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才扬旁观者清,看出修小罗此刻心思全在乾洲上,让他不去,那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而眼下问旗亭处到处都是**八荒的群星,想察看问旗亭秘密,那也是时机不到。说道:“好吧。”当下两人顺林木悄然窜行,绕过问旗亭高地,继续悄然而走。

    盏茶之后,已经进入树林之内,两人身法陡然加快,又过片刻,已经离开问旗亭地带,不必再予隐藏,修小罗一拉武才扬,冉冉而起,带着武才扬飞奔而去。一路向西向北,依然是见河度河,见山穿山,到了卯时,都已疲惫,见身在陌生山野,便找了个隐秘点的地方打坐歇息。

    休息到中午,辨别一下方向,继续向西,无人时则展运轻功,有人烟时则放慢速度,到了夜晚,便至秦岭。又调息到半夜时分,用餐完毕,顺着秦岭山脉的南五台、首阳山、小太白而行,下了小太白后,北向到达渭河,越过渭河,再向西北。如是三日夜后,都觉疲累万分,这夜过河停下,修小罗仔细看看四周景色,说道:“咱们到乾洲了。”

    身处所在,乃是一片树林。武才扬沉思一下,问道:“这里可是沈家渡?”修小罗摇摇头道:“不是。不过距离沈家渡并不远。这是昔日……”注意观察四周景象,找了片刻,毫无发现,说道:“大约就是当日一搂隐藏于地下的所在附近。”突然怔了一下,一个不敢细想的念头浮现,不禁失声问道:“咱们从问旗亭,几日到了这里?”武才扬道:“不到五日。”修小罗呆了呆,想起最初发现言三姑时,倒未想过武林高手的连夜奔行举措。武才扬道:“又在想那采红丸的凶手?”修小罗点了点头。

    那等做法,极其淫秽邪恶。修小罗虽明知武才扬通晓他心通术,知晓那些事件真相,毕竟无论如何,对方还是个大孩子而已,是以不想和他多说此类事情,更无相互探讨之意。却见武才扬忧虑地看看他道:“大哥哥。我问你。倘若是你进了乾洲,发觉柳一搂哥哥,已经死去。你会否立刻找楮大夫问罪?”心头不禁一沉,断然道:“不会的。一搂杀人的功夫不见长,逃跑的功夫,却是天下一绝。”

    这话却是答非所问。武才扬道:“如果会呢?”

    修小罗沉吟一下,思恃倘若柳一搂死了,自己无论如何也应为他复仇才对。但不知怎么,一想到楮大夫竟是个丝毫武功也不会的医国圣手,顿时觉得即使复仇,也无从下手。除非他旁边有许多可供调遣的高手在,而他又发下了命令来擒拿自己,否则的话,无论如何,也都难以出手杀人。

    武才扬旁观者清,知道这大哥哥,别看外表豪气干云,实则乃是个甚为迂腐的所谓“大侠”,真个分析起来,性情简直可归类到幼儿的幼稚当中。已经是说不清楚其观念个性,究竟是怎样的了。

    打量四周树林环境,苦笑道:“楮大夫其人,多年行医,大得百姓爱戴,在武林中极有声望;乾洲城内,各大武林势力,事实上又都在楮大夫的无形控制下。所以……”摇了摇头,道:“大哥哥,我们赌上一赌。倘若楮大夫身边有高手可供调遣,又发下命令擒拿于你。你若能忍心杀他,从此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但若到了性命危机之时,你依旧执迷不悟,还不能出手。日后你必得无条件服从于我。”

    修小罗不悦道:“泥人还有个土性。何况那楮大夫其人,也太可恶。”武才扬道:“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修小罗道:“好。就和你赌上一赌!”

    两人当下各自找了棵枝叶比较繁密的树,上到树上歇息。调息两个时辰,修小罗疲劳尽消,翩然飞至武才扬停身的树上。武才扬已有察觉,睁开眼来。修小罗道:“趁天色未明,我们入城吧。”武才扬道:“好是好。但我实在疲倦。”修小罗道:“我带你。”武才扬摇摇头道:“不成。为了救你,我必须保持完全体力。”修小罗哑然失笑道:“好吧。那你调息,我先动身。”武才扬不置可否地看看修小罗,道:“几个月都等了,还在乎这一时?”修小罗道:“我小心些便是。”见武才扬并未阻拦,身形一展,已经冉冉而起。

    他离开片刻后,武才扬也从树上下来,青木法则施展开来,尾随而行。但修小罗一起一落间速度奇快,两人同行修小罗时时携带的几日里,这感觉倒还不太明显,一旦分了开来,立时就有了差距。只追出片刻,修小罗便影子也再见不到。武才扬苦笑一下,只好放慢速度。思恃原因何在。

    想了片刻,便知其因。

    原来这些日子连连飞奔于旷野高山间,修小罗体内奇异的蛊丹内力基原,已经慢慢发散开来,非但内功逐日飞进,飞驶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而武才扬却是体内的气息在神智恢复以来,竟逐日都有减少的趋势。这自然是由于他的六阴绝脉造成,在仍是丐帮弟子,于死谷学艺期间,这情形就引起过重视,但谁也没有解决办法。即使现在想来,也除了按阴阳二魔信函进入问旗亭地下武学宝库外,似乎并无其他解决的方式。

    思恃乾洲一行后,无论如何也要回到问旗亭那里,好好驻留上一段日子,查找一下进入的方法。

    修小罗一路疾驰,只小半个时辰,便越过城墙,飞奔向横刀镖局所在地。到得天色未亮,已经到了镖局之外。此刻天色昏昏,隐隐可知镖局的规模居然又扩大了许多,外围依然是施工工地,随意扫了两眼,趁天色未亮,悄然跃入镖局围墙内。

    镖局的工程,究竟要建成什么样子,修小罗心中只有一个当初那师爷递来的十幅图案印象,自身倒是从未关心过。从围墙处开始,向中心又穿越了里许,才见当初自己离开前的镖局建筑,知道当前的规模至少已经达到了丙级,看仍在外围施工的情形,显然最终是要建设成“城墙、护城河、箭楼设置齐全,演武场四处,主楼九处”的甲级石堡。思恃当中,已到自己居住的厅院,侧耳一听,已知房内无人,便轻轻一按,侧身而入。

    房间的一切,都保持着当初离开前的模样,地面十分清洁,显然常有人打扫。心中更坚定了此刻镖局依旧是柳一搂主持的念头。当下轻轻掩上房门,翩然飞掠间,已到柳一搂的院落之外,聆听一下,发觉柳一搂的房内,也是无人居住。

    他心中奇怪,便向原本是柳一搂七妾居住的后花园处飞掠而去,逐一自房外掠过,也是房内空荡无人居住。武功到了他这程度,根本不必入内检测,便可分辨房内是否有人呼吸。是以他停也不停便继续向前。不觉间到了那与“花月云水厅”相连的假山秘道处,天色已经微明。修小罗心中微动下,飞身上到假山处,打开秘道进入。但觉秘道内潮湿垢气甚重,显然长久未有人进过,便继续向前,到了“花月云水厅”外的密室处停下盘膝而坐。

    坐了片刻,知道已是卯末辰初,天色渐亮。(阴历九月,一般是现在的十月中旬,早上七点天色已明。)不禁奇怪起来。按他记忆,到了此刻,各厅下人,都已将厅打扫完毕,至少也须前来打扫,为何离开只几个月,竟变化如此大?不安之心,已经越加浓厚,却又强行忍耐片刻。又过一会儿,算算时间,已到辰时一刻,非但未有人进来打扫房间,竟连早间护院巡逻的脚步声,也未听闻,再忍耐不住,推开密室门,自“花月云水厅”而出。知道这厅内也是十分洁净,显然常有人打扫。

    他出了“花月云水厅”,外面果然已经十分明亮,却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心中不禁越来越是不安。飞掠穿梭片刻,起初还有意闪避一下,到了后来,连连穿越几个院落,竟未曾发现一个早起的人,也未发觉房内有人安歇,终于再不隐身,大步而行,穿廊过院间,已经来到镖局主厅:横刀厅。

    忽然厅内有人说道:“黄久升,今日打扫得这么快?”厅门吱呀打开,一人探出头来,却见那人面白无须,年在三十以上,双眼总似有层雾色般让人觉得此人有些捉摸不定而不敢轻易相信。修小罗一怔道:“典雾帐?你好了?——怎么你来打扫?”

    这人却是当初重伤下留于镖局养伤,至修小罗离开时才能大致完好的四人之一,绰号‘鬼乐’,似乎是一个以乐器为武器的江湖派别的高手之一。那‘仙曲’黄久升也是该派别的另一高手。另两人分别为“锯子”史留得、“鼎童”忽逶伶,前者出身于木匠,兵器也是一柄短锯,后者则本是道童,因其资质美貌,被新七魔之一的“寡欲道长”师弟“鼎炉真人”看中做了鼎童数年后抛弃,在江湖上也从此被视做伶人。(直接点说即是男人中的女人,古时同性恋情况是否很多,倒无资料予以断证。但孪童却一向是豪门大院内圈养的人员之一,并不罕见。)

    “不是黄大哥?”另一声音自厅内传出,接着一名少女露出头来。那典雾帐一听修小罗的声音,早已如遭电撤,惊得呆了。修小罗扫了眼那少女,见其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眉目有些仿佛于典雾帐,却皮肤白嫩,双眼水灵灵雾蒙蒙的,面貌也因此显得十分凄婉动人。怔了怔,定定神。

    典雾帐只吃惊地看着修小罗,说不出一句话来。修小罗道:“是我横刀。怎么你不认识了?——一搂呢?镖局内怎地好像是很少有人?”典雾帐嘴唇哆嗦一下,仍未答话。那少女看看满身尘土长发长须宛若野人般的修小罗,好奇地问道:“你是凌总局主?”修小罗点了点头道:“是。你呢?”那少女道:“我叫典烟凝。他是我大哥。”指了指典雾帐。典雾帐这才自吃惊中恢复过来,迅速向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总局主,快进来。”招呼修小罗进了横刀厅。

    横刀厅内,一般已经打扫干净,一半依然有着尘灰。从尘灰的迹象来看,显然已经有了三五日未曾打扫过。典雾帐急忙用抹布将此前修小罗常坐的主位擦拭干净,请修小罗坐下,向那少女摆摆头低声道:“快请你三个哥哥,让他们速来,万勿声张。”典烟凝颔首向修小罗道了个万福后,悄然退下。

    修小罗心中一沉。

    典雾帐返身虚掩上厅门,走了回来,却不入座,而是扑通一声跪下。修小罗骇然站起,道:“你……”典雾帐叩头道:“总局主。小的无能保住镖局,您就让小的跪着吧。”说话声中,已经泪流满面。磕了三个响头,伏地不肯起身。修小罗本欲拉起他,忽然改变主意,重新坐回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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