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一觉醒来,刺眼的霞光透过拖地的窗帏缝隙射在脸适。

    抬起臂去遮挡,臂上的伤口又被牵动的疼痛。

    “eddie少爷,你醒啦?”薇拉问,甜甜的笑靥如晨露中的春花。

    碧盟嘴角勾出浅笑,说了声:“早安。”

    “我睡了整晚?”碧盟问。

    “是的,eddie少爷。昨天护士小姐给您服了安睡药,您就睡到了现在。”薇拉声音和脸上的笑靥一样甜美。

    碧盟试着挪挪身子,松软的薄被,脑后的鹅绒枕头宽大舒适。不知道身上什么时候被换上了一身分体的棉睡衣,质地松软。

    碧盟看了睡衣,又好奇的望向薇拉。

    “是昨天夜里,老爷趁少爷您熟睡时为少爷擦洗过身子,换了身睡衣。”薇拉解释说。

    碧盟怔怔的望了望天花板,灯池上方的是一幅西式的壁画,上面是一几个长了翅膀的小天使。肉嫩嫩白胖胖的金发卷毛的小天使,碧盟长叹声气,闭上眼睛。

    “盟儿,好些吗?”冯暮非来到碧盟的床前。

    碧盟温煦的笑像窗外清晨的阳光,仰视着天花板,澈如幽潭的眼眸在天花板上捕捉什么,高抬的下颌上露出浅青色的胡子茬,明朗的轮廓一路延到突起的喉结,修长的脖颈,微敞的睡衣领口若隐若现着线条分明的锁骨。

    “爸爸,您相信真的有天堂吗?”碧盟喃喃地说。

    冯暮非如被针刺痛一般一个激灵。抽搐了嘴角结结巴巴的问:“盟儿,你~你叫我什么?”

    “爸爸~”碧盟呢喃细语,像是说给自己。

    “哎!”冯暮非喜极而泣,捂了脸涩涩的说:“你终于肯叫爹了,爸爸,好,爸爸。”

    “娘走的时候,嘱咐我要听话。做个好孩子。好孩子才能进天堂。去和他团聚。可娘也说过,不能太出色,太出色的孩子,上帝就会很好奇,就想看看这个孩子长得什么样子呀。这样,就把这孩子带走了。”

    碧盟自言自语,始终望着天花板上那小天使西洋画。

    冯暮非心酸的坐在碧盟的床边。为他系上胸前的一颗扣子说:“盟儿,事情都过去了。知错能改就还是好孩子。”

    晚上,碧盟吃了点流食,闭目养神时,细心地冯夫人为他放着张小提琴曲地唱片。

    “盟盟,听说你地小提琴拉得很好,妈妈年轻时也曾经学过,不过拉得不好。倒是收藏了一把不错的小提琴。等你伤好了试试。”

    正在说着,汉辰来了,卧房里就剩下了表兄弟二人时。碧盟腼腆的笑了笑。

    “想通了吗?”汉辰沉了脸问。

    碧盟挣扎了起身,靠在松软的妃色湘缎靠垫上,同表哥汉辰对视。

    “表哥想听实话?”碧盟问。

    汉辰微哂,背了手在原地踱了两步。

    碧盟说:“表哥,你打也打过了,碧盟此举有礼无礼教训是先吃了。也好,那我们把道理拿到现在来讲。后天碧盟就去东北军了,表哥就是不来看碧盟,碧盟也要去向表哥辞行,表明心迹。”

    “这么着急就走?”汉辰略显吃惊。

    “是!”碧盟回答得坚决,没有任何盘旋的余地。

    汉辰点点头,他平日是欣赏表弟的这股说一不二的硬气。

    “碧盟始终不明白表哥在这件事上地想法。汪洋险滩中一条大船,表哥是又要摇橹掌舵,又要负责全船人的吃喝。你在划船,船上还有袖手旁观不去划桨混吃等死的人,光这样还不算,还有人在凿船板抠船钉去贩卖了牟私利。如果这船已经不堪重负要沉了,表哥却还执着的守了去等了殉葬吗?如果这船上扔下一些人就能活命,为什么不把那些混吃等死的蛀虫抛下水,去换取更多人的活命呢?”

    看着大表哥眯眼凝视他的目光含了陌生迷惑,严峻中含了怒意,碧盟豁然朗笑:

    动过手了,今天就免了吧。”

    汉辰坐到他床边,静下心说:“小盟,首先,这不是你想像的一条船,船要沉了,跳水弃船逃了就是。它是你生命地一部分,就像自己一条生地手臂,他烂的很恶心,你厌恶他,但他是你身体里的一部分。你会忍心砍断它吗?它是你身体和生命中地一部分,不可残缺。但凡有拯救它的办法,就是病去如抽丝,你也会耐下心去治疗它。这就回到你的问题。龙城也好,中国也好,是千疮百孔,但它们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你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这份责任会比常人更重,还会被常人无法体谅。有些人当汉奸,有些人卖国,有些人吸鸦片混吃等死,他们都是生在身体上的疮,需要你花时间去治理,不是轻易的砍掉。更不是为了救一只伤手,而去切断另一只伤手去补。你卖了鸦片烟去换赈灾修堤款,动机是纯良,可是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兄弟二人对视片刻,汉辰捏着碧盟的肩说:“你在表哥眼里,在子卿眼里,在任何人眼里都是青年才俊,是我们的骄傲。瑕不掩瑜,也不会因为你一时的过失,大家就不再爱你关心你。可你如果一错再错,所有人都不会饶恕你。”

    碧盟抿咬了唇,无奈的笑,说了句:“表哥,碧盟保留意见,但作为军人会服从。”

    汉辰捶捶碧盟的肩,换了话题说:“快些好起来,也去看看你挖沙固堤的建议已经在落实。黄村到宋庄都建了难民营,现在秩序井然。”

    “表哥,求你不要为难汉威,是我连累了他。所有的罪责,碧盟一个人承担就是。”

    汉辰没有理会碧盟的请求,只是问他:“那金露薇呢?她已经离开杨府去西京了,让我转告你。我看她很伤心,她满心都是你。”

    碧盟只是说:“随她去吧,随缘。飘萍无根,有缘终会聚在一起。”

    “如果是因为金小姐告发了你贩毒的事给表哥,造成你对她反目,表哥就更是于心不忍了。”

    “此事与表哥无关。”碧盟垂下眼说:“有些事,表哥你没有身临其境的经历过,你不会懂。”

    汉辰回到家,屋里反天一样的乱做一团。

    胡伯慌张的迎上来,楼下立着向楼上斥骂的是大姐凤荣。

    娟儿堵了耳朵不停的跳了说:“啊呀,烦死人,不就是一个木偶,有什么大惊小怪!”

    而楼上的倪尔杰和玉凝的大姐倪玉露不依不饶的对了下面嚷道:“还以为杨家是什么体面的大户人家,原来也做这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汉辰皱紧眉头,他平日最厌烦家里鸡犬不宁的样子,杨家在他的治理下一直是门风紧肃,没有出过什么鸡飞狗跳的乱事。

    “怎么了?”汉辰问。

    大姐凤荣气哼哼的对汉辰说:“你去看看,你媳妇又故伎重演了。说是我们亮儿用巫术诅咒她,还整出个小木偶人来。”

    汉辰在人群中看到依偎在小弟汉威身边的亮儿,吓得浑身颤抖的哭了摇头说:“阿爸,亮儿没有,亮儿不敢。”

    汉辰的目光落在小弟汉威脸色时,小弟惨白的面容,强忍了伤痛,却将亮儿紧紧搂在身边。

    “怎么回事?”汉辰平静的问。

    罗嫂说:“今天太太找东西,在我家小姐的那间房间的供案下发现了一个布娃娃,上面写着太太的生辰八字,扎着针。”

    “那如何认定就是亮儿做的?”汉辰质问,抬眼望了望站在楼廊上颐指气使的大姨姐倪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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