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钱文佐一家打算的是给钱彩凤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差不多就行了。可是,随着钱家声誉日隆,尤其是钱彩凤,还得了太上皇亲自赏赐的嫁妆,她就不仅仅是个农家女了,还成了当地的一种荣耀,一种象征。

    从前大娘莫氏给侄女寻了几家有意向的人家纷纷打发人上门来委婉的回绝了亲事,而后来提亲的人家要不是富甲一方的士绅,就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甚至有些官宦人家也表示出了想要求娶的意思,该答应谁,回绝谁现在成了钱家人最头痛的事。

    钱文佐也不敢随便作主了,问过自家老爹不算,还得去问问族长的意思。可这件事连族长也不敢轻易拿主意,又让他们自己作主。钱文佐无奈之下,本来依礼是不应该跟侄女商量的事情,也让莫氏私下去问了侄女,看她有什么想法。

    钱彩凤忿忿然道,“真要我自己作主,我就不嫁了!成天把人关在屋子里,什么事都不让我干,什么人都不让我见,烦都烦死了!”

    钱灵犀是知道姐姐那个脾气的,要让她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扮闺秀,只怕她当真是要疯了,可是钱彩凤的年龄已经到了,这个问题是逃避不了的,所以钱灵犀只能冷静的劝她,“你要是不嫁,还让不让爷奶大伯大娘做人了?快别任性了,嫁是肯定要嫁的。大伯他们肯跟你商量,不知是多少女孩儿求之不得的好事呢。只是得睁大眼睛。挑个自己中意的才好。你快说说,让我帮你参谋参谋。”

    钱彩凤翻翻白眼,“你不会跟我说点好听的?”

    钱灵犀故作讶异的摇头,“跟你?用得着么?快说来听听吧!”

    这位姐姐可比不得钱敏君娇柔脆弱,跟她说话就要简洁明快,拖拖拉拉玩些循循善诱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快刀斩乱麻。迅速理出个一二三来,反而更好。

    钱彩凤嘟囔着抱怨几句,到底还是爽直说了。眼下在向她求亲的人当中。有两家是家里人商议后觉得比较不错的。

    一个是陈寅有意撮合的一位举人,姓唐,家境挺清贫的。但读书很上进,很投陈寅的缘。况且今年才十八,算是前程远大了。

    钱灵犀奇怪的插了一句,“那他家既然这么穷,怎么供出来的?”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想要供一个举子,跟供艺术类大学生差不多,都是拿钱堆着的。

    钱彩凤微微皱眉,“具体怎样我也不知,只是听说他家祖上似乎有些薄产。他家还有一个兄弟。也在读书,好不好的,我就不知了。只知道他是今年新中的举人,准备过了年就去京城应试。另有一家姓牟,就在咱们旁边的青阳镇。是个土财主,大伯打听了家风还不错,他家儿子也有念书,只可惜,还没考到什么功名。所以他们家对跟咱们家联姻热心得很,甚至想接大伯一起去住。我看他家倒不象是在找媳妇。是找老师呢!”

    在自己妹妹面前,钱彩凤可没这么多的顾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钱灵犀不觉失笑,拧她一把,“看把你得瑟的,还老师,就你那点子墨水,日后别教娃娃念白字就不错了。”

    “我有这么差么?”

    在钱彩凤的嘟囔里,钱灵犀问,“那这两家,你到底看上哪个了?”

    钱彩凤微撅着嘴,瞥了她一眼,“我不知道。”

    从她骤然冷落下来的神情里,钱灵犀嗅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了,“你谁都没看上?”

    钱彩凤低头拨弄着自己的衣带,沉默了一时才道,“若是从前,他们两家断然是瞧不上我的。如今肯来求娶,一个无非是碍着陈大人的面子,一个无非是想借些咱们家的光,都不是看上我这个人。”

    钱灵犀很有些惊喜了,钱彩凤能想到这一层,证明思想上是真的成熟了,不是幼稚的小女孩了,亲密的依偎在她的身边,说着姐妹俩的悄悄话,“那姐姐现在盛名在外,寻常人肯定也有畏惧,但若是你看上了谁,何不使谁悄悄去给人家带个信?让人得了许可再上门求亲,这不就成了?”

    “哪有?”钱彩凤虽然极力否认,但耳根子却已经红透了。

    钱灵犀见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可能有人了,急道,“这可是事关终身的大事,害羞不得。你若是怕不好意思,告诉我也行。这儿又没有旁人,难道你当真就这么不甘不愿的嫁出去?”

    钱彩凤咬着唇,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飞快的瞟了她一眼,却又立即垂了下去,声如蚊蚋的道,“光我想,有什么用?还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意思呢!”

    “那到底是谁嘛,你说不说?”钱灵犀把手掐在钱彩凤的脖子上,开始逼供了。

    “别闹了!”钱彩凤把妹妹的魔爪推开,带了几分羞涩几分赧然,也有几分忐忑和几分小心的道,“我也不是要找个多好的人,不过是跟咱们家从前比较般配,能合得来的就好。”

    钱灵犀竖起耳朵,听姐姐吞吞吐吐的表露着心意,“嗯……其实吧,那人你也认得,我其实也没旁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们挺谈得来的。你也知道我那脾气,一般人可能都受不了,可他,挺爱听我说话的。只是……我也知道,大伯可能不会同意。”

    “那人是……”钱灵犀急得受不了了,径直问起名字。

    钱彩凤不悦的横她一眼,正待开口,忽地,空间一阵剧烈的波动,钱灵犀被生生摇醒了。

    “起来!不许睡!”钱敏君生气的踹着钱灵犀的被窝,这丫头还真睡啊?都喊这么半天了,也不肯醒。要不是怕她着凉,她早就去掀她被窝了。

    钱灵犀气得火冒三丈,“姐姐你就不能晚点再叫我吗?”这种关键时刻被打断,就跟电视剧里插播广告一样无耻!

    被她这一凶,钱敏君原本的满肚子的怨气消了大半,外强中干的小声嘀咕起来,“你凶什么?也不怕丫头们听见!”

    钱灵犀森森磨了磨牙,“怕人听见你还闹我?”

    钱敏君听着这话反倒觉得自己找着理了,辣气壮的问,“我问你,上回那个说樊将军去,去那种地方的话,是不是你编出来哄我的?”

    钱灵犀一哽,她怎么知道了?

    就听钱敏君忿忿的哼了一声,在对面撅着小嘴抱怨,“亏我还信以为真,谁知竟然是你编出来的。还找赵大娘出来演戏,她晚上和桐香在厨房里熬粥,我都听见了!”

    钱敏君当时听酒醉的赵大娘带着几分微醺在那儿得意洋洋的跟女儿吹嘘,自己是多么得到重用,和二姑娘一起办了这样隐秘的差事,听得钱敏君肺都快气炸了。

    那不仅仅是出于对樊泽远的抹黑,更加是出于钱灵犀对她的背叛,所以钱敏君过后才闹起小性子。

    钱灵犀眼下见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心中念头一转,索性梗着脖子道,“是我撒谎怎样?这主意还是我出给婶娘的。为了什么原因,你自个儿心里明白。就你这娇生惯养的臭脾气,别说给人家三个孩子当娘了,就是结发夫妻,让你独守空闺你都未必过得下去!再说了,那樊将军是个不会当家理事的,你就很会么?他能把好端端的日子过得成天拆了东墙补西墙,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真要嫁了去,那得要干爹婶娘填补多少嫁妆进去?他们偌大的年纪,为你一个操心还不够,还得再搭上这一大家子?你也真是够孝敬的!”

    她这一番冷嘲热讽,夹枪带棒把钱敏君气得五内俱焚,汗都冒出来了,索性把被子一掀坐了起来,“你不就是怕我分多了家产么?爹娘早说了,要给你一半的。那咱们现就分了,你也不必担心了。就算我往后饿得饭也没得吃了,也绝不会上你家讨去!”

    钱灵犀嗤之以鼻,“咱家有几个家底,我比你清楚!真要是为了那点子东西,我当初留在国公府多好,还以为谁稀罕么?真是的。一个黄花大姑娘,口口声声闹着要嫁个鳏夫,你有这个脸说,我和干爹婶娘还没这个脸听!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爱咋地咋地,真的要学那红拂夜奔,我们也没法子。日后只好把干爹婶娘接回老家去,我养老送终得了。你大小姐爱给谁当媳妇,爱给谁当娘都随你去。咱们眼不见心不烦,懒得理你!”

    钱灵犀把被子一卷,背对着她,自去睡了。

    钱敏君气得不轻,但钱灵犀最后一句话无疑打动了她。如果钱灵犀的欺骗是知会了家长,那证明此事爹娘都是极不赞成的。今天自己不过发脾气说了句让爹娘日后依靠钱灵犀的话,都把爹气成那样,如果自己真的执意要嫁给樊泽远,爹娘一气之下真的跟她断了往来怎么办?

    钱文仲今天发的一通脾气确实给了钱敏君一个警醒,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再不可任性。在父母师长的耳提面命下,她更加知道,嫁人不仅是关系自己,更是关系一家人的大事,不可能由着自己性子胡来。

    “喂,你还不睡?弄得明儿着凉了,可不要让人伺候!”钱灵犀适时骂的一句,让钱敏君察觉到几许冷意,悻悻钻回被窝里去了,扔一句狠话出来,“我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你的!”

    有这话,就离原谅不远了。钱灵犀故意把事情扛自己身上,也是不想深化她们父母女儿之间的矛盾。至于她自己,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惦记,钱彩凤看上的是谁?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如果真要是他的话,那可真是难办了。(未完待续)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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