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张清此时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他认定书信为真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个局,自然有疏漏之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太子找了出来,而且还找的这么准,让他所说之话的可信度大大降低,张清不由自主的又向前面看了一眼。

    靳铎一看张清被太子问的哑口无言稍感宽慰,望着自己的长子只是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却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靳铎内心有一股自豪之情升起。这是他和妻子的子嗣,是他的血脉!

    虽然他靳铎作为皇上可能并不出色,但是靳铎相信,他的儿子一定做的比自己好,一定会成为真正的帝王,而不是像自己一样处处被人掣肘。

    “太子殿下,微臣虽然不认得安公子的字迹,但是微臣相信一个罪臣之后应该没人愿意去冒充。而且我那门房也说,来送信的人看身形像是安公子,所以微臣才有此判断。”

    张清硬着头皮说了这么一段话,想着尽量将话说的圆满些,别留下什么漏洞。

    “哦,也就是说张大人一不能肯定送信的人是安家公子,二也不能确认道观中被抓走的不是乱臣贼子。那么本太子敢问张大人,是谁给了你胆子,单凭一己揣测就在朝堂之上、大殿之中参奏国之重臣。你们御史难道就是靠着猜测去想象事实参奏的吗!是谁教你这样为官的!”

    靳水辰一席话掷地有声,问的张清哑口无言,听到朝臣心中更是有了另一番滋味,这太子是要发作张清,还是要发作御史们?

    “臣请罪,臣治下不严。让张御史将未查实之事上奏,是臣的疏忽。”

    靳水辰一席话后,只见一个白胖的身影连忙跪在大殿之上请罪,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吴非。

    这吴非是个典型的墙头草,虽然是整个督察院最顶层的左都御史,但是整日里无所事事,看着风往哪里吹,他就向哪里靠。就好像刚刚张清越级上奏,他不声不响,这会看太子发怒,又赶紧请罪,好将自己摘出去。这样的人平日里还好,到了关键的时候却靠不住。

    只是御史这个职位敏感,而有吴非这样的御史,对皇上来说是好事。如果整个督察院上下一心,今天参奏这个,明天参奏那个,靳铎才是真的头疼。所以这吴非什么本事没有,却是稳坐左都御史十几年。

    “哦,吴大人的意思朕不明白,难道张大人参奏之前并未向你程秉吗?”

    朝堂上的规矩,大臣当然可以单独上奏,但是私底下在上奏前总是会知会顶头上司一声,这是人情,省得让人觉得骄纵,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些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是什么原因让张清跳过吴非,急不可耐的上奏了呢?大家心里又明白了几分,这个时候谁出头那定然是张清幕后的人了。

    “回禀皇上,这件事情微臣确实不知,但是我督察院众位御史绝不敢玩忽职守,绝不会捕风捉影。想来张大人也是关心则乱,这才犯了这样的错误,微臣请皇上饶恕张大人失察之罪。”

    吴非一席话说的张清险些吐血。这个吴胖子别的本事没有,坏人事的能耐数一数二,这几句话就将他推向了所奏不实、捕风捉影的地步。

    可是事情到了这里,他又不能叫冤,除非是他与皇上撕破脸,一条路走到底,拿项上人头作担保,逼迫皇上去查,只是到了那时候……怎么会有他的好。正在张清左右为难,摇摆不定的时候,一个壮硕的身影走出。

    此人穿着四爪子的蟒袍,并未下跪,只是对着靳铎屈身一行礼。

    “皇上,本王认为,张大人虽然没有铁证可以证明方将军的手下捉拿了安家兄妹,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总是有些缘由在里面。与其在这里打口舌的官司,不如派人去军营一趟,将人提来不就全都清楚了。”

    说完双眼直视靳铎,一道精光闪过,只是面上笑容不减分毫。此人正是雍和王朝世袭罔替的三王之一的崔齐光。

    众位大臣看到崔齐光出头,内心纷纷猜测,难道这张清背后的人是英王?只是一个个低着头,脸上不显半分,就连张清也是毫无表情,甚至连一丝激动的意思都没有。众人又在心中骂了一句老狐狸!

    其实他们还真是冤枉了张清,此刻他面无表情实在也是被英王吓了一跳。这英王怎么会站在了他这头?也只有张清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身后的人可是和英王截然不同的立场啊。

    靳铎自从见崔齐光站出来,脸色就又难看了几分,原来背后的人果然是他……自从靳铎继位,这满朝文武几乎就分成三派:支持皇上的,支持靳镦的,还有一派就是支持靳锋的。

    这些年靳铎与靳镦、崔齐光数次交锋,只是无奈对方势力庞大,手中不仅有兵权,更是掌控着户部和礼部,所以十分难缠。

    十几年下来,虽然靳铎手中的权势越来越大,却始终不能奈何对方,这也是靳铎最大的一块心病。

    “英王此言虽有道理,但是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说法就去怀疑国家栋梁的肱骨大臣,实在是过于小题大做了。如果因为随便一句怀疑的话就去彻查臣子,那朕每日也不必为其他的事情操心,光是忙乎着查抄自己的臣子就行了。这样做岂不是伤了臣子们的心,朕断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靳铎见对方步步紧逼,最终还要来个当堂对质,早就怀疑这京城指挥使司是遭了人家的算计,现在若去提人,这事情八成是不能善了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让方征云私底下去调查是怎么回事,绝对不能把人带到大殿上来。

    “皇上此言差矣,本王认为,方将军既然身居高位,一言一行更应该谨慎,现在既然有人对方将军的能力和作为产生了疑问,我们就应该查清楚,这样也能还方将军一个清白。如果现在一味的回避,不把事情弄清楚,到最后只会以讹传讹,把本来没有的事情传的绘声绘色。那样无论是对方将军还是长公主的声誉都不好。”

    崔齐光说完挑衅的看了靳铎一眼,这件事情明显着是针对方征云而来,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即使不是朋友,在这件事情上也是和他利益一致的。所以崔齐光才毫不避讳的站出来,推一把,让这场戏继续唱下去。

    “你……”靳铎用手紧紧的攥住了龙椅,双手过于用力,青筋爆出,显示着他内心的愤怒。

    这崔齐光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逼迫他,逼迫他去查这件事情。即使自己不愿意去查,他崔齐光也会将消息传扬出去,让将军府和公主府彻底背上滋扰百姓、乱抓无辜、冒领军功的罪名。

    想到这种可能性,靳铎的心猛的一沉。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无事还要被人讲三分,如果真有那么一些蛛丝马迹,岂不是给人添了谈资。看来这件事情捂是不行的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掀开来,大家看看到底这幕后是什么牛鬼蛇神。

    靳铎想到这里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像刚刚那样愤怒狰狞,反而是一脸平淡的吩咐。

    “既然英王如此说,方将军,你现在就回大营一趟,亲自将人带来好了,朕倒要看看,那两人到底是不是安兴邦的子女。”

    靳铎说着给方征云使了个眼色,方征云见了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他京城指挥使司数万人并不在城内,平日维护城中治安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他的人都是驻扎在城外十里处,就是策马快行,平日也需要大半个时辰才能到达,这来回之间可就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可不短,如果自己有心,想做些什么事情都是来得急的,如果军营中那两个人真的是安家兄妹……他自然有办法将人给换掉,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其他的可以以后慢慢查。

    “是,微臣遵旨。”

    方征云想明白这关键之处,当下毫不犹豫的答道,转身一个抱拳就要向外走去。就在这时只听张清的声音传来。

    “方将军且慢。”

    方征云听到这句话内心暗叫不好,这张清还要耍花样。果然,他听张清说道,“这件事情方将军和孟达副指挥使都有涉及。按照本朝律法,案件关系到之人理应在审理的时候回避,此刻方将军亲自去提人,不妥。”

    说完还看了方征云一眼,方征云听了这话立马暴跳如雷。

    “张清,你不要其人太甚,方某行的端做得正,因你毫无凭据的猜测现在已经被逼的亲自去提人。你居然还要将我比作那犯人,你是何居心!”

    方征云对张清怒目而视,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就展露了出来,方征云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论心计谋略他自然比不过张清,但是论气势威压,十个张清也不敌。张清见方征云如此被吓了一跳,加之本来就做贼心虚,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呵呵,方将军何必如此激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方将军如此推三阻四,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吗?”

    崔齐光没想到张清如此不中用,无奈只得再次开口,“既然张大人不放心,不如就和方将军一起去吧,我想方将军为了自身的清白着想,也不会拒绝你的。”

    崔齐光的话音刚落,张清赶忙接口:“臣愿与将军同往,请陛下恩准。”一个头扣下,表明他的决心。

    “臣附议张大人,请方将军与张大人同往。”

    只见礼部尚书解灵均跳了出来,支持张清,其实是支持崔齐光。看解灵均出了头,朝堂上崔氏一脉的人一个个纷纷表态。

    “臣附议张大人,请方将军与张大人同往。”

    “臣附议”……

    靳铎看着底下跪着的十余人,内心再次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方征云,大袖一挥,轻声说道:“去吧。”

    方征云知道皇上的难处,朝着皇上行了一礼转身就走,后面还跟着一个张清。

    见此,崔齐光嘴角上扬,无声的笑了……而太子靳水辰皱起了眉头,再一次体验到父亲深深的无奈,暗自攥紧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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