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后退一步,有些发窘。柒则是淡淡地看着我,那一双眼睛似乎要把我看透。但过一会儿他似乎有些惊讶,把目光移开。

    此时,我对他们微微一笑,道:“抱歉,在下尚有俗事,先行离开。两位好好游玩。失陪了。”说完便转入内阁。

    只见一个年轻人正在拨打手中的算盘,他头也不抬,口中说道:“阿寺,你来了。他怎样?”

    我道:“还是那个老样子,什么都忘了。你真的打算那么做吗?刚才他对我用上‘月透’了,只怕他已经对我起疑心了。”

    那青年人道:“元夕已经要到了,那个千年期限也要到了,我们再不动手,只怕后果更加严重。”他又道:“小心点,柒可是十分厉害的。”我看着他,缓缓叹了口气,走出内阁。

    此时花千楼已有一半人涌出楼外,正死死盯着楼阁两旁的那两张白色长纸。

    一个老者走到我身旁,递给我一支毛笔,他道:“寺公子,今日花千楼重修完工,大伙想请你为之写一幅对联,不知工资意下如何?”

    那个我笑了笑,“老丈客气了,只是在下才疏学浅,怕贻笑大方。”

    “公子哪儿的话,工资的才华我等已见识过,那如何是才疏学浅,单单那部《西游记》已让说书先生吃了大惊,更何况是写对联如此小事。”

    那个我大言不惭,“呸,《西游记》反倒是他作的,那老吴岂不是要喝西北风。我打心底看不起他。但他即是我的过去,骂他不就是骂自己,我打自己一个耳光,暗骂‘白痴’。”又在一旁充当一个看客。

    那个我拿着笔,走到楼阁之外,将笔蘸上墨水,说了声,“献丑了。”之后轻轻一跃,跳了上去,只见“我”右手不断挥舞着。待我落地时,上联已然写好。

    “一楼声动,琴者、笛者、萧者,一曲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我写完又重新蘸上墨水递给在一旁观看的柒,说道:“兄台,不如由你来写下联。”

    柒显然没我那么多废话,他微微一笑,接过毛笔,纵身一跃,已到二楼,他挥动手中的毛笔,在数秒之间已将下联写完。

    “满阁花芳,梅耶、兰耶、竹耶,几缕幽香溢阁千年长存。”

    此时一个女子也跃了上去,她身形一转,又在横批上写着“千杯不醉”,继而又飘然落地。她说了声,“小女字献丑了。”众人纷纷向她看去。只见她一身绿色,却无半分姿色,比起薄来真是差得远了,而她身上也隐隐有股腐烂的气味,令人生疑。

    她右手一招,又有一队人往花千楼走来,那一队人中有一辆木头车,那车中关着一条黑色的龙,应该说是夔龙。这世间谁又亲眼看见如此神物,“哗”声一片。

    那女子向众人看去,缓缓说道:“不瞒各位,笼中关着的正是妖兽夔龙。我等皆为修真之人,如何能让此等妖物残害百姓。”

    此时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什么妖兽,那分明是神兽,传说只要喝上一口夔龙之血就可延百年之寿,若连喝十口,就可得长生不老之身。”那个声音说完,人群一时沸腾了。人生匆匆数十载,无人不渴望长生,而如今此等良机正在眼前,如何能不把握。

    柒渐渐觉得不快,厌恶之色渐渐露出表面。薄看着他,想劝说几句,但终于忍住不说。

    那为首的女子说道:“我劝众位莫要冒此奇险,此的确是妖兽,血液奇毒无比。”

    人群中又有声音冒出,“那不过是你想独吞的推脱之辞罢了,你要多少钱,开句话,本大爷有的是钱。”

    那女子脸有怒色,说道:“在下为修真之人,何须要此妖物。况且在下坦坦荡荡,你们若不怕死,那就在元夕来迹潋的祭天台来找我们。那时是非便分。但就算那真的是神兽,这么一条瘦小的妖……神物又有多少血,你们先决定一百人。那一天,最先到来的一百人才可分得妖……神兽的血。”她说完一个转身,带着那一队人马愤然离去。

    柒看在眼里,那只夔龙分明的陆。他自煽动那女城主修习驻颜秘术后又欲煽动这儿的人为那虚无的长生而撕杀。

    他对身旁的薄说了声,“这两天最好跟在我身旁,这迹潋城已是万分凶险了。”

    薄点了点头,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只觉得他心中情绪万千,或愤怒,或失望,又或厌恶。但他却将一切藏在心里,什么都没说。

    那一边人们已经沸腾了。

    “你们都别与我争,否则,我可以让你们生不如死。”

    “我可以给你们钱,要多少我给你们多少,只是那天晚上别去祭天台。”

    “只要谁能帮我前一百名到达祭天台,我那娇媚的女儿就嫁给他。”

    一时乱七八糟。柒只听得双拳紧握,恨不得把这些丑陋的人打扁,一股失望之色显露于表。

    他看着身旁的薄,说道:“也许根本找不到第三个人了。”他已承认了薄。那个眼神在忽然间有些慌乱,但随即又转为平淡。

    那两天,原以为会到处撕杀的场面竟没有出现。薄有些诧异,但柒的脸色却更加难看。

    终于到了元夕,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与往年一般,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真心”的笑容。

    柒与薄坐在酒楼二楼,看着大街上的一切。“从现在开始,什么东西都不可以入口。”

    薄依然不解,问道:“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柒并回答她,只是说:“为了**,每个人的头脑都好使了,谁先往祭天台去,谁就先死。”他说得平淡,但一股厌恶之色已露。

    甚久,大概是酉时,柒站起身来,说道:“该走了。

    那一路上,什么机关陷阱,刀剑火油全都往柒与薄两人攻来。但柒是集天下大业于一身的人,这些陷阱机关,什么都无法加身。两人安然到了祭天台。但那一路上的一幕幕却不由令人心慌。死人,不只一个,是成十上百的死人。

    而祭天台的死人更多,至少有两百人,剩下的百来人仍在缠斗着。柒已经发怒了,“为了自己长生,就将他人拿来垫背。自己好了,其他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你们……”他已是怒不可竭。

    此时头发断了,连接着那个女子与那一队看押夔龙的人的身体的头发断了。那些人全都倒了下去,全成了腐烂的尸首。“牵发术”柒吃了一惊。

    那笼中的黑龙化作一个青年,正是陆。他一手劈在那木笼上,登时将那木笼打碎。

    不知从何吹来一阵狂风,一举将那仍在缠斗的百来人全卷上天。只见雷电一闪,那些人在空中化作焦碳掉了下来。

    陆冷冷道:“柒,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看到了吗,如此丑陋。”

    “你要做什么?”

    陆却说了一声,“大哥。”

    柒一时迷糊了。我从一旁走了过来,说道:“你真是什么都忘了。那一千年前的事,陆,你告诉他吧。”

    陆没有回答我,只是诉说着那段往事。“其实你是我大哥,同我一样都是夔氏一族的人,是爹最心爱的儿子。但在爹即将接受考验的时候,你凭自己的灵力造了这个世界,并不顾一切来到这儿。爹很生气,一举夺走你作为夔龙的记忆。并定下期限,一千年,一千年你若不回天空之上,那个诅咒便启动。但他始终疼爱着你,他让我下来找你,希望我可以带你回去。今日,便是那一千年的期限,跟我回去吧。”那一刻,柒的记忆之门似乎已被打开,往日种种,尽回心头。

    我也道:“你父亲也拜托我来找你,他们希望你回家。”

    “其实你也看见了,这世界比天空之上更加黑暗,在此,你又有什么好留恋呢?”

    柒却下意识地看着旁边的薄,这一下似乎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些日子,两人似乎连朋友也谈不上。“她会令我留恋?”柒自言自语,但他是一个向来由心而行的人,淡淡说了一声,一刻,就连薄也呆住了,她也不明白,情爱总在意外的时候降临。

    “阿寺,缠住柒。”陆这么对我说。他身形闪动,一下子便到薄身后,正欲一掌取了薄的性命,但柒反手一挡,将他格开了。

    “快啊。”他对着我咆哮。

    “我做不到。”我说得平淡,杀人,特别是成为杀害女子的帮凶,是我所鄙夷的。

    陆咬紧牙,全攻不守,企图迫近薄的身旁,一招杀了她,但柒比陆更强,一点空隙都不留给他。薄在一旁,看得心惊,她不愿,不愿柒为了她,手足相残。

    许久,陆终于放弃了,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是柒的对手。他走到我身旁,对柒道:“大哥,你自己斟酌吧。以后,那个苦痛会更加强烈。”说完便化作黑龙,飞向天空之上。我也使上“惊月阑空”,消失在他们跟前。未来如何?

    柒一转身,薄已不见了,她刚才所站之处陷下了一个大坑。柒一惊,刚才他与陆相斗是何其激烈,大地也受不住如此强悍的冲击,开出道道裂缝,不断塌陷。

    柒终于找到她,那时她仅有一丝气息,纵柒有改天易地之能也救她不得。

    “下……一世……你……会……找到……我么?”

    柒点了点头,他也不明白为何会觉得难受,“来世,千秋万世,我都会找到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说出这些俗不可耐的话,情到真时,再肉麻的话,再俗不可耐的话,尽是甜言蜜语。

    她很安然地闭上双眼,脸上仍带着浅浅的微笑。那是她向来追求着的希望。

    而后,柒实现他的诺言,找到了薄的转世,他们相爱了,圆了上一世未了的情缘。那再下一世呢?柒把所有感情都给了这一世的薄,来世那女子是薄又如何呢?但柒是不会让自己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

    他在草地上悠悠醒来,那个梦他又重温了一次,他自己也发觉自己有些麻木了。接下来的百年,又该去哪儿呢?

    梦醒了,我正在医务室的白床上。手脚也贴了些胶布。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进来,“这位同学,你发烧了,还是多休息吧,等下课了再由你的同学带你回宿舍。”我淡淡说:“梦完了,我也该醒了。”之后便下了床,将外衣一套,走出医务室。

    接下来,那便是真的了。

    到了此时此刻,我也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那也许并不单单的一个梦,并不单单一段回忆。虚假还是真实,谁又说得清呢。色情、非法、抄袭,我要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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