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女始终等武才扬决定。眼见天色越来越是昏黑,再不找个目的地,定会露宿荒野。武才扬沉思片刻,无奈说道:“既然大家都不知道方位,也只好继续……南,哦不,……向北吧。”心想:“楠楠姐姐她们三个,是回归天山,路途为西北;假设三秀才他们追不上子子个,又找不到我,或许会回秀才谷,秀才谷也在西北方位。要避开他们,似乎只有向东北。”

    此刻他不知怎么越来越是坚信子子个绝非那三个会“千里户庭”术的秀才能够追上,心中便无形想逃避三个秀才的奉主之举,又沉吟一下,下了决定:

    “向北走。往南的话……韩宋王朝和蒙元帝国定然时有交战,再南更是乱世……”

    这点大家倒是相对明白。自黄河开掘、现出只眼石人、独眼教弥勒宗白莲教等许多宗教以红巾为标志,展开扑黄尘大计以来,在黑风寨四处联合行动下,南方天下早已是战局日日不断。能始终相对安定些的,倒还算是黄河以北的蒙元辖境,百姓苦则苦矣,随时被征召而去或视为乱党杀戮的可能性也极大,但毕竟并非真个身处战场之间,生命之希望总也有个隐隐一线。

    暴大娘犹豫一下道:“师傅,咱们是否向东北方向?”隐五娘道:“恩,真若她们追之不上,又失去咱们下落,想来也只有向东北而去。毕竟大家原本的方向是大都。途径山西的话,我们也能有不少资产可用……”

    此处尽是雪地荒野,目光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便想露宿也非好地方。武才扬思绪不觉转到了朱婆龙心中曾有过的“封锁线”,意会若向南或返回少林,说不得真会遇到万千军卒。回头望去,大家的脚印都似凭空出现于雪野中,交谈着走了这么久,其实才走出百丈不到,不觉苦笑一下,心想速度两字,实在微妙,飞奔之间根本不知奔走了有多远,而本以为走了这么久早走出数里,其实却仅只走了百丈……

    此刻他不知怎么大感疲惫,对那潜在的万万千千军卒威胁,也大感莫名惧怕,沉吟一下道:“也好。不过最好先找个城镇什么的,探听下消息再说。”

    众女唧唧喳喳片刻,皆道既然如此不如先向西北。洛阳乃是大城,到了洛阳之后,无论消息探听,亦或食宿车马,皆有办法。有了车马,再去山西,便可取出许多资产,想去大都便去大都,不想去大都那大同也是繁华盛地,甚是安逸。

    她们口口声声安逸生活,若还是幼时跟随钱三或杜恶时时可见饥民贫困的处境,武才扬说不得一听她们的谈话,就会勃然而怒。但他神智浑噩年余,经历不少残杀场面,再于无意当中发散而出的他心通心法得到了许多他人心灵深处的东西,可谓早已无形中经历过许多人生,是以听了她们口中的安逸日子,其实也大为心动。何况与情难绝的分手,便是心中观念已有隔阂,而那份疑问,也总须得有个解决的时日,否则拖延越久,自己便越是难以忍受。既如此,则她们当前无论做什么安排,那安排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原因,他都须暂且听从。当下点头道:“行。大家看着办吧。”众女皆道:“是。师傅。”重又两人一组,轮流携他,向西北方向奔行。

    又奔驰半个时辰,天色昏暗无比。无星无月的夜晚,即使白茫茫一片的荒野,也显得伸手难见五指。众人眼见四外里依然是渺无人烟,又各个均是娇喘连连、疲乏无力,只得怅然停止飞奔,改为行走。

    武才扬走了片刻,就觉自己越来越是疲惫,只以为那是方才和云家三秀才的激烈交战造成,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并未在意。

    此刻诸女悲伤的情绪都弱到可以微乎不计的程度,对他的干扰自然也降到可以完全不予考虑的程度。武才扬有了思索的余暇,心想:“那方丈静室,显然乃是少林方丈长日修炼的地带,是否因为如此,其实具备了某种特异气息,而这些女子,又恰好都能对其汲取?”转念又想:“她们的功法流入仙派,那少林方丈的静室,分明应属佛门。假设佛门和仙派的无形力量竟可融汇,是否足以说明,其实所谓神力,皆是同样性质?”

    溯风呜呜,在没膝的大雪中勉强又走了一刻,武才扬就觉刀子般西北风刮在脸上生疼无比。起始发觉这变化,还茫然一下,接着便是愕然心惊。他下意识间体察体内情形,觉察隐隐有股旋涡般力道,在忽现忽消。思恃:“这可奇怪了。精门功法大成后,还是首次感到寒冷难忍。体内力道又是什么?”边走边静心体察。对自己越来越疲惫的情形,依然未在意。

    又走片刻,已疲惫到举步艰难喘息连连的程度,但他正体会身体内变化,仍未发觉体力衰减的情形。

    此刻体内旋涡般的隐约气息,已大为显著。原来那众多的旋涡般隐约气息,竟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泥丸、天灵、灵台、涌泉、肩井、华盖、丹田、会阴等穴道的旋涡气息,几乎已能分辨出来;一类是由双掌掌心,双足足心,下腹部、正头顶、后背肩骨正中的脊椎骨节处出现的,与穴道气息并不相同但也是旋涡的气息,亦可隐隐觉察。

    这两类气息,在穴道处的旋涡气息深邃无比,不经经脉,而是此处穴道旋涡的旋速稍慢、彼方穴道就加剧速度或出现一个新穴道的隐约旋涡,但总体气息始终保持一种大范围上的均衡。而七处范围较大、相对平缓些的旋涡气息,所生出的劲力倒是漫向经脉穴道,但也是固定地向外扩散,而非寻经脉而行——就仿佛一个个不同国度,范围再大,也得受限于某种无形范围。

    武才扬越是体察下去,便越是奇怪。

    须知武林修行之法万万千,但大抵中土神州门派,不离穴道真气的修炼;藏密等地来源于天竺一带的流派,不离五轮七轮三轮等修炼方式。而他此刻,穴道上的气息符合中土武学修炼要决,却又不走经脉;七处非轮之轮的气息,与天竺等外域而来的修炼方式有所类通,却竟能在一定范围内通过经脉蔓延到就近穴道。可谓两者都属无法归类的行气模式。

    那非轮之轮的七处大范围旋涡,其整体看似均衡,但力量总体的实质忽强忽弱,可谓盛时膏膏若汤、弱时稀薄如雾,随刻波荡无休,比之于穴道间的气息旋涡始终激荡不停,更加令人难以适应。

    两者若做对比,那些大范围的旋涡,如天上风;穴道里的旋涡,如海中水。固然海中旋涡真实可辨且始终具备实质,但那天上风力旋涡之总量,却丝毫不让于海中旋涡。

    正自体察,忽觉身体一软,便已跪在地上。他吃了一惊,收回思绪,极力去撑地面,却竟全身酸软的一丝力道也无,哪里能从雪地里站起?这才发觉自己体力尽丧的可怕现实。

    只过片刻,艰难行走的众女便发觉有异,纷纷叫道:“师傅!”向他赶来。武才扬又惊又怕,迅速体察身体变化情形,发觉刚才能感受到的两股旋涡力道,已经更加强盛,但自身却虚弱地几乎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

    众女到他身边将他搀扶起来纷纷叫道:“师傅!师傅!你怎么了!”武才扬勉强笑笑,说道:“我……有点累……”已虚弱地连眼皮都无法睁开。隐约中只觉自己被人架着行走,隐约中似乎有人欢呼说道:“看!前面有个庙!……哦,是水神庙!”便疲倦地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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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也不知多久,感觉人在梦中、意识却无比清醒。仿佛正有谁在身上抚摸,也有人在探询脉搏变化情形。过了片刻,一个绝美的声音宛若天籁般在耳边出现:

    “你们清醒之时,就在山下军营?”

    暴大娘那嘶哑的招牌式声音说道:“是十分奇怪。的确进入芥子呐须弥时,是在少林方丈的静室,但从芥子呐须弥中出来,就在山下军营,而且军营已空。”

    这宛若天籁的绝美声音,倒非诸女中任何一人的声音。武才扬诧异一下,隐隐想起,那声音曾经听过,仿佛就是自己如梦如幻由什么‘众生心田’中脱离之时,不禁心中一凛,觉得当前情形大有问题,急忙集中精神去听她们谈些什么。

    只听那绝美声音“恩”了一声,问:“**十五呢?”隐五娘答道:“她们去追子子个,至今不见消息。”那绝美声音道:“恩?这倒奇了,难道子子个竟……?”隐五娘道:“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怀疑那子子个竟也是大伪派高手,否则谁能脱离情意牵制?或者他也是个‘他心通’的高手?竟能将心灵情谊驱逐出去?”

    稍静片刻,那绝美声音道:“并非如此。大小姐传出消息,子子个的‘身外化身’,曾在‘竹林幽域’内出现过,显然绝对是个心力高手。却不知何故,再也探询不到他的下落。且事件极其怪异,那心月狐和十三郎的心力,似乎竟也突然之间探测不到。亦不知是他们陡然有了进展,还是竟丧失了心力。大小姐曾道,在某一刹那,武才扬这心力曾旺盛到足可承受穿越结限程度,却又突然渺茫到无法觉察。显然在少林曾有过心力之战。——你们真地一点不知道?”

    暴大娘与隐五娘道:绝美声音道:“若这样的话,……我怀疑,乃是武才扬的心力破坏了心月狐和十三郎的心力。假设如此,武才扬必可穿越‘留心留神’境界,将三小姐带出。”暴大娘与隐五娘齐声道:“小姐英明。”

    沉寂片刻,那绝美声音又道:“眼下武才扬的情形古怪到极点。按说依照他六阴绝脉无法习武的特征,体内怎也不该拥有强盛力源,现下竟能探测到至少四股。假设护持他心灵的便是不老情天之仙派神力,那守候他脑域的又是什么仙派神力?两种仙派神力设若可以理解,这等丹田与灵台处的真无又是什么?来自于神力的真无气息若仍能解释,为何他连真气竟也似乎开始组建?难道那地火之虫当真可改变体质,解除他这六阴绝脉?”

    暴大娘与隐五娘齐道:“属下无法明白。”

    那绝美声音显然也无意从她们口中得到答案,似乎是在沉思。又过片刻,那声音道:“现下他虚弱到极点,看来精门疗伤术乃是完全失败的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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