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入云未料自己近身十丈来竟埋伏下陌生人,自己却一无查觉,当时好不惊讶,又知段惊霆此时心情很不好,怕他暴起伤人害了那人性命,忙也起了身往来人落身处纵去。谁知他与段惊霆还未开口喝训,那黑影已然匍匐在地,口称圣使,山呼饶命!如此倒令张入云莫名其妙,正待命对方起身,段惊霆却没他这般好心意,运指成风,即时便将来人禁制在当地。

    到的这时两人才得仔细打量眼前人,就见对方瘦小干枯,是位老者,周身着一袭黑袍,驻了一柄枯木杖,脸上皱纹极重,层层叠叠,竟瞧不出个真实年纪,论少了说也在百岁开外。张入云敬他是位老者,放慢了语气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潜至我二人身前这般近?到底有何企图!”

    老人被段惊霆禁制,当下只能跪倒在地答道:“属下,鱼蓝,叩见圣使!只为身份卑微,生性胆怯,不敢冒犯尊颜,斗胆仗了一点小法术前来打探,如今反被圣使擒拿,死罪死罪!”

    听了这段话,张入云略略思忖,回过意来,笑道:“乾坤教教主是商暮云,你不用这般依重我!这岛是你的居处吗?说来倒是我讨扰了!”

    张入云本以为老人是乾坤教教众,因忌惮自己夜精石威力所以这般害怕,可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想,就听得鱼篮答道:“不是,属下是圣母亲兵,今日地龙岛有幸得圣使光临,属下不能不叩见!”

    张入云疑问道:“哦!还有这样的事?你说的圣母该是食香鬼母吧!我却没有想到鬼母在这冻海竟还能有属下。那你请回吧,劳动你真是不好意思。我和我这位朋友只在这里耽搁一夜,明日日出即走,你不用担心!”

    段惊霆却没有他这般与人为善的心肠,阻止道:“先别忙放人,是友是敌还没闹清楚呢!再说这老东西怎么也说是这里地主,就不杀他,也该从他口里探听一点消息。”

    张入云闻言点了点头,与鱼篮道:“对不住,倒不能放你就走,我二人还有一些话想请教你!”

    哪知段惊霆张口喝止,骂道:“人人都像你这般蠢,这江湖也不用闯荡了!”说着回首与鱼篮喝声道:“老东西,你即是这里地主,便快快招待我。伺候的小爷舒服,我便不杀你,要是怠慢了一点,你这什么圣使主人却救不得你!”老人闻言看了看张入云,意求示下,惹得段惊霆恼了,骂道:“看什么看,再做犹豫,我将你岛都掀了!”

    张入云摇首笑道:“即然段兄开口,我倒不好不卖些情面了!老人家,若有住处,麻烦引荐,我二人也困乏了,想逗留一晚。”说着指动清风,即时将老人身上禁制解了。

    鱼篮老人闻声大喜,连忙拜了又拜,当时也不作势,只道声:“属下斗胆卖弄!”说着提了枯木杖往草一杵,张入云足下一晃,便如坠了云雾样陷落在地下。转瞬间被老人排开岩体数十丈径深,三人已身至一处极广大的地府之中。没想到那地龙岛外间那般严寒,这地下却是温暖如春,张入云两人一路北往,都是运动真气御寒,冻惯了的,此刻地底温暖,当时收了功劲,浑身上下登时一阵轻松,只是这地府中土腥味甚重,空气也有些黏湿,叫人有些不耐。张入云看在眼里,暗道:看来这北地终是苦寒难养人。可再往眼四周,地穴中两壁上又生了好些放了晶光的斑斑点点,张入云是经历过的,一眼瞧出那些晶光中蕴育的多半是缠玉石,想不到能在这地龙岛遇上这样的宝物,且又是这般多法,少年人心上不由又是一阵疑惑。

    那鱼篮是个精细的老人,见张入云注意到两壁,当时也不说破,只当先领了二人往地府深处行去,段惊霆自然也看出这地下藏的宝石,只是他至今并未信任老人,一路上仍是留神戒备,并未将缠玉石放在心上。

    待转了几个弯,张入云眼前豁然开朗,就见得面前一座极大的厅室,四周数十丈高的岩壁上尽是被挖掘出来人居的石洞,粗粗数落,就没一百少说也有七八十间,其间人物攒动,也有近百口人。且像是鱼篮事先便有预备下酒宴招待二人,正中厅台上早设了席案,段惊霆初闻到肉香还不在意,可后首席案上又传来醇香蜜酿,当时却是忍耐不住,走上前去一脚踢开两排座椅已是提了酒壶在手畅饮,他是天生灵感,舌尖只触了触酒液便知无毒,且那鱼篮一族酿酒自有其秘法,香薰浓郁,美味无比,少年人酒量又宏,抑首便是一壶见底,随扔了酒壶又伸手再取,案前侍女没见过他这般凶恶相,一时害怕忙闪了开去,却又仿佛倾慕段惊霆年少英俊,身子虽往后退,目光闪烁不住的往少年周身打量。

    鱼篮行前将众女喝叱,并不在意段惊霆举止粗鲁,反极尽周道。又请了张入云列主席,可张入云哪里习惯这些礼教势派,只在段惊霆肩下落坐,一时下,倒让陪了末座的鱼篮没了座处,只好站定身子陪席,如此一来,张入云却又不好意思,这才转了对面次座坐下。

    段惊霆在席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虎咽狼吞,几是先前没有用过饭也似,可他为人精细,饮食间斜眼留意,只见这地龙岛上,男多女少,年轻男子更是稀少,偶有一两个也多是身落残障的,至于女子却是极为艳冶,只是脸上多有些菜色,病恹恹的一副模样。

    鱼篮席间极尽奉承,令张入云很不习惯,当听得老人有言自己地藏一族已在这地龙岛上盘踞了数千年,想起寒鸿岛离这里不远,便问道:“即是你一族旧居此处,可知道不远处西方寒鸿岛的究里?”

    果然鱼篮闻言脸色一变,躇踌片刻,才开了口道:“本来我地藏族由圣母特允在这地龙岛归藏已是不闻世事的,可是数日前圣母竟显得金身,命我族人迎接圣使……。”

    张入云听得这里,不由疑问道:“怎么?鬼母已经知道我要来这里吗?”

    鱼篮点头道:“正是,圣母对圣使大人安危很是关切,行前还曾有言邪月授使太过猖狂,竟敢欺上门前相犯圣使,日后定要讨回公道。”

    段惊霆正在一旁喝酒,闻声忍不住大笑:“你胡说些什么?那个鬼母又腥又臭,能安好心待这笨蛋,就真说了这些话,也是套定的***,就等这蠢货去钻!再退一万步说,这班通天手段的老鬼们会为了他这么小不点儿相互制气?张入云就是再蠢,你这老儿也该换些能唬得住人的话来编排!”

    鱼篮老人闻言大惊,满脸羞惭一时不敢再开口,端坐一旁的张入云则是笑与段惊霆道:“多谢段兄提点,兄快人快语,话虽说的难听,可在理上却是照顾的小弟的!”段惊霆见张入云为自己恶语相向,竟不动怒,一阵没意思,口生嗤笑,不再理他。

    如此张入云才又将前番话题重拾,求教老人寒鸿岛一事,鱼篮见再推辞不过,只得谨慎开口道:“要说这寒鸿岛,我地藏一族倒是看着它兴盛起来的,这岛子扼守着极北冰原的咽喉,一因春归冬去的灵禽都得要遁云路经过。本来荒芜人烟,却在三百年前由邪月冷仙子驻守,至后招兵遣将愈加的兴旺,她岛上能人极多,圣使这一次前往,需得倍加提防呢?”

    张入云不解道:“不是有说人间界归乾坤教主商暮云辖制吗?怎么到了这里,邪月却能占山为王,不受商暮云看管?”

    鱼篮闻言笑道:“圣使有所不知,寒鸿岛地处极北,又是灵气极充盈的所在,常年浮动,其实却是地处狭间,不但驻于人间界如有许要也可跃至寒冰界,此地终是太远,便是乾坤教教主大能也有管顾不到的地方。况且邪月仙子也只在这一地盘踞,并不轻往中原繁华地,两不相犯,所以能维持至今二百年相安无事。”

    张入云寻思片刻,心上会意,又问道:“照鱼篮先生口气,你定是在地龙岛修行好久,对乾坤教中事极是熟悉的,在下是乾坤教后进好些事理不明,正好请教先生!”鱼篮连道摆手直道不敢,但有张入云求问便俱是详细妥当的解答,他地藏一族又是鬼母一脉亲族,所知所识甚多,当下言无不尽,直至今日少年人才得将这魔教内里知道些个仔细。

    原来地藏一族本生在食尸界,万年前得天地造化施化了人形,其间繁衍生息,直到得今日才有眼前境地,只奇怪的是鬼母虽残忍,可这一只亲族却是心性温和,向往人间福境,耻于那食尸界中苟存,数千年修积才能循机升座人间界,鬼母念其同根本族倒也不怎么干预,由其自生自灭。好在这一族虽是温和不忍杀阀,却有一门制器治金的本事,所铸器具均是极上乘的法宝,为此上鬼母倒有些倚重此一族来,这地龙岛因在狭间边缘,灵气极盛,地下缠玉石尽有,一族人靠的一门本事为食香鬼母造器,千多年来也得了个平安。只是到底为鬼母束缚,前日显身命其招看张入云一行二人,一族人哪有不奉敬的道理。

    张入云和段惊霆都是乖张性儿,听出鱼篮老人口里有些不详实,当时便已猜出他一族人心思,一时张入云微笑不语,段惊霆却是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只是听到地藏族精擅制器,两少年倒同时心有所想,不约而同问了对方个仔细。

    当张入云询问老人飞剑可能铸造时,老人笑道:“此是中原正经仙人防身炼魔的神兵,其中按五行,分阴阳,辅有草木精华,还需得仗剑者灵气本合,怎是我一族所能制炼的!且仙剑有炼魔的意图,我一族出身灵异总是有些忌讳。圣使若是想领一件防身的利器,我这岛上尽有,待圣使用完膳,便由圣使随意挑拣,不是我一族自夸,若论威力也不能在他中原散仙以下。”

    段惊霆闻声笑道:“老头儿!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一双眼睛和鼻子虽能观人好坏,你肠腑里藏了些什么东西,我闭了眼睛单凭气味就能闻得出,连食香那样的老鬼都得倚重你这一族,你手底定藏了些好东西,我也不要你什么刀剑之流的兵刃,你有什么奇巧的东西只管拿来我瞧,若是我看上眼自然拿走,若是有藏私,我临走之前定将你个不透气的洞府砸个稀烂!”

    他这一番话说的鱼篮老人及至地藏一族尽皆惊色,张入云见了赶忙解释道:“老先生不必担心,我这位朋友向来爱开玩笑,说话当不得真的,诸位也请不要在意。”

    可段惊霆却冷笑道:“怎么不当真,明日与邪月一战,你我二人生死未卜,他这洞里即有宝物可添我威力,我凭什么不取?如我明日身死,就是杀了这般人又当如何,告到阎王老子那里我也只有一条命陪他们!”说了又看着鱼篮狞笑道:“所以老头儿!且把你洞中宝物全搬出来,免得等我自己动手,可就晚了!”

    张入云见段惊霆说话时,嘴角眉头俱都扭做了一处,知他不是在做假,当时心间一阵烦闷,生怕还未与邪月见面,自己又将与段惊霆较量一场。段惊霆生负血海深仇,又是个乘张邪气至极的性,越是临近寒鸿岛他一身杀气越重,却不要到头来拿了这地藏一族试刀才好。

    正在他这里躇踌时分,对面鱼蓝老人却是先一步小声说道:“我一族人向不好杀戮,炼得这多兵刃也只为了应求圣母取用。这位公子想取我族洞中宝物不难,只是我一族人也有一桩事想请圣使与公子施于援手,公子如能答应,我一族中炼制的宝物只管尽取,绝不敢藏露!”听得他话说的慎重,张入云也不禁起了兴趣,一旁段惊霆则早冷笑了问他是想要自己做什么事!

    老人闻声不答,只立了身,环顾四周同族,在他目光下,所有族人也不待其号令便都得行前与厅台前汇集。鱼篮见了,犹豫半日指手从人群中挑了十人走近台前。张入云当眼看时,就见老人指点的都是年轻貌美体格健康的少年女子,一时心上思忖,不由生起一古怪念头。

    而段惊霆元没有他这般斯文,只当眼看了看,便直声笑骂道:“老头儿!你找了这多少女来,单找我与张入云两个男子帮你的忙,怕不是要做出些龌龊借种的勾当吧!”

    鱼篮闻言老脸一红,尴尬道:“段公子所言不差,我地藏族已有前年没有诞下过童男,如再这般下去,迟早要有亡种灭族的危险,今日能得圣使与段公子二位少年英雄登门,算来也是一段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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