一些点心,不然这还真是个体力活。

    表哥汉辰的皮带抽到身上地力道很重,疼得碧盟倒吸凉气来舒缓痛楚。

    冯暮非迟疑又担忧的声音:“明瀚,我也气,气得没了理智。可我从来没对孩子动过什么家法,也没曾如此辱打过孩子。这~”

    汉辰送开束缚碧盟的手,手中皮带指了碧盟斥骂:“小盟,你这不是初犯,表哥追悔莫及,那夜估纵了你。早知你如此不知悔改,那夜冯老到杨家来查毒,表哥就该把你交出去,而不是只烧了你那一箱子烟土,让你赔掉一所宅子了事!管教不利,是表哥辜负了你七舅的重托。与其让你如此堕落下去,日后被执法队抓到证据枪毙,不如表哥今天就动私刑了断了你!你以为你每次都能侥幸逃脱军法处和缉毒处地查处吗?”

    “明瀚!住手!”冯暮非忽然一声大喊,屋里立时沉寂。

    碧盟趴伏在桌案上,他还在想,怕是冯暮非又在博买他的人情了。表哥打他,冯暮非来为他撑腰做主,拿自己当做了父亲立在表哥面前。只是这一切都不是他再需要的,曾经他在红灯区面对那些肮脏的黑孩子,和母亲饱受欺凌时,那个本该站出来保护他的高大的身躯又在哪里?

    碧盟听到了冯暮非颤抖了声音:“碧盟是冯家的孩子。冯某教子有责,这里交给我吧。”

    顿了顿,冯暮非又添了一句:“与其纵容他胡作非为,日后犯法被送上断头台,不如冯暮非今天就自正家法打死他。”

    随后打开房门对外面咆哮一声:“来人,去把我书房抽屉里藏的那根牛筋皮鞭取来!还有绳子!”

    碧盟惊悚得浑身一抽,冯暮非莫不是疯了,他还跑来凑这个热闹,落井下石吗?

    若是对表哥他需要退避三舍的敬畏,对冯暮非他才不会在乎。

    “老冯!老冯你冷静!盟盟还是孩子,老冯~”屋外传来冯夫人焦虑规劝的声音。

    “金小姐,你请出;杨司令也暂且回避,冯某教子,不想任何人在此!”

    “老冯,老冯!”冯太太凄声的求告:“你不是发过誓,不再打孩子了吗?你忘记了你为什么要收藏这根皮鞭吗?你忘记了忠儿的遗憾了吗,老冯~”

    表哥汉辰钳住他手腕的手松开,碧盟只觉得手臂被表哥压得酸麻。

    “明瀚,你出去吧!冯某愧为人父,但教子的责任还会履行的。”

    碧盟挣扎了撑了桌案起身,眼睁睁的看了父亲冯暮非手中那根折在手中的狰狞的牛筋皮鞭,和一脸的灰青色的怒容。

    “你更没资格碰我!”碧盟怒视了冯暮非,后面的话没说出,脸上就挨了表哥一记耳光。拉肩拢背就要绑他。

    “表哥!”碧盟嘶厉的叫:“如果你想替他绑碧盟,想帮了他来打我,你但可不用费力了。松开我,打吧,碧盟不会动。”

    汉辰的手停住,敲了碧盟的后脑勺骂了句:“算你小子知趣,你敢耍花样,就等了!”

    “明瀚,请回吧!冯某就这一个儿子,心里自有分寸,定然给你一个交代。给众人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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