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我逼急了。(手打小说)”因为被大力推开而摔倒在地的张立平孤愤的想。

    面对着这些如狼似虎的警察,年纪轻轻的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家中肆掠搜查,连沙发也被割破开来,本来干净,整洁的家一片狼籍,满地都是散乱的书本和东倒西歪的家具。

    这一切来得是如此突然,三天前,这个家庭还被人人艳羡,母亲虽然早已去世,父亲张华木乃是wk市人民医院的院长,兼任市里的副局长,省内闻名的中医,而儿子张立平在平时虽然也贪玩游荡,不务正业,却也刚刚领取到了大学的特招录取通知书。然而就在昨天,正在院长办公室中工作的张华木忽然被一群刑警以贪污,受贿,授受红包等罪名带走,紧接着,在外旅游的张立平也被紧急拘禁了回来,限定只能在家里活动。

    今天一大早,一大群凶神恶煞的警察就手持搜查令冲了进来开始翻箱倒柜,仿佛一群蝗虫一样,疯狂的寻找着一切他们可能觉得有用的东西。本来生性很有些懦弱的张立平在旁边看着,开始觉得很是害怕,不敢说话,后来见祖父的遗照镜框都被一个络腮胡子野蛮的拆下来砸碎,实在看不过去,冲上去争抢,被人一掌大力推开,踉跄里摔倒在地,头一下子就撞上了墙角上。

    顿时,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鲜血立即湿润了头发,很快就川流不息的在下巴上汇聚成一条小河,再一点一点的滴到了地上,而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周围的世界也若在水影里一般晃荡起来。

    这时候,他忽然强烈的想念着父亲。

    那支撑起这个家的父亲!

    那面目有些可憎的络腮胡子鄙视了看了他一眼,事实上,他也不是第一回来执行搜查任务了,被执行人的家里有哭的,有闹的,有要自杀的,却从来没有一个像这小子一样开始木然看着,仿佛完全是与自身无关,后来却猛扑上来,前后反差如此的巨大。

    并且他身上还有一种完全空洞的气质,就若是一个死人一样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因此这家伙根本就没有一点怜悯之下,再一把将恍惚中的张立平拉了起来,大力推搡到了角落里。口中骂道:

    “小兔崽子,老霸着这里不放,想妨碍公务吗?”

    忽然,正在艰难喘息着张立平怔住了,他的双目一接触到地面上一张已被撕破的古旧画像,便再也分不开来——

    那是一张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人物绘像。

    父亲平时将其收藏得宝贵非常,只是过年祭祖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膜拜一下,据同样古老的一本族谱记载,他们乃是东汉时名医张仲景的后人,而这张人物绘像,则画的是宋时一位祖先名叫张既先的肖像,他也是一位名医。

    想来当年绘这副古旧画像的人乃是丹青高手,画像中人是一个身着长衫的胖子,看上去极为生动传神,那张笑嘻嘻的胖脸上的表情似是历尽沧桑也阅遍风骚,他的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睛,就这样注视着张立平,注视着眼下他留存在这世上唯一的嫡系血脉子孙!

    张立平艰难的喘息了几口气,他只觉得周围的人只是空洞的张着口,四下里仿佛失却了声音,唯一清晰有力的只有自身的心跳,炽热的鼻息呼出来,撞到墙上再喷到脸上,感觉很是麻痒。

    鲜血从他的下颌处,一点一点的掉落在那张绘像之上,浸润开去,这时候张立平惊奇的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请:

    画的颜色竟然渐渐的模糊了起来,连自己掉落在上面的血液也仿佛被吸透进去!

    很快的,那张古旧的画的颜色渐渐变浅,变淡,成为了一张灰白色的宣纸,上面似乎还隐隐约约呈现出一行小字:

    “非我张家子孙者,不可妄动此画。”

    字迹很小,很细,很淡,若是被铅笔轻轻涂抹上去一般,张立平心中惊奇万分,他忍不住就想伸出手去将那张已变得空白的古画拿出来慢慢研究,没想到,自己的左手一碰到那张纸,它就碎裂开来,转瞬间化成一团灰烬,在空气里烟消云散!

    忙于四处搜查的刑警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蜷缩在角落中的这个少年,更不会在意一张微不足道的废纸,因此根本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张立平忽然用左手抓起了一支笔,迅速在旁边的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接着将之推到了身前——

    恰好,那先前对张立平动过手的络腮胡子的视线正好经过那里。

    络腮胡子忽然整个人都仿佛被阉掉一般僵硬住,

    他正在胡乱翻看一个抽屉的手上动作也突然停顿。

    见他这等模样,四下里刑警的目光一起投射过来。只见纸上只写了八个字:

    “性情暴戾,断子绝孙。”

    此人的家并不在wk市,平素也甚少也同事来往,结婚整整十年还没有生育,此事乃是他心中最大隐患创伤,除了至亲家人,谁也不知道他的绝育这个毛病,暗地里也不知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罪,没想到这秘辛竟被眼前这呆板少年一口叫破!

    只听“哗啦”一声,他手上拿着的一叠文件尽数滑落,面上肌肉不住抽搐,环顾四周,只觉得旁边那些本就有嫌隙的同事看他的目光中仿佛全是讥诮,嘲讽的神情。一瞬间整个人都好似无地自容的矮了半截。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场中心情最惊讶的,却是此事的始作俑者:——

    张立平。

    因为这八个字根本就不是他想写的!换而言之,他的大脑根本就没有对左手发出过写字的指令,先前那写字,推纸的一系列动作,根本就仿佛是左手有了自身独立的意识,自动完成!

    看着自己的左手,张立平心中泛起一股寒意,忙甩动了两下,非常正常,没有一点别扭的感觉。不料就在甩手以后,一不留神间左手竟又自行的举了起来!

    只见张立平歪歪的靠着墙壁,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他左手的食指中指并拢,笔直的指向房间中的另外一个人——

    带队前来进行搜查的的队长。

    这一下,无论是张立平还是那被指的队长,都发了呆。

    张立平在心中竭力的大骂着,想将左手放下来,却是无济于事,那只悬在空中的左手仿佛已不属于他自己的了,顽固的指向那领头的队长。但队长却因为有了络腮胡子这前车之鉴的关系,他也知道张家乃是世代行医,医术高明,心里也发了慌,表面上却还是故作镇定的道:

    “你……你指我干什么?我,我有什么病?”

    张立平虽然往日里游手好闲,但或许是因为血管里也流着名医世家的血液的关系,平日里也跟着父亲很学了些望闻问切的法子。被上面的这句话这么一提醒。他立即找到了一个下台阶的法子,仔细看了看那队长,口里才淡淡道:

    “这位警官你现在一定是常常感觉到吃饭后出现嗳酸,胃涨的感觉吧,若是喝了酒,背心还会出现绞痛。你若是不马上戒烟戒酒,找个好大夫调理一下,两年后就准备做胃癌切除手术吧。”

    说来也奇怪,张立平的话一说完,那只本来不听指挥的左手立即就垂下来了,张立平试了试,又能活动自如。

    那警官看来依然无动于衷,但发白的脸色却已出卖了他。张立平越是说得淡如春水,他的心中就越是忐忑不安,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先前还似一个窝囊废的少年,如今看人的眼光中却带了一股逼人的寒,仿佛能穿透一切,直看到人的心底里去。

    却不知在他们心目中这莫测高深的少年,也正在心里大叫侥幸,他之所以能推理出队长身上的隐疾则很是简单:进门以后他手上随时都拿了个不锈钢保温杯,常常的喝一小口,在喝水的时候张立平又注意到,杯中装的是白开水,表示此人并非嗜茶,而是因为经常感觉到胃部不适,因此需要喝一点热开水,来减缓疼痛,这不是典型的慢性胃病是什么?

    当然,至于什么胃癌切除术云云,那乃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信口编造的——张立平最是明白,只要将一句假话掺在九句真话中,被揭穿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而这个时候张立平也留意到,那失魂落魄的络腮胡子面色虽然红润,却是潮红,显示出他热亢,接着眼白中略泛血丝,说明睡眠不足,很可能是有事牵挂在心,最主要的是张立平观察到,他的皮肤上有一层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留意到的白色皮屑,下面还有细微的出血点。这分明就是服用了一种叫做“益肾丸”的中成药的征兆——这种药在批量生产的时候,当时还请了他父亲张华木为名誉顾问,因此张立平才了解得那么清楚。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房子里鸦雀无声,为首的队长终于按耐不住,他刚刚听到张立平的话心中只是一沉,还不算太放在心上,然而姑且不论贪污与否,张华木在wk市医学界乃至全省的名声是极大他是知道的,只怕他儿子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千古艰难唯一死。

    “胃癌”这两个字似被单独剔出来反复在这队长脆弱的心中盘旋缭绕,每多过得一秒种,想到的东西就越多一些:孩子还在读初中,老婆正在下岗的边缘岌岌可危,老人们的身体也不好,房子的贷款还有七万多没还,办公室里的那小**还没搞到手……。当真是越想越是心惊肉跳,越想越是觉出了生命的可贵来。

    这队长一转头,又看见络腮胡子老刘呆在一旁,面如死灰无颜见人的模样,看样子是被面前这少年正说在了痛处,本来心中的对这小子是不是在信口开河的怀疑顿时荡然无存。当下就决定:此间事情马上一了,立即私下来找这位小张大夫问个清楚明白怎样调理,至少也得让他给自己开个药方。

    正所谓:公事诚可贵,小命价更高。他立即在几名手下身旁耳语了几句,一干人虽然还是严格非常,动作立即放轻柔了起来,再不是粗暴的乱丢乱放,而是查看后就放回原处,甚至先前丢乱的书本家具都被一一收拾妥当,这些人若不是穿着警服,看起来就仿佛是保洁公司的钟点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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