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的女子,长安城里万千粉头加起来都比不上她半根手指。

    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罗姓少年一眼就看到了齐灵儿,全身血液瞬间凝固,胸口一阵窒息,然而片刻后,他的目光却被骑着雪白无杂骏马的男子所吸引,恍惚间,罗姓少年只觉那位公子正细细打量着自己,嘴边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过天师大人。”

    看到周继君翻身下马,笑着朝向自己拱了拱手,袁天罡赶忙避开,恭恭敬敬的还礼,口中连道不敢。

    见状,少年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失落,看来这公子也是身份奇高之人,和张老头一般神秘,适才那一笑定是自己看走了眼,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自享清福,又怎会将区区一个小混混放在眼里。市集上,摊贩行人早远远躲开,看向袁天师以及那些个公子小姐,目光掠过手足无措的少年,无不促狭,轻叹口气,面红耳赤的罗姓少年也没去拿张老头给他的珍珠,悄悄钻出人群,踢着石子往家走去。

    “久违了,陆压道人。”

    带着四徒走到地摊前,周继君朝着“张老头”拱了拱手。

    “敢问道人,垂天道上还有几席。”

    “算上我,就只剩最后一席了。”

    闻言,周继君心中懔然,目光逡巡在这个化作摊贩游戏人间的老道儿身上,却是想要看出什么,良久摇头苦笑道。

    “没想到连陆压道人都要插手此局,如此一来,我等还有什么可争的。”

    “公子休要挤兑我,老道我来此只为凑凑热闹,闲来无事看一番两月后的长安风景,错过这次,以后再想看恐怕也看不到了。”

    陆压语焉不详的说着,顿了顿,眯起双眼盯着周继君。

    “君公子嘴上这么说,只怕心里已经开始思索起对付我的法子了。”

    “君某岂敢。”

    周继君微微错愕,哂笑一声,目光却向另一边移去。

    “你有什么不敢的,当初还是法天时候,你就敢去挑战玄天乃至穹天的布局,现如今,穹天境界的你恐怕连君圣都不放在眼里了。”

    听得陆压略带揶揄的话语,周继君也不动怒,心中感慨万千,百年前的长安城里也是各方争强、势如水火,法天境界的周继君奋力抗争,终于突破玄天,却发现自己至始至终只是一颗棋子,天地第一君圣陆压的棋子。那时候的格局,穹天布大局,玄天可参局,法天为棋子,周继君尚且奋争。光阴荏苒,现如今周继君已经突破穹天,长安城里的格局也一变再变,却道是圣人布大局,穹天可参局,玄天为棋子,穹天境界的周继君不惜一搏,面对当初将自己玩弄于股掌的陆压,亦丝毫不惧,或许正像陆压所说那般,周继君内心深处何曾不想在陆压身上布下一局,就算能占几分便宜也好,以此回报拜陆压所赐的四十六载离恨天。

    周继君看了眼地摊那几张纸片,忽而一笑道。

    “陆压道人就是做起买卖来也是那等奸商,明明只剩最后一席,却凭地留下这么多,让人空抱希冀。”

    “所谓愿者上钩,再说了,这最后一席却非先前八席那么容易到手的,不厮杀一番,怎么能坐稳,想要争夺这最后一席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

    一旁的袁天罡只听得云里雾里,却又不敢插口,战战兢兢,良久只见那白衣公子转眼向自己看来。

    心头一懔,袁天罡毕恭毕敬地开口道。

    “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天师大人言重了,敢问大人,这些日子你家陛下身体如何。”

    闻言,袁天罡面露疑色,心底思量开来,往日陛下言谈里似乎很忌惮这个天吾山之主,两人间定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这君公子毕竟是上仙,却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是好。

    就在袁天罡踟躇不绝时,就见身前男子淡淡一笑,开口道。

    “长安城里愈发乱了,想来你家陛下定是彻夜难眠茶饭不思,君某有一良方,可解你家陛下烦恼,不知天师大人要还是不要。”

    看了眼笑盈盈的周继君,袁天罡心头警觉,刚想开口回绝,可转念一想若是拒绝了,一旦传出去,只怕近日来烦躁不安的陛下又要大发雷霆了。

    “这样吧,我先告诉天师大人,至于你家陛下是否采纳,就不关君某的事了。”

    周继君招了招手,袁天罡微微一怔,随即附耳倾听,脸色忽喜忽忧,一旁的陆压眉头微蹙,刚想施展道法去偷听,周继君已笑着走开,朝向陆压拱了拱手。

    “道人有空不如来我棋社坐坐,君某先告辞。”

    “好走,好走。”

    陆压眼珠子提溜一转,待到周继君走后,方才冷笑一声。

    “想勾起我的好奇心吗,你也太小觑我陆压了。”

    话虽如此说,可陆压的目光还是不住瞟向神色复杂变化的袁天罡,待到周继君走远,陆压这才轻咳一声,朝着袁天罡招了招手。

    风箱“轰轰”作响,高壮的中年男子举起铁锤,借着烈火,一阵又一阵地捶打向那柄未塑形的长枪,隆冬时节,他只穿着露臂短衫,膀子上的肌肉高高凸起,有力而不失美感。

    “爹爹,我回来了。”

    少年人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喊道。

    “臭小子,又去市集厮混了?”

    匠人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独子,目光复杂,半晌沉声道。

    “回后院将那招独龙刺再练一千遍。”

    “累了。”

    少年头也没抬,嘟哝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走过中年匠人,余光中,就见中年匠人脸色一黯,暗红的箱火倒映在他浑浊泛黄的眸中,让他尽显老态。没来由的,心头猛地一疼,少年撇过头去不再去看他爹爹,生怕见到他那一身落魄和抑郁寡欢,自己又忍不住心软了。

    没走出五步,还是心软了。

    少年轻叹口气,转身走进后院,院子中的老树下架着一杆蹭亮的银枪,枪的把柄凹陷进深深的指印,纹路模糊,显然已是杆老枪,却被擦拭得亮堂堂,而在枪身上,赫然刻着一个“罗”字。

    轻轻摩挲着银枪,少年不由得想到之前在集市上看到的那几个权贵公子,心中暗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为何如此之大。或许是因为出身吧,自己的爹爹只是个铁匠,虽然平日里和大伯二伯饮酒喝高时,总会相互吹嘘当年征战沙场如何如何英勇,连天上神仙也对他们青睐有加各授绝技,可若他们真是征战沙场的统兵大将,又怎会落魄如斯,爹爹是铁匠,大伯走街卖药,二伯则是个鸣金的,皆为市井小民,而自己更是从孩童时就混迹市集,偶尔小偷小摸,别人却也追不上。可不知为何,今日见到那几个公子小姐,生平第一次,少年心中生出几分自惭形愧,抑或是尴尬,和他们比起来,自己就仿佛明珠旁毫不起眼的土石,耀眼的光华逼得他面颊发烫,只觉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生来草民,或许便是自己的命运吧,怨恨喜欢吹牛皮的爹爹和大伯二伯?算了,懒得去笑话他们,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学得爹爹的手艺,攒点小钱,日后娶个手脚细巧的媳妇儿便够了。

    少年嘴角泛起苦涩,暗骂自己想这么远做什么。

    深吸口气,少年缓缓抬起手臂,横举银枪猛地向前刺去,他日复一日的练枪,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让自己不争气的爹爹展颜一笑,就当做闲来无事强身健体吧。

    银枪舞动如风,刺如毒龙,渐渐的,少年愈发投入起来。

    他却不知,这杆枪是由东海秘银锻造,重逾九万六千斤,寻常大汉便是百来人聚在一起也抬不动,可在他手上却宛若空竹般轻盈,如臂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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