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并没能在黄龙河一带找到黄国维,因为担心黄国维威甚至出动了他在青石滩的部队沿了河去搜索,结果是一无所获。

    当汉威再次折返回去找倪尔杰质问他到底黄国维去了哪里,倪尔杰一副花花公子疏懒的样子,高翘了二郎腿道:“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看管得住?他是你什么人,是你相好?你这么摘心挖肺的紧张他。这么大的人,丢不了。”

    汉威也懒得同倪尔杰废话,打了个电话会军校,奚忠图也没见到黄国维回来。

    汉威宽慰自己,或许黄国维做火车去军校,已经在路上,晚上就会到。奚忠图已经答应,如果黄国维返校,他就会通知汉威,而汉威也会在第二天返校。

    但汉威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黄国维像小九哥透露的消息和他的意外失踪都令汉威心里生疑。

    晚上开饭时,迟迟不见大哥和姑爹出现。

    大姐凤荣吩咐汉威去老宅请姑爹和大哥过来吃饭,汉威这才知道大哥已经从军部回家,去老宅看望姑爹。

    “还是我去吧。”九表哥凌傲撑了桌子要起身,眉头掠过丝痛楚的表情。汉威当然不忍让小九哥拖着伤去行走,于是独自去了老宅。

    暖阁外戒备森严,大哥的卫队几乎是五部一岗,十步一哨如临大敌一般。

    汉威往里走,卫队平时同他混得烂熟,都拦阻他说:“汉威,司令有要事同徐司令商量,吩咐过不许擅自进入。”

    汉威本来都欲转身回去,但心里却不由好奇起来。难怪大姐要他来喊大哥去吃饭,估计派人来碰了钉子。

    小昭副官迎过来对汉威说:“司令怕真有什么要事,院内不许留人,院外就我把手,各个路口都堵住不许人进入。

    汉威调皮地一笑戏谑道:“该不是我大哥犯了什么事在姑爹手里,免不了要挨训。好脸面怕大家见到了。”

    小昭哥一脸的坏笑,似乎在说:“当你大哥和小威你一样呢!”

    说到这里,汉威反是好奇了。想想今天姑爹被堵拦在飞机场的事,真是大快人心。姑爹一定心气不平,才打了小九哥出气,怕是此刻见不到他,又在寻大哥的不是吧?

    汉威执意要往里走,小昭也无可奈何。

    进了院。汉威立在门旁,四周很静,听不到任何声响。

    汉威奇怪这爷两在忙和些什么?于是又向前走两步,姑爹的咆哮声划破寂静传来:“龙官儿!别以为你如今年过而立长硬了翅膀。姑爹就奈何你不得。你不要忘记你爹临终时如何托付你给姑爹的。当年你七叔见了我都要规矩恭敬,什么时候容了你来放肆!”

    汉威心头一颤,姑爹怒了,那火气还真大,训斥大哥的口吻如在训斥孩子,令汉威不自觉地想起了爹爹在世时对大哥的厉声训斥。

    汉威想退出门外,又忍不住好奇,于是向前走了两步,才听到大哥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很强。

    “姑爹是长辈。汉辰岂敢不敬?先父过世后,汉辰一直敬姑爹如父,若是汉辰言语间有冒犯,姑爹尽可教训。”大哥的话很平和,但汉威实在想不到大哥如此谨言慎行地人如何会冒犯了姑爹。

    多半是姑爹心情不好,找人出气撒火呢。

    汉威这么认定,就苦笑一分。向后退。

    但大哥的一句话令他停住了步:“姑爹,三岁小童都懂得‘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的道理,无论如何。汉辰都要阻拦姑爹北上。若是姑爹毫无同日寇与虎谋皮之心,是汉辰多虑,那是最好。求姑爹但在龙城养老,汉辰晨昏定省,事姑爹如父;若姑爹真若与日寇~”

    大哥后面难听的话顿了回去,又接着道:“汉辰更是有责阻拦姑爹。为人子者。自然不能忍见姑爹一世英名晚节不保。段大帅不肯当日寇傀儡,被害身亡;当年胡大帅不肯履行卖国条约,皇姑屯被炸身亡;如今天津颐养天年的陈大帅,秦总理都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日寇利诱。姑爹,姑爹三思,姑爹一直为龙首,如何甘居牛后?众人不耻之事,姑爹如何去涉足?”

    “混帐东西!你破获的那狗屁密电,真假未辨,你就信以为真来申斥姑爹。因何你就不信自己人,去误听谣言?”许姑爹的叫嚣声再次传来。

    大哥的声音也高扬了一度道:“汉辰惟愿此事是以讹传讹,误听误信。正是如此,汉辰才执意挽留姑爹在龙城,以免瓜田李下之嫌!”

    “龙官儿!这是你爹去地早,纵得你越发的没个礼数了

    看来姑爹也急眼了。

    汉威不假思索地蹿出院外,装作才进院子一般,一脚踹开门,弄出很大的声响,大声喊:“姑爹姑爹~”

    声音急促,脚步却是有意放缓,进了暖阁掀帘进内屋,大哥正欲出来。

    汉威见了大哥,才怔了怔退了两步,垂手道:“大哥也在这里呢?”

    装作不曾知道大哥在姑爹房里的样子,又带了几分战战兢兢。

    汉威偷眼看看姑爹,一脸调皮道:“姑爹,姑母吩咐汉威请姑爹去用午饭,厨子里为姑爹准备了一条清蒸鱼,姑母说姑爹最喜欢吃了。是今天门房罗大地爹在黄龙河晨钓来孝敬姑爹的。”

    汉威调皮地说,眉目间神采飞扬,似乎忘记了早晨的不快和姑爹抽他的那记耳光。

    许姑爹也乐得借台阶下台,随了汉威向楼里去,汉辰在后面跟随。

    吃饭时,一桌菜极为丰盛。

    平日里大哥吃饭不大讲究,都是些家常小菜,素菜居多。知道汉威在长身子,薛妈妈会单为汉威做上一个肉菜。有时候是红烧肉,有时候是酱排骨,或是汽锅鸡。汉威很是爱吃鸡肉,只是大哥平日拘管得紧,不许他挑食,薛妈妈也不大敢由了汉威的口味为他做,惹得大爷怪罪。

    今天这桌席多半是给姑爹压惊赔罪。也是为大哥洗尘了。

    十几道菜里,青豆鸡丁,嫩笋老鸭煲,淆肉竹都是汉威喜欢的菜,

    鼻。

    一坛陈年的老酒是秦总理送给姑爹的,一开坛,酒香溢满小厅,众人异口同声赞了声:“好酒!”

    菜是佳肴。酒是佳酿,众人聊在兴头上也没注意到汉威闷头大吃,手中的酒杯更是借着为大家斟酒之际,自己左一杯右一盏的饮上。起先还咂咂味道。后来吃出了兴头,索性痛饮起来。不多时,白净地脸蛋红扑扑地如挂云霞,目光也缱婘缠绵带了几分醺醺欲醉之意。

    大姐凤荣一句不经意的话将话题引去了东北战场抗日的事,汉威心里暗笑,怕这个话题在姑爹和大哥眼里是讳莫如深了。

    大哥不紊不乱,提到了黄为仁主席辞职之事,吸引了大家地注意。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胡子卿因为不忍心让一个师的兵将去当炮灰送死,惹恼了黄为仁。老黄一回西京就通电辞职。声称他无能劝阻胡子卿浪子回头以国事为重,重返抗日战场,又觉得愧对国民抗日雪耻之决心,毅然引咎辞职。这一辞职可不打紧,全国上下的矛头直指胡子卿。

    黄为仁此举是有些哗众取宠,混淆是非,欺骗无知民众。也和牛博士一样公报私仇。愚弄了那些愚蠢地百姓。

    不论如何说,胡子卿被黄为仁这么一闹,已经成了卖国贼,人神共愤。

    胡子卿恨黄为仁的无耻无赖,颠倒黑白。也随后赌气般通电辞职。这下子两位中央大员如孩童斗气一般相继辞职,可是闹得全国上下震惊。

    何总理气恼不已,生气子卿丝毫没有城府,拿国事当儿戏,少爷脾气犯起来不管不顾。但知道子卿近来身体不好,心情欠佳。心虑憔悴,也不忍痛加申斥,反是让冯暮非代为出面协调。

    冯暮非倒是毫不留情面地痛斥了子卿,毕竟他年轻,是晚辈,通电辞职一事也处理得过于轻率。

    才说到这里,大姑母瘪嘴骂:“这胡家的小顺子我是见过的,小时候机灵聪明粉雕玉琢般一个孩子,和那《红楼梦》中地宝玉一样地标致人物。怎么这长大了,却也是一般的败家子儿,东北家底都败在他手里,竟然一点血气也没有。好歹他老子死在日本人手里,他还畏敌如鼠,不敢宣战。可怜了东北那些眼巴巴指望他这个少主的老百姓们。”

    刚说到这里,看到汉威满脸绯红,额头泛这热汗,一双眼儿朦胧地样子,不停用手在抓挠脖子。

    “乖儿,一眼没见到,你个小酒鬼,这是喝了多少?”

    姑母嗔骂着,心疼的搂了乖儿到怀里,为他摩挲着后背,汉威也索性望姑母身边贴靠。又见大哥锐利的目光狠狠看了他一眼,汉威地醉意顿时醒了三分,努力睁眼打起精神。

    姑爹陪了笑脸不评价,凤荣也接道:“当年爹和顾师父在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个胡子卿,总是不要龙官儿同他往来,偏是龙官儿阳奉阴违地不听话。”

    说了一阵,见汉辰也不大言语,都觉得无趣,也就避开了这个话题。

    这时汉威的目光无意中同大哥交接,又慌忙避开,余光中看到大哥的目光却直视着他,随意地问姑爹道:“姑爹,那年七叔嘉宁关救龙城之围后,汉辰去北平探望子卿,不在龙城。听说为了惩戒七叔离家出走的打过,先父开了祠堂,请了姑爹和几位长辈来做鉴证,狠狠教训了七叔一场。”

    许姑爹咂了口酒呵呵笑道:“小七么,欠打!离家私逃数年,音信无,打死他都是该的。”

    汉威就觉得大哥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那目光令他心惊肉跳,怕还是自己做贼心虚。

    “姑爹,什么是‘脱胎换骨’,怎么就把七叔打成那番田地?浑身没一寸好地方。”汉辰问。

    “小弟,给姑爹斟酒。”大哥一声吩咐,汉威手中酒坛一颤,忙起身神色恍惚给姑爹斟酒。

    姑爹笑道:“你们兄弟循规蹈矩,也不用知道那东西。所谓‘脱胎换骨’就是杨家家法地极刑,这犯了规矩的子弟定是要被活生生打掉一身皮肉才肯作罢。一张雪白的衫布铺在祠堂内,藤鞭是浸泡过药水的,抽在肉上鞭鞭见血去肉,染红那白布就是‘裹尸布’,被包裹了抬出祠堂,九死一生。你那个七叔呀,嘿!那天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了。还不是高举了家法藤条乖乖跪在姑爹面前,撅高了屁股任姑爹打罚!”

    许北征的言语中充满了炫耀,但目光一直在奚落地望着汉辰,暗示他不要太过放肆,还是小心了。

    汉辰却望了眼一旁发呆的小弟,汉威已经被这骇人听闻的极刑吓到,心里暗自噗通,生怕打算私逃出国地事被大哥发现。

    吃过饭众人去小厅里吃茶点聊天,凌傲却推说有些头晕,想回老宅先歇了。

    姑太太文贤才记起早晨这对父子间的冲突,也就依了他,凡是许姑爹哼了一声骂:“这一盏茶的功夫你就等不及,单要生出这些事故给长辈添堵?”

    一句话,说的凌傲讷然无语,跼蹐的目光求助般望着大娘。

    姑太太文贤解围道:“不过一盏茶地功夫,等下子一道回前面去。你若是身上不舒服,先去威儿房里歪一歪,走的时候大娘叫你。”

    许姑爹叹口气起身告辞回老宅去安歇,汉辰送到了院里。

    酒力上来,浑身燥热,汉威才觉得这烈酒是烧心的。

    黑子为汉威放好洗澡水,汉威泡在了浴池里还觉得周身燥热,不停喊了黑子加凉水。

    黑子哪里敢由了汉威的性子乱来,哄吓他说:“好歹就这在家的最后一夜,总不想惹来大爷再捶你一顿。”

    汉威这才老实些,在水里泡了一阵,去了些酒气。

    黑子劝着:“小爷,醉酒泡澡不好,还是起来吧。”

    汉威从水里跳起来甩甩头,溅了小黑子一身的水,促狭地笑了裹了浴巾擦擦头就往卧房跑,猛然停住了步伐,大哥背了手立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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