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感受着何婉清的痛苦,比自己的痛苦还要难受。我内心的复杂情绪告诉我,先前的麻木是暂时的,她的痛苦的呻吟如针刺一样扎在我心里。对她的感情,在我心里从未褪色过。

    我尽量稳定她的情绪,然后抚慰她睡去,像抚慰一个哭累的孩子。

    这个四十岁的女人,这一刻,像个无辜的孩子。

    抚慰她后,我也躺下,躺在何婉清身边。她的呼吸有点吃力,比以往响了一些。已经是凌晨四点,我仍无睡意,脑子空白的像发白的天空,只是觉得这一夜,仿佛是个荒唐的闹剧。

    “闹剧”,也许从始至终都是如此。我发现两年前的我和今天的我已经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两年前,我乐观、开朗,什么都不当一回事,尽跟同学开幽默下流的玩笑,从不感到羞耻。可是现在,这些东西离我很远,代替它们的是满腹的心事和似有还无忧伤。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成长的代价,但我依然肯定的是,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会走同样的路。选择何婉清是我这辈子一定会发生的事。

    其实,谁也不能知道在人生的某个时刻,会遇上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即使一些事情我们知道后果,在后果没有到来之前,我们仍旧会一往无前。因为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结果,都相信自己是命运的主宰。

    只是事后,我们才发现,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你事先未未预料到的。偶然性的因素总是大于必然。

    两年前,我绝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样子,会与之前变得如此有差异,更没有想到在某天的晚上,躺在一个叫何婉清的女人身旁想着两年前的自己和今天的自己。两年来,给我最大改变的何婉清,今天喝醉了酒,脑子里重复出现她刚才被酒精折磨得痛苦的情形。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我对她向来都好,她没理由折磨自己。如同我为什么会去借酒消愁。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昏睡了过去。我记得临睡前,何婉清的呼吸渐趋平缓,我脑子里想着的是:有些问题其实是有答案的,而且答案很简单,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答案是那样。

    第二天,我想不起了那些想过的那些问题。

    我醒来后,何婉清正在做中饭。天幼来到我面前叫我起床。今天是周末,我们都休息。我对天幼说:“叔叔很累,你帮叔叔按摩吧?”

    她愉快的爬上床,我趴着,她一屁股坐在我背上,用两只小手揉捏我的肩膀和背。这种按摩方式,我教过她很多次,她能很娴熟的在我背上揉捏。

    虽然天幼按的不到位,且时不时地捏得我尖叫,但是我没有叫她停下来。只要她的手放在我背上,我就感觉自己还能再睡一会。她柔嫩的小手在我背上爬行感觉特别舒服。可惜她的嘴坚持吵嚷着叫我起床吃饭,按了几分钟后,我被迫起来。

    “你好点了吗?”我进厨房问何婉清。

    “没事了。”何婉清说。

    “那还赶我走吗?”我问。

    “我什么时候赶过你?“何婉清不知所以的反问我。

    “你昨晚不是要赶我走吗?”我俏皮地说。

    “我哪里赶过你了,是你自己走的。”何婉清说。

    我想了想,觉得何婉清在强词夺理,便说:“你不跟我说分手,我怎么会走呢?”

    她朝我笑了一下,不耐烦的说:“走开走开,别妨碍我烧菜。”

    我说:“不可能,我站得离你那么远,怎么会妨碍你烧菜?”

    她说:“你的嘴巴说个不停,还不妨碍我啊?”

    我说:“这绝不可能妨碍到你,烧菜完全是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无关,而我跟你讲话完全是脑力劳动,所以我不觉得妨碍了你。”

    她说:“真罗嗦!”

    我说:“你现在就嫌我罗嗦,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她说:“以后谁跟你过。”

    我说:“没关系,你不跟我过,那就我跟你过,反正结果都一样。”

    她说:“你真霸道。”

    我说:“我不觉得霸道。”

    她说:“不跟你扯了,去准备碗,吃饭。”

    我赶紧去拿碗盛饭。

    吃饭时,何婉清问我菜好不好吃,我说:“好吃,真好吃。”

    她眉开眼笑。

    一般说来,女人做饭,都希望男人吃得开心。很多男人都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们把家里的女人当成保姆,把外面的女人当成神仙,有朝一日,保姆下岗,神仙飞天,他们还是悟不出这个道理,所以这样的男人最后只能自己做饭给自己吃。

    而我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原因是我出身厨子世家),所以对何婉清做的菜,我总是赞不绝口。

    其实对于有些事情,我也懒得去想。比如婚姻,比如结婚证,比如生孩子。这三个问题最让我担心的是最后一个。如果跟何婉清结婚,其实不是如果,而是一定。我不知道能不能有孩子。

    这对我,目前也许还是个小问题。因为我不觉得没有后代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事。但是,这件事对于我的父亲母亲,那将是万劫不复的灾难。对他们来说,我如果不生出个小兔崽子出来,他们将死不瞑目。这件事,有我的四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为证。

    所以,偶尔我也对何婉清说:“我们还是乘早生一个出来吧,免得以后想要都不能要。”

    何婉清说:“你不是说可以不要后代吗?”

    我说:“现在我是觉得不要后代没什么,可是不知道以后也会不会这么想。”

    何婉清认真地说:“这个问题你真的要好好考虑,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生。”

    我说:“别担心,肯定能生的,你才四十岁呢!”

    何婉清严肃地说:“高龄产妇很危险的,你要孩子的话,我们要尽快生了。”

    我说:“好,那我们今晚就生一个。”

    但是,遗憾的是,故事从发生到结束,有些我一直期盼的事始终没有发生。比如我想要个孩子。不是不够诚心,而是面对上帝,很多事和人一样,都会显得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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