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柔弱,晴天**。

    一个放松自己的日子。

    这样的天气,却有个孩子跌倒在水洼中,肩膀上的伤口迸裂,血染红了水面。

    青龙镇,去向东北林不过三百里地。

    炼狱门的分坛内,一个青衣男子正拿着酒杯,缅怀往昔似的叹了口气。

    “公子想起什么事了,为何叹息?”

    在青衣男子的身后,颇有姿色的奴婢枫娇轻轻的问他。

    他喝干了杯中酒,双眼无神的看着枫娇发髻上的玉钗,却未答她。

    枫娇自小便跟着公子,亦友亦仆,连姓也随了主家。

    “枫”当代只有一家拥有这姓氏。

    江西枫家,武学深渊,财气惊世,传闻枫家上下深受李耳的哲学思想,在江湖中具备高明的武艺又身兼通达的学识的世家,少之又少。

    分坛总殿,看上去像是一个当铺的面门,里面坐着一个老学究,叼顾着狼毫笔尾,一面打量着竹栅窗外三人。

    一个拿着牛筋鞭的稍胖之人,一个拿着方便铲的苍白面孔,一个被他们夹在中间闭着眼睛的美丽女子。

    “要当什么?”老学究说话慢条斯理,神态悠闲。

    “她!”拿牛筋鞭的稍胖之人抓着女子的黑色衣领,不顾她痛苦的神情。

    “报上姓名或江湖中的名号。”

    “黑手套轩音。”

    “十文。”

    “什么?才值十文?”

    老学究眯起眼睛,尖声道:“毒龙尊者,屠神和尚,你们两个是第一天来当东西?”

    屠神和尚赶忙赔笑道:“开价不还是谢老当您的规矩,不过兄弟带来的却真的不止十文。”

    谢老当微微的点了点头,顾自说道:“屠神和尚是不会与我开玩笑的,那你说说,为何不止十文?”

    屠神和尚道:“花少李天凡值多少?”

    谢老当被他突然蹦出的这句话给吓了一跳,咬着的笔一抖,掉落在了账本上,黑了纸。

    “你疯了,说什么糊话?”

    屠神和尚扭过头去,对毒龙尊者打了个眼色,后者赶到门边轻轻的将两扇木门掩上。

    “她得管他叫公公!”

    “哼,我知道!可李天凡早已隐退江湖,并答应了他的妻子小蝶,陪她终老决不踏出归隐之谷一步!”

    “我们得到了最可靠的消息,他已经出现在江湖中了!”

    “我的天!只要轩音在我们手里,就能引他来,他可是天价!”

    “嘿嘿,谢老当,我说的没错吧?这黑手套轩音决不止十文!”

    谢老当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夹杂着贪婪的神色,他沉默了半饷,低声问道:“消息可靠吗?”

    “是神云骑马良说的,他一直在卫副使身边,没参与行动,仍是负责传送消息。卫副使让他通知门主。据说,乔长老、卫副使两人联手都败了”

    谢老当脖子一僵,呆呆的看着竹栅窗的缝隙。

    毒龙尊者怕他不信,低声道:“我们本来是昨天到的,只为了先回禀卫副使,您老知道乔长老的为人,他在行动中吩咐不得动手,我们若恼了他,那是臭皮囊磨刀!还好有这一等才碰到了马良。”

    谢老当犹豫着道:“就是神剑山庄慕容志诚、豪侠南宫仲秋、天煞李不群、华山段刃、要想单对单与卫副使过招,只怕也难以取胜,若是加上乔长老他有三十多年不曾与人动手,三十年前他的功力已无人可及,论招式——昆仑六阳掌也是武林绝学。”

    屠神和尚以为他不信,忙道:“马良说啦,那人只出了一招!”

    谢老当“唰”的握起笔,用力的指着他,喝道:“快把她放了!”

    两人一怔,毒龙尊者惊怒道:“咱兄弟俩可是刀尖上抢来的人,你说放就放,凭什么?”

    屠神和尚也怒了,提着轩音往外走,边走边道:“门里的规矩是战果拿来由你定大小分功劳,门主依仗你,你就目中无人了?哼,我俩找卫副使论价去!”

    谢老当气红了脸,站起身一拍桌子冷笑道:“好,你们去吧!等卫副使砍下你们的头,怕是还不知道缘由!”

    两人听出他话中有话,立即停步回头道:“此话怎讲?”

    谢老当慢慢的坐下,挥了挥手道:“快去吧,我倒要看看,两位的头离开了身子还怎地威风!”

    毒龙尊者略肥的脸马上堆起了一层假笑,似有所委屈的道:“您老怎么开起我们哥俩的玩笑了?哎,一家人何能见死不救呢?”

    屠神和尚也灭了威风,装孬赔笑道:“谢老,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俩哽鱼骨啊!”

    谢老当目光移来,笑道:“你们还以为带回个宝贝,要我说,这女人是个煞星,青龙镇分坛恐怕要因她毁了!”

    两人越听越怕,心里清楚他已不是在说笑,既不敢回话,也不知道怎生应对。

    谢老当见他俩面色死灰一般,微微的消了气,说道:“你们先点了她的昏穴。”

    轩音昏睡过去。

    谢老当一招手道:“过来点说。”

    两人乖乖的靠近了竹栅窗,听他轻声说:“刚才我不是不信你们,我是在想连卫副使与乔长老两人联手都输了,甚至不敌他一招!对了,你们知道那人用的是什么招数?”

    屠神和尚道:“早想告诉您老的,马良说——卫副使并未提到花少李天凡,只说了二十八个字!”

    谢老当颤声问道:“哪二十八字?”

    毒龙尊者眯起双眼,压低了声音道:“剑出,夺天光聚地气,斩琴音断飞雪。无情却似有情,有情堪胜无情!”

    屠神和尚兴奋的道:“这还不是魔教教主独孤天月昔日斩断琴音的一招‘寂灭一剑’?”

    谢老当忽然沉默了。

    两人不知为何,只有不语。

    良久,谢老当叹了口气,惋惜似的道:“卫副使这二十八字,已足够说明一切了。”他断了断,续道:“天下武林,论剑——百年来只有萧不二与独孤天月可较长短。独孤天月据说是客死异乡。如何死的,是他杀,是病老?无人知晓。萧不二在当年君太楼一战,被李天凡断了楠木剑,至此不知去向。而后,江湖上论起用剑,却也冒出了不少新秀,什么第一第二,比的不少。但又有哪个敢夸口能快过李天凡手中那把黑柄黑鞘,竟未开锋的剑呢?匆匆十五年,花少李天凡应已介乎四十光景。他的剑是否还是十五年前的剑,谁也不知道。”

    两人听的一愣一愣,却见谢老当目中精光一闪,问来:“你俩倒是猜猜,乔长老与卫副使两人联手,可比过门主吗?”

    屠神和尚刚要开口,身边的毒龙尊者用手肘顶了他一下,说道:“当然可以!门主已得灭天剑毁世刀,天下谁与争锋?”

    谢老当笑道:“你这么说是没错,不过门主刚得禁剑,却仍需一段时间磨练,此时若与花少动手,恐怕”

    屠神和尚道:“那有什么关系,等门主练好就行了!”

    谢老当摇头道:“若这个时候花少找上门来怎么办?”

    两人这才明白,敢情带回来的轩音已成一道催命符了。

    谢老当沉吟着道:“无情却似有情,有情堪胜无情。卫副使多加了这两句,你们可知是何用意?”

    他见两人茫然的看着自己,心里暗叹,嘴里淡淡的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就是把这女人丢到大街上,花少还是会找上门来的。”

    两人急了,毒龙尊者扯开了难听的大嗓门,哀求道:“您老别见死不救,帮咱哥俩一把,以后为牛为马感激不尽!”

    “门主一向苛严,赏罚分明,你俩这回本是为门里着想,理应嘉奖。但是若招来祸事,那就不是一死可以了事的。炼狱门孤魂野鬼,有哪个怕死?怕就怕门主的三十六条刑法,那是谁也不敢领受的。今日你们是顺风顺水,公子就在殿内,我先记上一两,你们先行回去,只管等卫副使来了领功,三两便是坛主,你们已有多少心里清楚。我把这女人交给公子,听他安排,就是门主怪罪,也到不了你们头上。”

    当下两人千恩万谢,留下轩音便走了。

    谢老当感到手上一阵凉意,低头看去,原来是捏着的笔头朝上墨汁流到了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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