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出去之后,洞口封闭。但室内却忽然有了一团隐约的光芒。武才扬不由一奇,他在这暗室已停留不短的时间,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此刻一有微光,顿觉满室生辉。

    他牢记师傅的话,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悄然爬了几步,来到射出微光所在,但见光线从一个小孔射出,那小孔只有筷头粗细,顺孔而望,竟见孔外还有一间小室,室内铺着厚厚的绒毯,地上堆放了不少的瓶瓶罐罐小盒子小箱子,室壁均匀地镶嵌着几只散发着微光的夜明珠,那光线便由珠子射出。正用神打量,忽见室内竟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儿。

    那小女孩儿身着粉红罗衫,眉目如画、容颜俏丽,看年纪只有**岁大小。她面上稍有怯意,向武才扬这边张望了几次,迟迟疑疑地不敢过来。

    武才扬吓了一跳,急忙缩下头去,心中暗想,“糟了糟了,这可糟了,怎么这里还藏着个人?师傅不在这里,我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一颗心砰砰直跳,却又不住地安慰自己,“别怕别怕,她比我还小呢,又只有一个人,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事,她只要不喊叫出来就没事……”这么一想,心中登时大定,但依然不敢露头,生怕被发觉。过了片刻,终于忍耐不住,悄悄露头,凑近小孔。谁知刚把眼睛凑到孔上,就见彼方同时多了只眼睛贴孔而望,惊叫一声缩下头去。室彼方也是一个细声细气的惊叫,显然对方也吓了一跳。

    武才扬惧意登时一扫而空,心想原来她比我还害怕呢!哼她比我小,我怕她做什么?又把眼睛贴在小孔上,向对面望去。只见那小女孩儿骇得脸色刹白,全身发抖。

    “喂!”武才扬小声叫道。

    “鬼!鬼!”那小女孩儿向后退了几步,紧贴在对面的壁上,坐到地上捂住眼睛颤声叫着,却从指缝里偷偷张望,看一眼就合上指缝,但很快就又张开指缝,显然是又害怕又惊恐,想看而不敢看,不敢看又想看。对方越怕,武才扬心中越是镇定,只觉这小女孩儿的举动实在是好笑,又不忍继续让她惊恐,小声道:“喂!我不是鬼!别怕!”那小女孩儿捂住眼睛,骇然道:“……你、你不是鬼?……你、你是什么?”

    “笨蛋!我不是鬼当然是人了!”武才扬道:“喂!你也是人吧?”

    “你才笨蛋呢!”那小女孩儿一听是人,恐惧之情顿时消减不少,“我当然是人了……,”放下捂着脸的手,向小孔望来,却依旧不敢起身,面上忽现疑惑之色,道:“可是,你要真的是人,怎么能到这里来?”武才扬奇道:“你也是人,你怎么也来了?”小女孩儿呆了呆,“我?我不一样。”武才扬道:“你有什么不一样?”

    “因为……因为……”小女孩儿涨得满脸通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嗔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哼!蛮不讲理!”武才扬学着对方的说话口气,还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当然那小女孩儿是看不到的。小女孩儿突然一呆,站了起来,满面惊奇之色,望着小孔,“原来你是个小孩儿!”武才扬呆了呆:“——你怎么知道?”小女孩儿顿时不再害怕,“笨蛋!大人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你多大了?”说起话来,已是满脸的小大人样,看来平日里就充大充惯了,因此一旦知道对方也是小孩儿,就立刻原形毕露。

    “我是个大人!”武才扬装出一种老气横秋的声音道:“我老人家今年已经年满……唔,六十啦!”小女孩儿认真地道:“你骗人!大人们说话的口气都不同,你最多只有十三岁!”武才扬顿时为之沮丧,却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猜测,道:“好吧,算你猜得差不多,我今年十四了。你呢?……还不到十岁吧?”小女孩儿偏头想了想,“恩,我是正月十五生的,还差十五天就十岁了。”

    对方既然说了实话,武才扬也不好意思再隐瞒,“我是七月初七生的,再有半年就十二岁了。”

    “我叫丹丹,大名叫姬丹荷,你呢?”

    “我叫武才扬,小名小羊。”

    武才扬报完姓名,忽然想起一事,忙问:“你是庄主的女儿?——是小姐?”

    姬丹荷点着头,“是呀,谁不知道我是我爸爸的女儿?庄里只有我能称为‘小姐’。我爸爸就是庄主,你——不知道?”说着话,已走到小孔前,贴眼而望,“真不公平,我看不到你,你能看到我。……对了,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这地方除了爸爸和我外,谁也不能来的,你爸爸是谁?是来庄里做客的吗?听说祁叔叔有个儿子才十二岁,不对,你不姓祁,你姓武,可是我好象不知道有姓武的伯伯叔叔……”

    她说起话来便像个唧唧喳喳的小鸟,没完没了的,武才扬却是越听越生气。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只是财主的奴仆佣人、早已死去,对方的父母却是江湖中有名的大人物,而且家里还那么多的钱,比自己村庄里的财主家里的金子还多,就大是生气。冷冷道:“别说了!俺爹爹早就死了,也不是武林里的,只是个村夫,我是个小乞丐!”

    “你……”姬丹荷惊了一下,歉然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令尊大人已经仙去,”忽然尖叫一声,跳开,又惊又骇地指着小孔,“……你是个乞丐?小乞丐怎么来到了这里?快出去!快走!你一定是想偷吃的!厨房里多得是!向管家要就可以了!快走快走!”

    武才扬怒道:“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我告诉你!你们庄里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就是你爸爸也生死不明!”

    “胡说!”姬丹荷又惊又怒,手中突然多了一柄一尺长的短剑,也不知先前是在哪里藏着的,短剑指着小孔,“——再胡说我就杀了你!”

    武才扬一言出口,便已后悔,但一见对方说变就变,心中怒气难止,哼道:“胡说?你天龙庄已经被黑风寨灭了!只有你还蒙在鼓里!”正说到这里,小孔忽然消失,四下里登时一片黑暗。紧接着只听扑扑通通的声音传来,武才扬骇然一惊,握紧了手中的小竹杖,“小羊!”听得是师傅在叫,这才松了口气,“师傅,我在这里。”

    钱三喘了口气,“好险……,咦?刚才是不是你在自言自语?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

    “师傅,不是我在自言自语,这里还有一个密室,丹丹在里面呢。”

    钱三茫然道:“丹丹?”

    “就是庄主的女儿。”武才扬解释。“大名叫姬丹荷。”

    “哦?”钱三忙擦亮火褶子,室内顿时一片金黄。游目四望,武才扬叫道:“丹丹!丹丹!……我师傅来了,你怎么不说话?”却见方才观望的那个小孔竟然消失,不由一呆,向狐疑看来的师傅解释一指小孔原本位置解释道:“刚才这里还有个洞呢……”钱三游目四望一下,再定睛打量一番,忽地喜叫一声:“在这里了。”竹杖上下左右连点数下,一道窄门无声出现。“快进!”钱三先抛进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再一推武才扬,接着紧跟而入,两人刚进密室,那道窄门便已无声合拢。

    门内即是密室,姬丹荷只发出半声惊叫,便以手掩口,瞪牢了两人,半晌才松了口气,似是认出了武才扬。

    密室低矮的连武才扬也得稍稍低头,钱三当然无论如何也直不起身。武才扬指了指正快速打量室内情景的钱三,“喂!我刚才叫你,怎么不说话?——这是我师傅。”姬丹荷皱着眉头,捂住鼻子,“咦!你们真臭!……外面只要机关打开,声音就会被隔绝,我没听到嘛!就是听到了我说话你们也听不到的。——你就是武才扬?”武才扬傲然点头,“对!俺就是鼎鼎大名的丐帮五袋长老钱二十六唯一的正传弟子武才扬武二袋。”姬丹荷打量着钱三,突道:“我知道你。你的武功在五袋长老里已经可以名列第三。再有半年,就能升为六袋,参与议事,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三年,你的武功就能达到丐帮前二十名内。”

    钱三大奇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不觉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大人模样的小女孩儿,只见姬丹荷神情自负,虽是年仅九岁,却已具备领袖群伦的气质。

    姬丹荷道:“我看过丐帮的所有资料。有你的名字和画像。”说着话,取过一只小箱子,随开,翻动几下,从中抽出一张薄纸,递给钱三。那薄纸上绘有面像并写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钱三匆匆看罢,不禁为之骇然。

    原来,那竟是钱三本人的画像以及生平简历、武功特长、主要事迹,非但如此,连钱三自家也不晓得的师承,竟也写得一清二楚,末尾还附有评价。

    姬丹荷道:“你习到的其实是丐帮前任帮主、如今江湖中被称为隐世高人的十三名绝代高手之一‘破落先生’的武功,却因不得要领以及当初‘破落先生’仅授十之三四的缘故,直到三十年后才进入了大成之境,但也因此另僻新境,走上自创一路,按进展,该在十年后成为一代宗师,如若内力有成,武功甚至可不亚于当今的十三高人,成为未来江湖中的绝代高人之一。”

    这番话其实是评语中的话,但此刻密室低矮,只姬丹荷一人可昂首而立,钱三与武才扬都须低头躬身,姬丹荷说起话来又是一副武学宗师指点子弟般的口吻,因此钱三虽明知对方仅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儿,依然生出错觉,只觉自己正在低头受教,差点便要脱口而出“前辈谬赞了。”的恭敬受教之词。他凝聚心神,自嘲般苦笑一下,将薄纸送还姬丹荷,打量地上的零碎。

    但见密室内共有五只同样的小箱子,打开的那只,箱外有“丐帮”标签。而方才所见箱子内满是纸张,想来丐帮成名人物的资料大多都有,不禁心下凛然。天龙庄内,居然有如此完善的资料,它的可怕,由此便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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