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镇岳飞身后跃,从怀中摸出一颗红色圆球,抖手甩到空中,大喝一声地一声巨响,红色圆球炸裂,形成一团血红色的浓雾。所有人立刻感到热浪扑面,明明是春寒料峭的初春季节,但小云感觉此时仿佛已是赤日炎炎的仲夏。

    木荣春心中一凛,暗暗寻思“什么法宝竟然如此灼热?连荣煌师弟的‘丙火太阳功’恐怕都要逊色几分。迟镇岳名垂荆楚三十余年,使用的法宝绝非寻常之物,我不可大意轻敌!”当即运起玄功,绿光大盛,“乙木玄阴剑”咆哮升空。

    血色浓雾迅速翻卷,幻化成一个人形,“吱、吱”尖叫,犹如苍鹰搏兔,从高空俯冲下来。速度极快,竟有不及掩耳之势。“乙木玄阴剑”掉头拦截,红色人影半点不惧,抡起右臂,一掌将飞剑击飞,依旧飞速前行,速度丝毫不减。眼见红色人影飞剑难伤,竟似铜皮铁骨,木荣春吃了一惊。回剑自救已是不及,飞身后撤,同时急招飞剑返回。

    红色人影如影随形,眨眼扑至近前,抡起右掌向木荣春顶门砍下。速度极快,劲风鼓荡,温度陡然升高。木荣春旧力已尽,无法变招,仓促间上身急速后仰。血红色手掌紧贴鼻尖一掠而过,可谓间不容发。一击不中,红色人影不再恋战,尖叫一声,飞上高空,身后划出一道长长的红色弧光。

    木荣春暗道“好险”,挺直身躯,感到肌肤灼痛,同时闻到一股隐隐的焦糊味。伸手一摸,发觉一小部分眉毛和胡须,竟被红色人影发出的高温烤焦。吃了一惊,迅速撤回飞剑,采取守势,然后举头向空中望去。见红色人影,竟是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女人。她秃顶无发,双眼火红,暴突于眼眶之外。鼻孔朝天,两颗长长的獠牙伸出口外。面容极似猿猴,十分丑陋。但胸前**坟起,腰肢纤细,却又极具妖异之美。全身的肌肤如正在燃烧的火焰,鲜红闪亮。手肘、膝盖等关节部位,不时喷射出蓝色火焰,周身上下烟雾缭绕,仿佛是一个来自梦魇中的恶魔。此时她飘浮空中,正在等待迟镇岳发出指令。

    木荣春心中恍然,已知此女来历。她名叫“女魃”,原本是轩辕黄帝的幼女。自幼拜上古仙人“广成子”为师,修习道术。数年之中餐霞饮露,吞玉食琼,加之身具异禀,日久遂成长生不老之身,金刚不坏之体。轩辕黄帝曾与蚩尤大战于阪泉之野,女魃参与了此战。蚩尤为阻止黄帝进军,施法下起了连绵不绝的大雨,并且布下漫天迷雾。

    数日之后,遍地泥泞,黄帝的部队无法前行,又被无边的大雾所困,难以分清方向,无奈停止进军,士气极为低落。女魃为帮助父亲取得战役的最后胜利,将她擅长的“乾天阳极功”运到极限,周身上下散发出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一天后,迷雾散尽,雨霁云收,在“乾天阳极功”的强大热力烘烤下,地面滴水不存,泥土完全干透。黄帝大喜,率军长驱直入,直抵蚩尤老巢。毫不费力,将蚩尤擒获斩首,大胜而归。

    此次战役,奠定了黄帝作为中原霸主的地位,女魃居功甚伟,但因精力耗费过多,渐渐迷失灵性。最终将人类的语言、智慧、以及行为完全忘记,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神。黄帝倍感伤心,遍请道术高深之士,为她诊治。但这些人不是被女魃亲手杀死,就是难以忍受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高温,纷纷逃走,最后一个也没剩下。

    黄帝无奈,只好任她自生自灭。此后几千年中,女魃游荡在深山大泽之中,与禽兽为伍,和草木为友,吸取天地灵气,采补日月精华。功力日渐增强,灵智却一直未曾恢复。所经之处,草木枯死,湖泽干涸,犹如经历了一场大旱。久而久之,世人就称她为“女魃”,她原来的名字反而无人知晓了。

    数十年前,女魃曾经出现在荆楚附近,造成数年大旱。田地颗粒无收,百姓为之苦不堪言。当时,木荣春担任道门掌教不久,准备亲自前往收服。但不知为什么,不等他赶到,女魃就已销声匿迹,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木荣春曾经为此困惑了数年,不知女魃为何竟会踪影全无。此时心里总算想明白了,定是在自己赶到荆楚之前,女魃已被迟镇岳收服,从此成为他的护身法宝。想到这里,高声道:“迟道友,你本是修真者,役使上古魔神,功力有所不及。听老道良言相劝,尽快召回女魃,以防发生意外!她一旦魔性发作,局势就不再是你、我所能控制。届时,玉石俱焚,可就悔之晚矣了!”

    迟镇岳扭头望去,见李布在和清虚的战斗中稍占上风,心中大定,微笑道:“木真人不必危言耸听,迟某和女魃相互契合已达四十余年,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只要您将‘驭兽玄机棍’归还,迟某自当召回女魃,礼送真人西去。”

    木荣春缓缓摇头,道:“请恕老道难以从命!”迟镇岳冷哼一声,道:“木真人执迷不悟,迟某只好得罪了!”盘膝坐下,双手在小腹前结成一个十分繁复的印决,双目圆睁,大喝道:“去!”话音一落,女魃尖叫一声,火红色的身躯犹如一颗流星,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挟着逼人的热浪从高空俯冲下来。

    木荣春丝毫不敢大意,催动真气,“乙木玄阴剑”似离弦之箭,直取女魃双眼。女魃似也感到惧怕,身形一缓,待飞剑临近,伸手就抓。木荣春一惊,真气一收,飞剑忽然转向,绕过女魃手掌,直奔她的后脑。女魃不再理会,双肩一晃,加速向前冲来。

    木荣春迅速掣出拂尘,向她双目扫去。“砰”的一声闷响,“乙木玄阴剑”击中女魃后脑。除了冒起一股青烟,没有给她造成任何损害。木荣春功力极高,飞剑上所挟的劲力,却也不可小视。女魃不由自主向前趔趄几步,虽然铜皮铁骨,并未受伤,但剧烈的疼痛,却令她狂性大发。纵声长啸,声音凄厉,双臂快速上下挥动。犹如车轮旋转,又似暴雨倾盆,向木荣春劈头盖脸打去。一时间攻势如潮,热浪翻涌,木荣春不敢硬接,无奈御剑和她展开游斗。

    女魃出现后,躲在暗中的小云称奇不已。这等怪模怪样的上古魔神,他平生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禁大开眼界。见女魃和木荣春的战斗,暂时难分胜负,将目光移到李布和清虚身上。只看一眼,就发觉情况有些不妙。二人都是闷声不响,各自指挥飞剑攻击,但神情却是大不一样。李布得意洋洋,御剑时挥洒自如,富有余力。反观清虚,咬牙切齿,神情颇为痛苦。御剑时身形滞重,袍服下摆微微颤抖,竟似力不从心。

    小云大惑不解,道教神功号称玄门正宗,清虚既能成为一名观主,功力应该不会太低,但为何连冥王座下的一个使者都对付不了呢?其实,原因并不复杂。李布使用的“白骨散瘟剑”,炼制方法极为邪恶。首先截取一节死人的小臂骨,每日以各种毒物,外加胎儿的胞衣和女人的阴经之血,予以反复淬炼,历经五年方始炼成。然后此剑的使用者,每日以本门心法行功,短则三五月,长则一二年,就可将此剑炼化于体内。过程快慢,取决于使用者的功力高低。对敌之际,“白骨散瘟剑”不必直接击中对手,只要对手的飞剑或法宝和此剑有过接触,“白骨散瘟剑”上的邪毒,就会沿真气运行路线,传入对手体内,使之毒发身亡,当真是厉害无比。此剑名为“白骨散瘟剑”,是因所经之处,草木枯黄,人畜绝灭,就如瘟疫肆虐,故而得名。

    清虚不知此剑底细,倚仗达到六重境界的“丁火少阴剑”,欲将李布置之死地。谁知交手三五回合,感到头晕目眩,胸口烦恶,大有生不如死的感觉。咬牙强撑片刻,眼前漆黑,脚步踉跄,眼见已经不了几个回合。

    女魃步步紧逼,木荣春东一飘、西一晃,看似不落下风,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不迭。他的“乙木玄阴功”,不但无法克制女魃的“乾阳之火”,因木能生火,反而更能助长女魃的凶威。如此一来,他的处境更趋险恶。偶然回头,见清虚神色不对,似乎已经受伤。不禁吃了一惊,心想“李布绝非顶尖高手,几招之内就将清虚击伤,如何可能?”欲要不信,事实摆在眼前不容置疑。眼见清虚摇摇欲坠,全力挥起拂尘,将女魃逼退尺许,御剑赶到清虚身后。用脊背抵住他的后背,催动乙木真气快速输入他的体内。同时御剑直取李布,逼迫他回剑自救。

    女魃追击而至,抡起双拳,猛击木荣春左右太阳穴。力量雄浑,劲风弥漫,木荣春眼目难睁。此时,他既要救助清虚,又要抵御李布,情急之下,飞起右足,直取女魃会阴要穴。同时挥舞拂尘,扰乱女魃视线。此等下流招式,放在平时,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使用,但眼下事关清虚生死,只求将敌人逼退,至于使用的招式,是上流还是下流,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女魃灵性早失,但作为人的直觉,多少还是有一点的。似乎也知道,会阴大穴万万受不得攻击。不等木荣春右腿临近,她尖叫一声,凌空后翻,避了过去。她身姿极为灵活,在空中略作回旋,再次冲了过来。此时她已经不敢过分逼近,在数尺开外发起远攻。木荣春承受的压力有所减轻,暂时维持不胜不败。但他心里清楚,时间一久自己必败无疑。

    交手二三回合,木荣春感到头脑眩晕,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直刺鼻端。稍加思索,已知定是李布的飞剑有些古怪。他身具百年玄功,“白骨散瘟剑”上的邪毒虽然厉害,却难以对他构成威胁。他心思转得极快,为了迷惑李布,当即装作已经中毒。身体左右摇摆,神情痛苦,并召回飞剑,转为完全防御。

    李布自以为得手,嘴角浮起一丝狞笑,将攻势一缓,心想“我倒要看看,老杂毛中毒后,会是一幅什么样子?如果一剑杀了他,岂不变得十分无趣?”趁他攻势稍缓,木荣春将乙木真气加速输入清虚体内,以助他对抗邪毒。

    清虚将近昏迷,得到木荣春相助后,精神一振,立刻引导乙木真气和自身的丁火少阴真气和成一体。因木火相生,丁火真气瞬间强盛数倍,以极快的速度在体内循环起来。片刻后,将邪毒驱出体外,随即用传音之法对木荣春道:“谢谢师伯!弟子已将邪毒驱除。您暂时装作不知,待弟子寻机破去李布的飞剑!”木荣春大喜,停止输入真气,装作中毒已深,举止显得极为吃力。

    李布洋洋得意,说道:“你们道门神功,一向号称玄门正宗!但在我看来,却也稀松平常,并无出奇之处!当真是徒负其表、浪得虚名!”语气充满调侃和嘲讽。就在这时,清虚大喝道:“狂徒!看剑!”红光一闪,破空声直刺耳鼓,“丁火少阴剑”直奔李布面门。

    李布毫无防备,大吃一惊,急忙回剑自救。腥风弥漫,“白骨散瘟剑”飞快掉头向“丁火少阴剑”飞去。一声脆响,双剑相撞,“白骨散瘟剑”立刻粉碎,如漫天飞舞的雪花,从空中缓缓飘落。飞剑和操纵者之间气脉相连,值此瞬间,李布如受重创,口中鲜血狂喷,连退数步。站稳后面色铁青,犹如鬼魅。

    此次清虚一击得手,多少有一点侥幸。李布以为他中毒已深,再也无力反击,一直对他疏于防范。等到“丁火少阴剑”临近,慌乱之中回剑自救,力量却未曾使足。从女魃体内散发出的强大热力,使数丈方圆热浪滚滚,形成一个温度极高的小环境,极利于火系神功的发挥。清虚得到乙木神功相助后,因木火相生,再加上外部环境对他有利,所以他的“丁火少阴功”的威力,比平时至少强了数倍。此消彼长,双剑一经相撞,李布仗以成名的“白骨散瘟剑”,自然难逃被毁的厄运。木荣春深知五行之间的转化,听到清虚的传音后,已知李布必败无疑,结局果不出所料。

    李布感到气血翻涌,体内气息紊乱,暂时失去再战之能。偶一抬头,见“丁火少阴剑”再次逼近,不禁亡魂皆冒,一边飞身后撤,一边大呼道:“迟兄救我!”

    迟镇岳此时,实际上也已近强弩之末。女魃作为上古魔神,秉性凶残,野性十足,功力之强,更是无与伦比,所以极难驾驭。迟镇岳以“万兽门”的役兽心法,对她加以控制,其实极为勉强,效果也不是很理想。缠斗至今,为防女魃失去控制,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呼吸加速,已经没有能力兼顾其他。但李布是他邀请来的,眼下面临生死关头,他又怎能见死不救?无奈咬紧牙关,运起“万兽门”最高役兽心法“灵犀静彻”。双手十指,轮番变换,迅速在胸前结成一个繁杂无比的手印。然后屈指一弹,大喝道:“妄动无名!”一缕白烟从指尖飞射而出,就如活物,钻入女魃后脑。

    女魃如受电击,浑身颤栗。惨叫不绝,声音凄厉,令人毛骨悚然。她慢慢蜷缩成一个血红色光球,飞上高空。见她举止异常,木荣春和清虚同时将飞剑撤回,以防她发起突袭,李布暂时躲过了一劫。

    “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红色光球爆裂。女魃再次现身,她身高猛增到一丈开外,顶天立地,恍如洪荒巨人。皮肤红中透紫,周身上下,喷射出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身体四周烟气蒸腾,黑云翻卷,形貌极为恐怖。

    木荣春和清虚感觉似乎已经置身在火炉中,早已被汗水打湿的衣服瞬间干透,须眉发梢全部卷曲,鼻中闻到一股强烈的焦糊味。数丈开外,拉车的几匹健马,难耐如此高温,发出几声悲鸣,先后倒地死去。木荣春不知小云早已下车,见车厢翻倒,担心他会受伤,凝神倾听,隐隐听到小云的呼吸声缓慢悠长,得知他并无大碍,便不再理会。

    女魃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从空中向二人俯冲过来。木荣春御剑直取她的右眼,清虚催动“丁火少阴剑”直奔她的咽喉。二人分进合击,配合颇为默契。女魃并不理会,闭上双目,依旧加速前冲。“当”“当”两声脆响,如击金铁,双剑无一例外,全部击中目标。但女魃毫无损伤,瞬间冲到近前,双掌分飞,直击二人面门。双掌未至,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令两人几乎窒息。

    木荣春招呼一声,和清虚御剑飞行,同女魃展开游斗。空中剑光飞舞,红、绿色光华交相辉映。或左袭右扰,或前后夹击,使女魃无法全力攻击一人。她虽已长高了三倍有余,但进攻速度,明显减慢,身形进退,也远不如先前灵活。二人协同作战,并不感到太吃力,只是苦于女魃周身刀枪不入,既然无法将她击伤,此次战斗何时才会结束?加之从她身上发出的高温,使二人不敢离她太近,只能远远催动飞剑和她对敌,获胜的机会更加渺茫。

    缠斗一会儿,木荣春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布。见他正在念念有词,不禁一惊,心想:“此人莫非是魔教门徒?否则为何会在临敌之际念起咒语?”倒吸一口冷气,又往深处想了一层“此人刚才极力挑起事端,用意无非是想将矛盾激化。假如我教和万兽山庄结下深仇,日后双方争斗不断,魔教自可坐收渔翁之利。此人用心当真险恶!”想到这里,用传音之法对清虚道:“李布是魔教门徒,此时正欲施展‘魔法’。你先挡一阵,待我去会会他!”清虚点头,将玄功运到极限,“丁火少阴剑”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全力抢攻,将女魃逼退了几步。

    木荣春不再迟疑,御剑向李布飞去。李布恰巧在此时完成了咒语念诵,双手中间悬浮一个透明的蓝色水球。水波粼粼,蓝光闪耀,十分美丽。木荣春在他身前降落,大喝道:“老道看走了眼,想不到你竟是魔教门徒!即如此,老道今日就饶你不得!”

    李布脸色铁青,殷红的鲜血,仍旧从嘴角缓缓流出。满脸狞笑,恶狠狠的道:“老杂毛死到临头,还说大话!接我的‘水神之怒’吧!”双臂一撑,蓝色水球脱离双手,向木荣春飞去。水声隆隆,威力却也不可小视。

    木荣春微微冷笑,既不设法防御,也无意反攻,立于原处纹丝未动。一声闷响,蓝色水球在他前胸爆裂,水珠四散,如同下了一场大雨。温度骤降,沙石早已被高温烘烤得滚烫,冷水滴上去,“嗤嗤”作响,水汽弥漫。使原本寂寥的戈壁荒漠,变成了云雾飘缈的仙山胜境,竟是颇有朦胧之美。

    李布面如死灰,心中绝望到了极点。他忘记了木荣春修习的是乙木神功,水能生木,“水神之怒”无法损伤木荣春分毫,反而助长了他体内乙木真气的力量。李布自知生还无望,恐惧袭上心头,嚎啕痛哭起来。声音凄厉,惨不忍闻。

    木荣春暗暗叹息,屈指一弹,“乙木玄阴剑”绕李布脖颈飞快转了一圈,立刻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李布的哭声戛然而止,颈中的鲜血喷出一尺多高,景象极为诡异。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体方才慢慢倒下。

    迟镇岳无力救援,眼见李布被斩首,心里乱成一团。木荣春御剑赶到,缓缓说道:“迟道友,李布已经伏诛!老道劝你尽早召回女魃,一旦她魔性发作,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别想逃脱性命!”

    迟镇岳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女魃自现原身以后,已渐渐失去控制,再想将她召回,恐怕绝无可能。此时清虚独力迎战女魃,局势已经十分凶险,木荣春不敢耽搁,随即御剑赶往相助。二人合力出击,几个回合后,总算将女魃暂时逼退。

    不等稍作喘息,女魃犹如疯狂,飞速挥舞双臂,再次发起猛攻。她尖叫连连,周身上下喷射出的蓝色火焰,竟然长达数尺。拳掌间所挟的力量,足以碎山裂石。招沉力猛,令二人难以抵敌,加之“乙木玄阴剑”和“丁火少阴剑”无法对她构成任何威胁,只得被迫采取守势。不出两、三个照面,二人处境渐趋不利,时刻面临死亡威胁。

    迟镇岳更加焦急,心想“李布已死,丰都冥王岂不迁怒于我?如果再任由女魃伤了木荣春和清虚,必定和道门结下死仇。我一个小小的万兽山庄,又怎能是两大门派的对手?”想到这里,低声念诵咒语。准备再试一次,如果运气好,或许可以召回女魃。突然心头如受重击,喉头一甜,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霎那间,万念俱灰,女魃终于完全失去了控制!

    万兽门的役兽之法极为独特,所役使的野兽一旦失去控制,施术者本人必受反噬之害。此时迟镇岳吐血不止,就是被反噬之力所伤。女魃失去约束后,拳脚上的威力更胜从前,发出的热力几乎可以熔金化铁。地面上的砂石,有的竟被烤化,成为一团团火红的岩浆缓缓流动。升起的烟气,令二人难睁双目,呼吸困难,景象就似一座炼狱。木荣春无计可施,高喊道:“迟道友,你快快想个办法,否则时间一久,你我俱化飞灰。”语气惶急,大异平常。

    迟镇岳犹豫片刻,终于狠狠了心,决定将本命元神放出,以抵御女魃的疯狂攻击。但此举极为凶险,元神和他实为一体,如果在战斗中受到损伤,他本人也难以活命。他咬了咬牙,将兽皮坎肩脱下,精赤上身,露出胸口的狼头图案。双手结印,进入冥想状态。过了一会儿,胸口狼头竟似活了,双目射出凶残的绿光,毛发犹如钢针,根根倒竖,凛凛生威。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一头牛犊大小的怪兽,从他胸口一跃而出。

    这头怪兽外表很像一只狼,但体型却要比寻常野狼,大上十几倍。双目圆睁,嘴中獠牙交错,舌面上布满倒刺。四只肉掌中的角质尖爪,犹如钢钩。形貌诡异,威猛异常。

    木荣春见迟镇岳竟将本命元神“猇魆”放了出来,不禁一惊。“猇魆”是洪荒魔兽,号称万狼之王。是历代“万兽门”门主的本命元神,不到生死关头,不会轻易将它放出。迟镇岳此时放出本命元神,估计是抱了拼死之心。

    木荣春稍感歉疚,高声对清虚道:“迟道友已将本命元神放出,我们须小心在意,不要让女魃伤了它,否则迟道友必死无疑!”清虚一边闪避女魃追击,一边高声回答道:“师伯放心,弟子定会留意。”

    “猇魆”回头向闭目冥坐的迟镇岳瞥了一眼,目光中闪过几丝留恋。此时它已具有迟镇岳的思想和感情,一人一兽完全融为一体。它仰头发出一声类如虎啸的嚎叫,然后飞身上前,左前掌一翻,全力挥出。“砰”地一声巨响,不偏不倚,击中女魃后背。木荣春大喜,暗赞道:“不愧是洪荒异种,居然一击得手!”

    女魃飞出三丈多远,重重摔到地上,来回翻滚,不停发出凄厉的惨叫。猇魆力量极大,刚才一击虽不能使她受伤,但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令她禁受不住。待疼痛稍缓,她腾身而起,撇开木荣春和清虚,向猇魆冲去。口鼻中喷出尺许长的火焰,双手掌心红光涌动,似是愤怒已极。

    猇魆并不畏惧,等她冲到近前,方才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咽喉咬去。部位拿捏恰到好处,出击时机也掌握得极其准确,竟如一个武功高手,隐隐具有大家风范。女魃反应迅速,跃起相避,飞起右腿,踢中猇魆面门。防守反击,一气呵成,竟是立刻还以颜色。

    猇魆面门上挨了重重的一脚,接连打了几个趔趄,方才稳住身形。摇了摇硕大的头颅,发觉并未受伤,大吼一声,再次攻了上来。一神一兽,展开肉搏,反将木荣春和清虚撇在了一边。此时除了女魃,再无敌人,小云不必继续躲藏,于是起身观战。

    缠斗片刻,猇魆一个虎扑,力道使老,已经无法变招。女魃右掌,却已距它的头颅不足数寸。一旦击中,猇魆必死无疑,迟镇岳却也难逃活命。清虚远在数丈开外,无法及时救援。木荣春心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迟镇岳的性命!”他反应奇快,肩头一晃,瞬间赶至猇魆身前,挥起拂尘,硬接女魃一击。

    一声闷响,拂尘脱手而飞,一股大力当胸涌到,木荣春就似断线风筝,一直飞出五六丈,才从空中跌落。他感觉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离位,胸前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呼吸不畅。一张口,鲜血狂喷,不禁微微苦笑。女魃当真了得,只此一击,就使自己暂时失去再战之力!

    女魃尖啸一声,追击而至。抬起右腿,向木荣春胸口跺了下来。这一脚如果踏实,就是十个木荣春也抵受不起,非当场丧命不可。清虚大惊失色,明知来不及,仍是御剑赶往相救。木荣春暗自叹息,闭目待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死了,小云怎么办?”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飞身扑在木荣春身上,以自己的脊背,承受了女魃这重若万钧的一脚。伴随一阵刺耳的骨骼碎裂声,此人喷出一口鲜血,便趴在木荣春身上一动不动了。

    木荣春大吃一惊,抱紧此人,足跟在地上一蹬,贴着地面向后滑出五六丈,暂时脱出女魃的追击范围。腰部使力,站起身来,大吼道:“清虚,你先替我挡一阵!”说完低头望去,见此人正是小云,不禁魂飞魄散。他双眼紧闭,面如金纸,殷红的鲜血,一刻不停从嘴角流出,看上去竟不知是死是活。

    木荣春心如刀绞,伸手去试小云鼻息。作为道门掌教,他不但功力极高,定力也非常人所及。就算面临生死关头,自也能泰然处之。但此时他伸出的两根手指,竟是微微抖个不停,可见方寸已乱。感觉小云呼吸微弱,但并未断绝,他心里稍安,俯身将小云轻轻放在地上。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保持轻缓,以避免触动小云的伤势。但就这么轻微的一点震动,小云仍是承受不起,不等木荣春将他放稳,又开始大口呕血不止。

    木荣春大吃一惊,心中慌乱,伸手向小云后背摸去。这才发现他后背的十几根肋骨,竟已全部断折。断骨插入肺叶,导致他呕血不止。木荣春缓缓站起,心里惨然,暗暗想道“小云命运悲苦,他追随我远赴昆仑求道,就是想借此改变命运。我原本以为,以我的能力,完全可以保护他,使他摆脱苦难,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谁知,今日他为了救我,竟受此重创,估计性命难保,我如何对得起他?”一时间老泪纵横,心中充满对小云的愧疚之情。双目尽赤,须发皆张,向犹在苦斗的清虚吼道:“我们集中力量,用飞剑射女魃眉心!就算射不死她,疼也疼死她了!”霎那间,满腔悲愤已全部转嫁到了女魃头上。

    清虚高声应允,御剑赶过来,和木荣春并肩站立,等待出手良机。猇魆和女魃斗得如火如荼,三丈方圆内石走砂飞,岩浆横流,不时传来肢体相撞时发出的“砰、砰”声。一神一兽,竟是旗鼓相当,暂时难分胜负。作为上古魔神,女魃的确了得,拼斗至今已经一个多时辰,她犹自生龙活虎,不露一点疲态。她身形灵活,远在猇魆之上,倏忽往返,从不同方向发起如同狂风骤雨的猛攻。猇魆身体滞重,虽屡屡遭到打击,但好在皮糙肉厚,只要不是伤在要害部位,它尽可抗的过去。

    几个回合后,女魃仍未将猇魆击倒,不免稍显狂躁,防守已不如先前紧密,偶尔会露出少许破绽。木荣春经验老到,瞅准时机,大喝道:“放!”催动真气,绿光一闪,“乙木玄阴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中女魃眉心。此番他含愤出手,剑上所挟的劲力,足以碎金断玉。

    “噔、噔、噔”女魃连退数步,头脑一晕,尚在懵懂,清虚的“丁火少阴剑”接踵而至。一声巨响,击中她的眉心。连遭两次重创,女魃不禁怒发如狂。尖叫一声,撇开猇魆,向二人冲了过来。木荣春不去理会,继续催动真气,“乙木玄阴剑”再次击中她的眉心。女魃踉跄几步,不等站稳,红光一闪,“丁火少阴剑”再次临近。“砰、砰”声响个不停,两柄飞剑就如连珠炮,接连不断射中她的眉心。

    连遭数十次重击,饶是女魃钢筋铁骨,也自禁受不住。头脑中乱成一团,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木荣春见她摇摇欲坠,却仍能直立不倒,不禁佩服她的忍受力。此时女魃已没有半点防御力,动作迟缓,晃晃悠悠向二人走来。木荣春和清虚丝毫不敢放松,继续催动飞剑,对她施以打击。又是三十余次重击,女魃终于抵受不住,庞大的身躯,如同推金山、倒玉柱,“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双目上翻,昏死过去。

    木荣春长舒一口气,收回飞剑,转头对正在发愣的清虚道:“我们得尽快救治小云,拖的时间一久,他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低头对猇魆道:“迟道友,女魃只是暂时昏厥,过会儿就会醒转,你赶快将她封印起来!”

    清虚收起飞剑,心中犹自不敢相信,女魃凶猛强悍,居然也能被人击倒!举步向小云走去,突然感到天旋地转,仰面摔倒,已是不省人事。木荣春心知他只是精力耗损过多,一时脱力,休息一会儿,自会醒来。

    猇魆化为一股黑雾没入迟镇岳体内,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双目,神色疲惫,起身对木荣春道:“木真人,多谢您和清虚道长将女魃击昏,否则大伙儿今日都难逃活命!救命之恩,老迟无以为报,愿将女魃封印,交给您处置!或许可以减轻我的罪责!”说完从腰间革囊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壶。打开壶盖,口中念念有词。伴随一阵红色浓雾,女魃渐渐缩小,化为一颗红色圆珠飞入壶中。

    迅速将壶盖扭紧,迟镇岳方才如释重负,将玉壶递给木荣春,说道:“此壶名为‘须弥芥子壶’,是太皓伏羲氏亲手所制,传世已有三千多年。壶中设有五行禁制,除非念动咒语,否则再厉害的神魔,只要被收到壶中,就再也无法脱困。此壶原来就是道门之物,在我手中也没有多少用处,今日将它和女魃一起交给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您千万不要推辞!”

    木荣春道:“既然迟道友这么说,老道就收下了!”接过玉壶揣进怀里,然后摸出三颗“龙脑蛟骨香”,道:“李布已经伏诛,但以‘丰都冥王’的性情,他八成会迁怒你!以你万兽山庄的实力,恐怕难以抗衡‘幽冥神教’。老道给你三颗我教用来传讯的龙脑蛟骨香,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你就燃起它。不出半个时辰,附近道观中的我教弟子,就会赶去救援。以我教的实力,定能使万兽山庄化险为夷。”

    迟镇岳大喜,心里暗暗寻思“李布为替我助拳而死,‘丰都冥王’阴长生偏狭成性,定会归罪于我。他一旦率部前来万兽山庄为李布报仇,我如何抵御?但有了这三颗信香,就如同多了三道救命符。以道教的赫赫威名,过万教众,阴长生又岂敢轻捋虎须?”随即接过信香,掖进腰间革囊,道:“有您为我撑腰,‘丰都冥王’岂敢轻易相犯。迟某多谢了!”

    木荣春微笑道:“迟道友不必客气!”迟镇岳道:“即如此,迟某告辞了!”施礼后,转身向摩天岭方向走去。木荣春见他步履蹒跚,稍一沉思,已知原因。方才女魃失控,强大的反噬力,已使他受伤不轻。之后他没有时间运功疗伤,又动用本命元神投入战斗,更是伤上加伤。此时他伤势过重,已经无力御剑飞行。连忙赶上迟镇岳,摸出三粒“九转回春丸”,道:“迟道友,你精力损耗太多,这些丹药最能益气补虚,你赶快将它服下,可保一路平安无事。”

    迟镇岳也不谦让,接过丹药仰头吞下。过了一会儿,药力行开,感觉精力迅速恢复,道:“和您交往,如沐春风,实在令人沉醉!迟某告辞。”木荣春微笑道:“道友过奖了。”迟镇岳不再多言,御剑飞向东南。一道红光划过漆黑的夜幕,转瞬间就已隐没不见。

    清虚醒转后,木荣春交待他几句,便俯身抱起小云,施展轻功,全速向安平镇赶去。清虚将李布就地掩埋,从车厢中取出黄金,很快赶上木荣春,二人并肩前行。奔驰一夜,次日清晨抵达安平镇的小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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