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迪尔是训练场一名医生,他有着一摞茂盛的黑色长须,深深凹进去的眼眶里藏着一对黑色的眼珠。

    他看着这个刚刚被两个卫士抬进来,丢在病床上的年轻人,微微愣了愣神。

    年轻人的伤显是极重,还是冬天,他的身上就套着一件沾血的破烂得不成样子的单衣,但是他的身上却是冒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伸手抚在他的额头上,可以感觉到上面传来的湿湿的热意。

    解开他身上破烂衣衫的口子,可以看到他那胸膛上爬满如蛛网般细密的鞭痕。这些鞭痕看上去颇为吓人,但丹迪尔却知道,这些伤痕只会让人感觉到疼痛,而不会有致命之虞。

    训练馆刑室里的刑具都是特制的,那用来鞭笞犯人的长鞭便是如此,若是寻常用牛筋之类鞣制而成的长鞭,定然会把病床上这人的皮肉抽个皮开肉绽,但此时他身上那爬满的鞭痕虽然看上去很是恐怖,但其实大多是瘀伤,即便不敷药,也只消休息个十数日便能自行消退。

    真正让他发高烧的原因还在于他身上那些苍白而有些红肿的旧伤,这些伤痕显然已经有好几日了。但是因为没来及及时处理,现在已经发炎了,也正是这些发炎的伤口让这个年轻人陷入了深深的昏迷和高烧之中。

    将他的上衣剥下来,丹迪尔给雷纳清洗了身上的伤口,然后在旁边桌上挑了两个小罐,用一个小勺舀出来些白色的粉末洒在那些发炎的伤口上。

    之后他又盛了盆清水,从旁边架子上捡了块毛巾浸在水里,拧了个半干,敷在了雷纳的额头上。

    做完这些,丹迪尔正要出门去采购新的药草,但他忽然望见雷纳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好像宝石一样的吊坠。他俯下身,捡起雷纳胸口那个眼泪模样的吊坠仔细瞧了一眼。

    小小的泪形吊坠像是一颗深蓝色的宝石,丹迪尔轻轻扯了一扯,想要把吊坠扯下来,但是那绳子一下却是没有扯断。他重又发力扯了一扯,但是依旧没能扯断。

    不过手上那蓝色泪形吊坠的触感却让他感到奇怪,他使劲捏了捏,那像极了宝石的泪形吊坠竟是就这么被他捏得变了形状。

    “呸”,他低声骂了一句,丢下了手里的吊坠。

    看着兀自昏迷不醒的雷纳,丹迪尔暗自嘲笑了自己一句,一个半死不活的奴隶,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即便是一个有着上万第纳尔身家的公爵,到了这般境地,身上即便有些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早早被那些押解俘虏的兵士给搜刮光了,还能轮到自己么?

    他转身出了门,这个半死不活的奴隶显然很受家主的重视,奥尔德斯?阿迪曼特意为他批下了两百第纳尔的专款,用来给他购买治伤的草药。

    连着三天,雷纳都陷在昏昏沉沉的梦境里面,直到第四天,他才从沉睡中醒转过来。

    脑袋还有些发胀,像是忽然涨大了许多的感觉。身上也是传来一阵酸酸的胀痛感,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就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差点让他出了一身大汗。

    额头上还搭着一条毛巾,但这个时候已经变得只有半干了。

    把毛巾从额头上拿下来,雷纳两手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但他挣扎了半天,也终究没能把自己的身子成功支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来的脑袋重新放下来。鼻间有着刺鼻的药草味道,他转着脑袋往边上仔细看了看。

    两个高高的摆满了大大小小瓶瓶罐罐的镂空架子,三张和他身下一样的单人床,一张摆着两个烛台的方桌。

    便在雷纳确定自己所处环境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穿着紧身皮甲的卫士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了进来。

    “丹迪尔?”一个卫士往里面喊了一声。

    “丹迪尔,你在吗?”

    那名卫士又喊了一句,才听到里面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含糊的答应声。

    丹迪尔从里面的房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石质的研钵。

    卫士把架着的那人抬放在旁边的床上,回头对丹迪尔说道:“交给你了。”

    一手拿着研钵,一手拿着个石杆轻轻捣着,丹迪尔走到床边,往那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身上看了一眼。

    “没救了,抬走吧!”他摇了摇头,说道。

    两个卫士正要离开,听得丹迪尔这话不由问道:“没救了?”

    “伤口太深太长了,从左胸一直延伸到腹部,两英尺的长度虽然能够缝上,但是血一时间肯定止不住,把他放在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早早抬出去埋了。”

    雷纳转过头,可以看到旁边床上那个人胸口还有着微微的起伏,鲜血从他胸膛上的伤口淌下,不多时便将身下黄白色的床单染红了一大片。

    “我记得这两天可没有什么角斗比赛,怎么会有角斗士受伤呢?”丹迪尔问道,他又往旁边床上的那个快要断气的角斗士望了一眼,“而且还是这样要命的伤!”

    两个卫士走上前,将床上的角斗士抬了起来。

    “训练的时候,德西斯忽然发了狂,所以、、、”卫士说道。

    “德西斯?”丹迪尔脸上忽然抽了一抽,他喃喃道:“难怪,难怪,除了那个疯子,还有谁能用一把训练木剑在一个角斗士身上留下这么一道又长又深的致命伤口的。”

    卫士抬着那个角斗士出去了,丹迪尔一直看着他们走出房门,消失在拐角才转过头来。他的眼睛正撞上雷纳望过来的目光。

    “你醒了?”他走过来往雷纳额头上摸了摸,说道:“还有点烧,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说完,他也不再搭理雷纳,拿起放在方桌上的研钵又回到了刚刚出来的房间里。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丹迪尔才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手里依旧拿着那个石质的研钵,只是里面原来用来捣药的石杆已经换成了一个小勺。

    走到雷纳边上,丹迪尔坐下来,用小勺把研钵里的药草舀出来,一点一点涂在雷纳的伤口上。

    药草捣碎成糊状,像是一碗绿色的面糊糊,依稀可见一些茎叶夹杂在绿色的药糊里。

    可以感觉到一阵凉凉的感觉,还有着微微的刺痛感从伤口处传来。

    喉咙有些痒痒的感觉爬上来,雷纳连续咳嗽了几声,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才慢慢平静下来。

    丹迪尔给雷纳涂好药糊便离开了,一阵睡意重又袭上来,把雷纳带进梦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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