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不私奔枉少年。要说苏小曼这回可是丝毫没有了犹豫,说奔咱就奔,两人收拾了个简单的包袱,趁着月色,当夜就跳墙偷偷离开了黄府。

    “我们要去哪?”苏小曼一脸茫然地站在刚跃下的黄府围墙外,这才突然发现,由于行动过于仓促,竟然连逃跑路线都还没有进行周密的谋划,冲动果然是魔鬼呀!

    黄承安拿下跳墙时沾落在她发丝间的树叶,安然地笑笑:“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不过,首先要离开这里。”说完,他对苏小曼眨眨眼,接着走到巷口对着暗处打了一记响指。“啼啼哒哒——”,黑暗中竟传来了马匹行走时的踢踏声。

    这绝对是一副埋没在黑暗下不易被人察觉的图景,而这个身着宝蓝色布衣,头戴斗笠遮面,驾着一驾极朴实的马车走出了暗处的男子,绝对有做奸细的潜质。那被斗笠完全遮住了的面容带着一份神秘感,若不是见着这女子不能及的身形和这粗犷的驾车姿势,苏小曼甚至无处知晓他是男是女。

    “上车吧。”黄承安打断了苏小曼对斗笠男直勾勾的注视,牵着她走到车边,拉开布帘示意她先上车。哪知这苏小曼虽是乖乖被他牵到了马车边,但视线始终在垂首站立马车一旁的斗笠男身上游荡。嘿!”苏小曼转身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斗笠男肩上,熟络的像是自小一块光着屁股长大的哥们,“你小子大半夜的还带个斗笠扮什么神秘呀!”——!难道扮神秘还要分白天黑夜?!

    斗笠慢慢上扬,一张菱角分明的冰雕脸一点一点曝露在十六皎洁地月光下,泽出清锐的银色光芒。清凉之感四溢开来,让人联想去年某凉茶馆的宣传词——“透心凉,心飞扬。”

    不过很可惜。当他地全貌整个展露出来时,苏小曼已经被冻成了冰棍。着实没机会感觉到除自己的身体外,更清凉地地方了。这一笔一划干脆勾出的清晰脸廓,横纵直长的浓墨剑眉,细长轮廓的菱形冷眸,尖挺的鹰钩鼻。薄而锐无血色地唇,这人整个就是一尊面无表情的冰雕石刻。而且,若是他将眼向你一望,你立即就能感觉到一阵冷风过境,而且这风,还是发源于西伯利亚!可以想象的寒——

    而咱们苏小曼倒不是被这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给刮成冰棍的,确切说来,斗笠男从头到尾就没正眼看过她。苏小曼只是为自个认错了人,小小的装个僵硬来逃避一下尴尬的气氛而已。这能怪她吗?就这身形!这姿态!这装束……呃。好吧,这衣服质地是差了点。但就他这一黄承安的小跟班样,不也让大伙都以为是宝瓶那家伙嘛!

    好不容易解冻了的苏小曼拉拉黄承安地袖摆。“上车吧,我冷。”——确实。六月的天……夜晚比白天是冷多了。

    拎开布帘。苏小曼再次愣住了。这外似简陋的马车,里外咋差别那么大了!这马车从外面看。确实是普通地让人觉得,这是谁家砸锅卖铁换来的活计工具,一看就让人想丢两个钱,得以表达一下自个地善良。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铜板砸进去地马车内部,别有洞天——厚实的软垫铺满了整个底坐,及背靠,躺上去后,整个人向下陷几许,有力地缓冲了马车奔跑途中带来的震荡。软垫上头还铺着玉珠席,一丝一丝透着凉意,轻轻松松便驱散了车内的闷热。这比她在西泠门的木板床可强多了!

    马车中间还置了一个固定的小几,上面放着几只小碟,小碟里摆着几样精致的小点心。苏小曼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心中嘀咕道:跟着这小子逃婚,似乎还不错!

    是的,起码不用再重复你三十七铜板的故事。

    说是三人行,但苏小曼始终觉得可以把那个叫“冽颜”的斗笠男忽略不计。因为她实在很难将一个走路没声音,面上无表情,丧失语言能力的家伙,与人类这个高级的种族联系起来。据苏小曼观察,这一路下来,斗笠男交流最频繁的对象是——他们的马。最常使用的话有两句,一句是——“驾!”,还有一句是——“吁!”

    “你这是打哪挖来了这么个大冰块呀?带着还挺凉快的!”这可是她掘地三尺,好不容易才从冽颜身上挖掘出来的优点。

    “呃——!”黄承安顿时语塞,听闻这大内第一高手还能有这效果的,他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是我的护卫,之前因有要事,他一直在月隐国。”

    小曼了然地点点头,“还好。”

    “还好?”黄承安显然没明白她这还好所指为何。

    苏小曼白了他一眼,“三月带着他,还不得得风寒!”

    闻言,黄承安额前立即出现了三条黑线。他刚想替冽颜翻案,告诉苏小曼这冽颜其实是挺热血一青年,却又听苏小曼道:“说来还真是奇怪,为何这儿多日过去,我们就没遇着天泽哥那来的追兵了?”他们这样没有目的地的游玩已有数日了,这任由她不留理由的离开,可不像是黄天泽的作风。

    黄承安朗声一笑,摇摇折扇,丢出两字:“他忙。“忙?”她这都跑了,他还忙啥?难不成还在忙着帮她这个逃跑新娘招夫婿?!

    “忙着追我们。”

    苏小曼一愣,接着拉开车窗,急忙将头伸出去,向外四下张望,结果连追兵的影子都没见着。“净在这瞎说!这荒郊野岭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黄承安俊眉一挑,对着苏小曼调笑道,“看来我不在你身边都不行呀!才离开我一个月。你怎么就能笨到这种程度了!”——

    啥!?苏小曼这才深刻的肯定,黄承安又回来了!因为他又复到了最初她见着的那副模样——极度欠扁!

    黄承安可以不去理会苏小曼暴怒地表情。但绝不能不理会向他飞来的那颇具分量的拳头。轻巧地躲过苏小曼那细皮嫩肉地小手,黄承安不禁心中暗叹,这冽颜果然不如宝瓶好使,他主子都要被人从内部攻陷了,他还能两耳不闻车内事。一心只赶圣贤车,逼得他这个做主子的不想暴露实力都不行了!

    苏小曼显然没料到功夫水平一直被她定位在草包级别地黄承安,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化解掉了自己颇为得意的自创“叮咚落水拳”。失落之际,苏小曼愤慨地咒骂了一遍万恶的资本主义对人类毅力深刻的腐蚀性。她心想,定然不是黄承安的水平上升了几个层次,只能说是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过于安于享乐不事生产,以至于这个专业水准一落数丈,果然是万恶之源呀!让她沦落到连黄承安这水平都能充当她地敌手的地步。从今之后,她必痛改前非。重新为人,否则就她这水平,出了门还真不敢说是西泠门的人。倒不是丢不丢人的问题,她只怕是说了。也没人相信!——

    就苏小曼的自我反省程度看来。“问题根源从自己身上找”这一原理在苏小曼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运用。

    黄承安自然是无法感受苏小曼此刻心中的汹涌澎湃,只道是顺势半躺在软垫上。微闭着眼懒懒道:“你认为我会傻到给他机会立即找到我们的方向么。此时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名为黄承安的男子,与一个被唤作苏小曼地女子在陪着他玩猫抓耗子的游戏了,绝不会让他有时间觉得无聊的。”

    以苏小曼这简单构造地脑子,是断断没有想到他们这悠哉游玩数日的背后,还有这么个大门道。苏小曼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黄承安果真如黄天泽所说——不是一个简单地角色。明知对方不简单,苏小曼还是不怕死的决定跟他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觉得黄承安是值得被自己信任地,就如当初安安状态下的黄承安给她的信任一样——无条件的坚信。

    黄承安见她久久没有搭腔,以为她内心不安,便对她道:“我只是让他找不到咱们的方向而已。”毕竟,这段时日来黄天泽对她的用心是明眼人有目共睹的,半点掺不了假,相比之下,若是不知实情,他们此番确实显得有些不道义。

    “我相信你。”说罢,苏小曼又嘟着嘴故作轻松地嚷道,“怎么还没到浙水,成天憋在这马车里,我都快要给无聊逼死了!”

    黄承安看着苏小曼这每过几日便要爆发一次的小怨妇状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不知为何,他觉得此番同他一起出走的苏小曼与往日有些不同了。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原本将刮风下雨大晴天挂在脸上的苏小曼,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从一开始的犹豫不决到后来毅然决然的要和他一块出走,苏小曼的变化确实让黄承安感到错愕。若是为了那根发黑的银针而让她有了这样的变化,黄承安似乎应该大大的骄傲一把,因为那说明,貌似他在苏小曼心中还是占据着绝对重要的地位的,那还说明,他在芙蓉鸡中下的毒也就不是白下的工夫了。只是他分明感到苏小曼的变化,并不全是那毒的效果。

    是的,黄天泽就是在这么一个不知情的情况下背上了这个大冤案,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冤大头”。而这个让他背上冤案的理由,只有苏小曼知道,他甚至都还没得及喊冤,苏判官就给他判了刑,接着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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