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谢慧齐在他胸口撑起手,看着他。移动网

    齐君昀把她的头按下,吻了一下她的嘴角,看着她的眼,轻声道,“晋平与晋庆带队出去侦察,一直没回来,我已令人去找……了……”

    只一句,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齐君昀抱着她不断地安抚着她的背,把吻落在了妻子的脸旁。

    他以为她会哭,但直到她开口,也不见她脸上有泪。

    这下他的心更沉重了。

    谢慧齐在脑袋一片发白过后就冷静了下来,她脑袋里的每个神经都在抽搐,疼得厉害,但她想,这实在不是她哭的时候。

    她哭了,不过是给丈夫负担。

    家里还有两个老夫人在,她哭,那也没人去安慰了。

    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殚精竭虑的丈夫要照顾,她可不能倒。

    谢慧齐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脑袋,在他的脖间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方才抬头问他,“消失多久了?”

    齐君昀看着她只见腥红,不见泪的眼,无声地叹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她的眼角,“已有两个月了……”

    谢慧齐沉默了半会,黯然地道,“你都没告诉我。”

    说罢,觉得自己抱怨的意味太重了,又看着他苦笑道,“是怕我担心罢?”

    齐君昀没说话,只是把她的脸又重压了回去,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过了一会,他道,“小姑娘,你是我的妻子,我儿女的母亲,要与我过一辈子的人。”

    所以,让她安心是他应该要做的事,而她更是有这么多的牵绊,他希望她好好的。

    “诶。”谢慧齐终究是什么也不再说,在他身上躺了许久,直等到他要上朝,她才有力气下床。

    **

    七月又有两个庶子出了府,月底这天早上一家老少在花园的凉亭里喝茶时,齐二婶突然说了句,“大郎他们到底怎么样了?你就告诉了我们罢,是好是坏都说了罢,别拖着了。”

    “说是带兵出去侦察敌军的时候失踪了,国公爷已经派人去找了。”谢慧齐轻描淡写地道。

    “多久前的事了?”齐二婶说着时,齐容氏也朝媳妇看来。

    谢慧齐也还是依旧云淡风轻,“没多久,想来很快就能找到了。”

    一直在喂腿上孙女儿点心吃的齐容氏停了手,看着远处在灿烂的阳光下迎着轻风舒展摇曳的鲜花,淡淡道,“不该让他们去的。”

    哪个都不应该去。

    他们国公府为这个国家牺牲得够多的了,不需要再添上她们的孩儿。

    “我去走走。”齐项氏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不等人说话,她抬步就往亭外走。

    谢慧齐看到她走到了刺眼的阳光下后就低下了头,也是别过了脸,不敢再看。

    二婶起身的时候,她已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

    “娘。”

    “他们不该走的,”齐容氏低头看着孙女儿,依旧淡淡道,“我才生了一个,你二婶一个都没有,我们家有几个孩子?不该走的。”

    真的不该走的。

    走了,要是没了,她们这一辈子啊,人生的缺口太多了。

    她们拥有的已经不多了,就身边的这几个人,少一个都是在要她们的命。

    “娘,会回来的……”谢慧齐勉强笑道,站到了婆婆的身后,把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嗯。”齐容氏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见弟媳越走越远,她抱着齐奚起了身,转头对媳妇道,“你也别着急,国师都说了,会回来的。”

    “诶。”谢慧齐朝她欠了欠腰。

    “我带小金珠去接她二祖奶奶回来。”

    “是。”

    “娘……”齐奚在临走之前抬起小手挂在母亲的脖子上,香了她一口。

    谢慧齐笑了起来,“过一会自己下来走,别让祖奶奶老抱着你,抱久了祖奶奶手可疼呢。”

    齐奚抿着小嘴一笑,靠回祖母的怀里,天真灿烂地朝母亲点头。

    烈日的阳光下,谢慧齐看着包着孙女的婆婆与二婶越走越近,一会,二婶就回过了头看到了她们,停下步子等着她们。

    她也看到了她,谢慧齐看着她在久久的犹豫下,朝她这边摇了摇手。

    就是隔得远远的,谢慧齐也看到她对她笑了。

    知道弟弟们消踪的时候没哭,这时候却奇怪地流了泪出来的谢慧齐笑着也朝二婶回招了招手,这时候站在阳光下的两位老夫人抱着她的女儿,皆向她看来。

    “阿娘……”远远的,小金珠兴奋地朝她招着手,“好多花,你快来。”

    谢慧齐擦掉了脸边的两行泪,微笑着朝她们走去。

    老天向来对她不薄,总是给她最好的,可惜,给她最好的亲人和感情的同时,总是又要夺走她的另一部份。

    世事从来就没有完美过。

    可就是这样,她也还是想好好地活着。

    为自己,更为她爱的这些还在她眼前的人。

    **

    八月太和殿的阳光一到下午就偏到偏殿那边去了,齐君昀也就让宫人把屋子里的冰撤了下去。

    盛夏已过,即将入秋的天气也已经快要凉爽了。

    太和殿的事,左相还是吩咐得动宫人的,皇帝知情后也一声不吭。

    他已经有了年纪了,是仗不住太多的冰块带来的寒气,就是热着点,也好过天天在冰屋里凉快着。

    这日齐君昀在看过户部送上来的支度后抬头看了看外面,见外面阳光不烈,近黄昏的地温想来也不热了,他站了起来,朝殿上坐着的皇帝淡道,“皇上,去外面走走罢。”

    皇帝正皱眉在审他送上来的案卷,听到这话,撩起眼皮看了看他。

    站在太和殿偏光一角的齐国公俊逸贵气,脸色温和,脸看着还俊雅清淡如刚刚结冠没多久的贵公子,实在让人看不出他今年已及三旬了。

    岁月好像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太多的痕迹,除了他眼底熬夜熬出来的那抹青色。

    皇帝搁了笔,下了殿阶,嘴里淡道,“随林,朕看你这几年好像没怎么变过,不是跟国师学了什么修道之术罢?”

    被他叫着字的齐国公挥袖示意同在太和殿辅佐皇帝办公的右相还有户部,工部的尚书跟上,走在皇帝身边淡淡道,“臣已是有些老了,只是皇上日日看着臣,没觉出有什么来。”

    “倒也不是,你刚上朝那边,朕也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着你,也是觉得你没变化。”皇帝心平气和地提起了那几年的事。

    跟在他身后的右想他们这时候都看向了齐国公。

    那几年,齐国公看着没动,但内里的血雨腥风不知几何,他跟皇帝的退退进进,明争暗斗,又岂是外人能看得明白的。

    有时候皇帝跟这位身为左相的国公吵起架来,他们都以为皇帝即刻就能下令抄齐国公的家,但也用不了多时,皇帝对齐国公的看重与放任,又让他们几位觉得就是哪天他们被斗下去了,也轮不到齐国公在这个朝廷中丧失独属于他那一份的权力。

    “臣在府里每日粗茶淡饭,心中无物,这岁月自也是不想在臣脸上添上什么痕迹……”

    “呵。”背着手的皇帝轻笑,转头看他,“我记得国师也曾教过你?”

    “小心……”齐君昀看着皇帝在内侍的扶持下走下了台阶,他也跟着走了下去,嘴里这时候才回道,“是教过我几年,不过,不曾拜别过,有师徒之实无师徒之名。”

    “国师倒是一直不愿意教皇子。”皇帝走上了通往御花园的路。

    “您也知道国师是不能教皇子的,这先帝爷说过的话。”

    “哼。”

    皇帝哼笑了一声,走了几步,观看了一下天边的那处云朵的变化,等它走得远了,跟另一抹白云聚成了一朵巨云之后才继续抬了步子,嘴里又起了话,“随林啊,你不是老了也跟国师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罢?”

    “哪能?”齐君昀摇摇头,“等到太子回来,您再问他,看看臣有没有老。”

    离得近了的眼,是不太看得清事物与东西的。

    “太子……”皇帝的脚步顿了,回过头问他,“他现在如何了?”

    “说是咳嗽不止。”军务,都在邸报与奏折里,皇帝问的应是他的身子了。

    “小英他们不是过去了?”

    “顽疾,不好根治。”尤其在打着仗的营地里,哪来的地方和时间让他好好养病。

    皇帝皱了皱眉,背着手沉默地往前走去。

    太子,太子……

    在他没顾全的时候里,太子的身体坏了。

    皇帝还是拿他这个太子无可奈何。

    为何他与他表哥这么亲近,却不学了他的精于算计?

    就是被打了一顿,他不到养好身子就不进朝,进朝了,就是他是臣,而他是皇帝,他也敢拿捏他一把。

    到底,太子还是缺了一份孤勇,他太想抓住权力了,所以一年都不想耽搁……

    但想到此,皇帝心里也明白,太子只要敢停下一步,这几年的宫中的变幻种种就能活吞了他,让他一落千丈一败涂地。

    “今晚你就与朕回栖凤宫用膳罢,嘟嘟也有好几日没见着你了。”

    “臣知道了。”

    齐国公随意的口气说皇帝口气柔和了下来,“也带你的两个儿子进进宫罢,他们表兄弟也该好好聚在一起了。”

    兄弟感情也该培养下了。

    皇帝的口气是松动的,齐君昀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拿住让太子继位的主意,但只要他看得起皇长孙,那对太子来说就是好事……

    至于让他的儿子进宫来?

    齐君昀想了想,道,“让齐璞来罢,齐望不行,太小了。”

    “行,不过朕也没有好好见过他们,下次一半带来见一次罢……”这几年忙着斗齐国公府了,所以国公府的人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该见见了。

    “臣知道了。”

    皇帝说得平平淡淡,齐国公回得温温和和,君臣随意自在得就像一家人,这让他们后面跟随的臣子把本来抬着看他们说话的脸低了下去。

    这对君臣,总是让人猜不透。

    **

    皇帝要见齐家的公子,谢慧齐一听说自己也能去,也是松了口气。

    她这几年守孝,真是没去过宫里了,宫里的梨妃还往国公府给她送过两次赏,虽然都是给王公贵族夫人例行的赏赐,认真算来也算不上什么,但她想着能去回次礼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去看看若桑。

    这几年国公府不跟宫里联系,她是连若桑也没见过了。

    说来也是好笑,皇宫与国公府不过是大半时辰的马程,就是加了进宫面见正主也不过一个来时辰,可是不过一墙之隔却是真正的咫尺天涯,因一时的立场,想见的人居然有好几年没见过一次了。

    谢慧齐认真挑选起了进宫要带的东西来,她是知道若桑喜欢什么的,所以吃食和她喜欢的衣料颜色的布料都带了一些,这些大都是出自她的手,还有一些是齐家作坊出来的,

    她还给她和皇长孙挑了一些民间现在时兴的小东西,宝丫给她送了许多有故事的小东西来,谢慧齐也是想着捡好的都带进去。

    而梨妃虽被赐名为梨花,但爱吃的却是杏子,听说那是她家乡那边的产物,谢慧齐倒不知道梨妃那边的杏子是怎么做的,但她会做香杏,府里婆婆她们也是爱吃这物,她放在外面的店铺卖也卖得甚好,所以这次带了大包的杏子,还有一件她之前准备给梨妃的梨花裙。

    这也是她忙中偷闲绣出来的,本来都是绣给自己穿和婆婆她们穿的,但那时候正好逢梨妃给她赏赐的时候,所以她顺手也给梨妃多做了一条,剪裁那里她用了后式的手法改良了一下,三面蚕纱裙显得很有层次感,走动的时候尤其漂亮。

    八月初六这天,谢慧齐就带了大包小包还有齐璞齐望进宫去了。

    齐国公要先上朝,所以没与他们一道,母子几人一到宫门前,宫前就打开了,里面候着轿子要抬他们。

    谢慧齐这次就带了小麦小绿两个下人,而齐昱带了一个小厮跟着齐璞,齐二也带了另一个跟着齐望,孩子身边放的下人多,所以她身边就减了人,等下人们把包袱拿下后,也就没手牵他们了,谢慧齐干脆牵了他们的手,带着他们上了同一个轿子。

    他们先去的梨妃宫。

    梨妃见到他们后,眼睛就是一亮。

    国公府的人儿实在太漂亮了。

    但没等梨妃抱着呆呆喊他香香姨的齐望多久,太子宫里就来人了,说皇长孙想请表弟们过去。

    走的时候,谢慧齐见梨妃跟着他们出了门脚步还不肯停,手中抱着齐望就不放,只好歉意地看着梨妃。

    梨妃是有过孩子的,一共有过三个,两儿一女,可惜三个都死了,每个都没死过五岁。

    万岁爷可怜她的孩子都死于非命,赐了个掌后印的梨妃让她当……

    可如若她有选择,她宁肯拿这后印换一个她的孩子,哪怕养大了孩子要飞都成,给她几年,也胜过她现在的孑然一身。

    “我再送送,再送送。”梨妃笑了起来,道,“我这几日也没走动了,正好动动身,活络下筋骨。”

    只是送到一半,就快要出后宫的门,要到太子宫那边的地方了,梨妃不能再送,只好把一直靠着她肩的娇弱小孩小心地送到了他母亲的怀里。

    齐望一挨到母亲的肩上,就跟她有点害羞地笑了起来,“香香姨,抱我抱疼你的手了吗?”

    书院里的先生们都很疼爱他,很喜爱喂他吃的,他都有些胖了,回来的时候还被阿娘叫小猪,他知道他现在可沉可沉了。

    “不疼,只是香香姨还回去有事呢,不能抱你了。”梨妃微笑着道。

    “是要叫梨妃娘娘……”谢慧齐有些无可奈何地矫正着儿子的叫法。

    这么年轻的姑娘,叫姨何尝不可?

    可惜,她是皇帝的后妃,不是她儿能叫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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