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轮交战,当真是险到了极点,若非石不知发觉不对,先行出手,此刻能死伤几人,便难以预料。石不知也是微微松了口气,心知若不是那两人不知何故剑势微缓,此刻死去的必然是他自己。而若自己死去,即使有丐帮救兵赶来,只怕一众孩儿也只能勉强活着小机灵和武才扬两个。他当然不知道,那几人便是日前在榆树林中夹击金二姑的几名黑衣蒙面人。他们一见到武才扬面目,顿时心惊胆战,只想逃命,交战之时,岂容分神?是以立即毙命。这其中原因,石不知固然是想不明白,武才扬又何尝知晓?

    此时小老大已把石不知最初擒获的那人拎来,石不知接过那人,一掌拍下,解开那人被制穴道,说道:“你们……”忽然一怔,随手拉下那人的蒙面巾,不禁心中一寒,立刻将他抛了出去。月色下,一众但凡望到了那人面目的,都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寒意来,原来此人面色犹如白垩,唇边殷出黑血,想来被解开穴道的刹那已经服毒自尽。

    一众徒儿中,就数小机灵阅历最为丰富,是以他虽是未见那人死状,却一见师傅抛出了那人,便知道已经死去。问道:“师傅,那人必然是服毒自尽而死。”他深知师傅特点,知道若是改为“是否幅度”必然先听到“不知”才有可能得到回答,当然也只是有可能而已。他不想浪费时间,便改为判定语句。

    这样的情景已不止一次,石不知如何不明白徒儿用意,当下招手示意,令大家小心防范,这才道:“正是。这五人剑招凌厉阴毒,又在事败后立即服毒自尽,当是江湖中最为神秘、诡异、恐怖、邪恶的‘不知组’成员。”向一众孩儿瞪了一眼,接道:“……你们莫笑,彼‘不知’非此‘不知’,我这不知仅仅是喜欢说‘不知’,谁问都‘不知’;这‘不知组’,却是天下最为隐秘的杀手组织,谁也不知它究竟是否存在,如若存在,其人数多寡、人手排布、首领是谁、武功如何……,可谓一切都不知,是以才有人将其封个雅号名曰‘不知组’。即使以丐帮的消息灵通,也仅仅只能认定有这样的一个组织。”

    小机灵皱眉道:“他们在此阻杀,定是已经安排好陷阱,……啊呀!师傅!——暖堂院下***通明,本帮不可能毫无防范,定是已有不测!”月色下,石不知面色凝重至极,他打量着沟下的庄院,缓缓扫视众人,说道:“咱们阻杀五人,若是庄内有彼方高手,刻下定然已经警觉。他们既然敢深入我势力范围,必然不可低估。否则,我方也会警觉。咱们先等上片刻。”话落,闪至沟顶,众人纷纷退出“道路”,分散隐藏。

    便于此时,庄院***一起熄灭,忽然间衣炔飞舞声此起彼伏,一条条人影射向沟顶的各个方向;十数声狗吠自各处一起传出,顿时香火般的微弱亮光一闪一闪,犹如天上的繁星在狗下闪烁。一条人影瞬息间已沿着骆驼刺夹着的道路飞闪而至,到得中途,倏然不见,传出一声狗吠之音,香火般的微光也闪了一闪。

    到得此时,石不知终于心神大定,弹指三响。

    那香火微光登时泯灭。

    石不知低声道:“云来山更佳、云共山高下。”口中发出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刺丛中一个低而急的回话传出,“云去山如画。”石不知道:“云因山晦明。”那低而急的声音道:“山恋**情。”

    石不知长松一口气,却仍不现身,道:“一身衣袖一身轻,一遇知己四海情。”那人的声音也大为轻松,道:“咱以露水为衣、咱以风霜为宿……,花子堂中暖堂院,专为乞儿供衣暖。”石不知忽然大喜道:“死老鬼,对了半天的堂口,连我的声音也未听出?”那人也是一掠现身,喜道:“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死……”他话语未落,武才扬已忍耐不住,飞身扑入那人怀抱,叫道:“师傅!想死小羊了!”原来那人竟是杜恶杜十一。

    杜恶将武才扬揽于怀中,怜惜地揉了揉武才扬的头发,石不知和一众孩儿均现出身来。杜恶目光如电,四处打量,道:“方才有惨叫声发出,此处的迎宾又失踪,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故!”四望一眼,只听得夜鸟啼声此起彼伏,神色为之一松。

    石不知道:“不知……,看来是没有其他人了。走,咱们进去再谈。”长啸一声,犹如狼嚎,啸声传到沟下,***点点燃亮,片刻后又已是***通明。众人到了沟下,二十余人在庄院外等候,杜恶摆了摆手,大伙纷纷回去。

    到了大厅,早有人送上酒菜,杜恶拍拍武才扬,说道:“小羊,先歇息一会儿,有空再谈。”径直拉着石不知的艘,走到了主位坐下。那大厅有五丈深,宽三丈,坐四向东,西壁点燃了一排儿臂粗的牛油大烛,照的厅内***通明,不亚白昼。厅中却空空荡荡的无桌无椅,地面上连个蒲团也没有。但丐帮既以乞讨为生,这样的布局,便属于正常。

    十几名青年乞丐穿梭忙碌,不一刻工夫便在地上排满了碗,小机灵招呼众小挨着厅门排排坐下,每人面前都有一只大碗,一只小碗。大的盛放饭菜,小的有小半碗酒,却无筷子。有数名小丐伸手就抓,小机灵忙拦住。

    待酒菜布置妥当,杜恶击掌三声,厅外登时快步进来许多乞丐,有老有少,而后各自找到位置坐下。之后又进来许多人,大多年龄在二十之下,有的站于先进来的乞丐之后,有的坐下。盏茶工夫,厅内已黑压压的挤了六十余人,“座位”占了十之**。趁此空挡,小鬼头附在武才扬耳边,告诉武才扬杜恶乃是此处主事,权利甚大。武才扬又惊又喜。

    想来人已到齐。杜恶扬扬手,厅内立刻鸦雀无声。杜恶道:“诸位。接到‘青蚨传信’后,咱们苦苦等候的石长老,以及他的徒弟们,都已赶到了。大伙也饿了不少时间,这就开始吃罢。”断起放于面前的碗,在唇边碰触一下,然后重新放回。小机灵盯着杜恶的手势,见他放下碗,立即低声道:“吃饭时不准打架说笑,吃饭也不得弄出声响。”众人一起点头,以手抓饭向口中塞填,果然十分老实。武才扬好不容易才见到了这位“老哥哥师傅”,却见他一反常态,对他不理不睬,心中委屈,便没有动手抓饭吃。

    他向内张望,只见次序井然,越是向内,身上麻袋便越多,堂内六十余人均以手抓饭,却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想是规矩使然。杜恶稍停片刻,说道:“石长老德高望重,大伙儿不妨敬他一杯。”断起小碗,众人凡是坐着的都端起小碗,站着的也做出断碗之势,石不知端起小碗,隔空和大伙做碰杯状,而后一饮而尽。余人这才喝酒。

    再停片刻,杜恶又道:“诸位,石长老一行,在途中遇到了一次小小的变故,幸好他武功高强,应变机智,化险为夷,也同时替大家除去了不明身份的敌人。咱们向他表示衷心的致谢。”断起大碗,向石不知做碰杯势。余人莫不仿效。

    小机灵吐吐舌头,悄声道:“你师傅再说上几句,我师傅就会坐立不安。他老人家最怕这等繁文蓐节,那简直比砍了他十七八刀还要难以忍耐。”武才扬也咋舌道:“老天,礼节真多,若是我,逃也愿意。”小机灵嘻嘻笑道:“逃?哪天你要坐到了这个位置,刀劈斧砍也不能逃。”武才扬道:“为什么?”小机灵道:“你当那是个谁都能坐的位置?我师傅武功、名望都比你师傅高,他为何坐不到主位?就因为他说不惯这种废话,耗不得这等时间。”

    武才扬气道:“才不是废话!我看句句都有用,哼!你师傅……”小孩子家都听不惯旁人数说自家大人,武才扬略怒之下,声音不免大了一些,左近的丐帮长老们锐电亦似的目光都向他两人射来。两人吓了一跳,立刻安生地闭嘴低头。只听杜恶正道:“……咱们须得牢记。”方才只顾说话,杜恶又说了些什么,竟未留意。

    但见厅内盘坐的老丐小丐一起举起小碗,武才扬忙跟着举碗,小机灵打了他一下,悄声道:“快放下!”武才扬连忙放下小碗,这才看出举碗的均是五袋以上的长老。只听杜恶说道:“第一碗,咱们敬过天老爷、土地公……”众长老道:“苍天在上……”趁此机会,小机灵悄声道:“幸好刚才你没举起碗,否则就犯了大忌,自封为长老。”指指西面,“本帮五袋以上为长老,之下的为帮众,现在七袋的只有他两人,其余的尽为六袋和五袋。坐着的是长老,从那个空了几位的开始,坐着的都是六袋、七袋长老的亲传,可望在此次大会中晋级升袋。站在他们后面的多是不敢保证能升袋的,当然,也可能是有意隐藏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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