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蓝布门帘下,立着的是一个穿着浅珍珠粉色小袄的女郎,衣衫上绣着朵朵桃花,在墨绿的裙裾上妍丽绽放,在这早春里,分外清新俏丽。

    女郎虽然笑着,但眼神中却有着一抹淡淡的忧伤,就好象冬天缠绵不去的冰雪,衬得那原本总是活色生香的眉眼,有着一股子让人生怜的怯意。

    钱灵犀看一眼姐姐,半个字再也说不出来,只扑到她怀里,抱着她瞬间就泪如雨下。

    钱彩凤不说话,只是把脸也搁在妹妹的肩膀,象是疲惫已久的旅人终于寻到可以休憩的港湾,哪怕只是一颗小树,也让她全然的放心依赖上去。

    良久,钱灵犀才渐渐止住哭声,抚着钱彩凤的脸,满是怜惜,“姐姐瘦了。”

    “你倒高了,眉眼也长开了许多,真真是大姑娘了。”钱彩凤携着她的手在炕上坐下,剥了颗花生递她面前,“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只这些东西虽是寻常,却是二弟走街串巷做工时,听人说好买来的,你尝尝吧,还算香酥。”

    听她又说起那位唐竟烨,钱灵犀才问起一事,“这位二爷当真在外头做工?姐姐也当真在接活?”

    “难道你还以为骗你不成?”钱彩凤瞅她一笑,将身后的针线筐拿了出来,“我做的鞋垫虽然不能跟你比,但好歹也可以卖上几文钱。不然,成天瞅着那姓唐的,我只怕连饭也吃不下去。”

    钱灵犀心疼的看着她,“姐,真是委屈你了。”她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的道,“娘……本来爹娘都想跟我一块儿来的,只我没让。”

    “不来是对的,否则我只怕多见几次还要多生几回气。”钱彩凤并不掩饰的把鞋垫收起,脸色也有些冷了。

    钱灵犀知道,姐姐心里还是有些埋怨爹娘的。但她能说出来。就表明气得已经没那么深了。但要让她完全不计较。眼下还做不到,只好等到来日,再慢慢化解这个心结了。

    幸而钱彩凤虽然婚姻受挫,但依旧是那个明快性子,很快就把这些搁下,问起妹子。“咱别扯这些没用的,你快跟我说说正经事吧。把我大老远的从家乡叫来,不会只是让我来开眼界的吧?”

    钱灵犀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听得钱彩凤面色渐渐凝重。“你打算让我们和离?你有办法?”

    “姐姐不必多问,这事你只交给我就是。只要你点个头,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拆了你们这门亲。”

    得她这样赌咒发誓,钱彩凤不是喜形于色,却是更加谨慎了,“这事可不能乱来。咱们家眼下可跟从前不一样了。湘君姐都是世子夫人了,我这门婚事又是从前的会宁知府陈寅大人亲自保的媒。本地县令邹永大人送的亲,你要是乱来,可于他们脸上都不好看。”

    钱灵犀心中暗自点头,磨难果然让人成长。要是依着钱彩凤从前的暴炭脾气,必然不会考虑到这么多,但如今她却沉稳多了。可姐姐越好,她就越不愿意看她的大好青春被白白辜负。

    “姐姐放心,这事儿我是跟湘君姐姐商量过,她也同意的。你放心。湘君姐姐虽然嫁了信王府,她可不是忘了根本的人。她的心思跟我一样,只要咱们家人过得幸福安泰,问心无愧就好,哪里用管旁人怎么看?”

    钱彩凤的眼神终于亮了,“那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做?”

    钱灵犀却摇了摇头,不肯告诉她,“若我做不到,岂不是让姐姐白白欢喜?总之你把此事交给我。你就在一旁看戏就成。要是你先知道了。我还怕你演不好了。”

    钱彩凤白她一眼,终于露出从前的几分模样。“瞧你这得瑟劲,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见她又要伸手刮自己鼻子,钱灵犀顿时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可别再刮了!鼻子早给你刮没了,早上好不容易才扑匀的粉,你一刮,我又得补半天的妆。”

    “这都哭成个小花猫了,你不想补也不成了。”钱彩凤噗哧笑了,钱灵犀却鼻子酸酸的,有想哭的冲动。这样的笑容才是二姐应该有的笑容,而不是之前那样的强颜欢笑。

    “好端端的,你这又是怎么了?”钱彩凤清咳了两声,也把嗓子里的酸涩咽下去,“你不说给我带了不少礼物么?快跟我说说。哪些值钱的,我得赶紧收起来。小菊,快打盆热水进来,给姑娘洗脸。”

    姐妹俩都匀了个面,钱灵犀就势拿出特意给姐姐带来的脂粉,给她重新上了个妆,又把带来的新首饰给她戴上,还有自己亲手做的衣裙给她换上,打扮得焕然一新。

    等到唐竟熠回来的时候,看着钱彩凤眼前一亮,竟是不认得一般。

    钱彩凤却是脸色更冷了几分,“东西都买回来了吗?”

    唐竟熠总算想起正事来了,“买了买了,都买回来了。我还特意打了几斤酒,一会儿敬妹妹几杯。”

    钱灵犀心头有些淡淡不快,你一个做姐夫的扯着小姨子喝酒算是怎么回事?只听钱彩凤当即就道,“妹妹眼下住在钱府,上头除了爹娘,还有婶娘,可不比我们这里没规矩,大白天的就饮酒作乐。这要是回去了,家中长辈瞧见岂有不责罚的?你要喝就自己在外头喝,我陪妹妹在里头用饭就行。”

    唐竟熠不干了,觉得钱彩凤数次扫了他的面子,就是打扮得再好看,他也没一点兴趣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妹妹是家中至亲,我就是陪她用个饭又有何不可?就算是不能饮酒,吃饭怎么也要把我撇开的?我还是不是你相公,是不是她姐夫?这不有心让我和她生分么?”

    钱灵犀听着心里直抽抽,这个唐竟熠真是读书读傻了,半点人情世故也不通。你一个做姐夫的跟我这小姨子要那么亲热干嘛?这样话也是能说的?

    可她眼下却不能指责,反而带了笑道,“姐夫不要生气,姐姐不是有心阻拦,是她方才听我说起家中规矩甚大,便是和父兄,在家也不能同席,所以才有此一说。听说姐夫数次前来探视,是有要事相商,不如让丫头们去准备酒菜,咱们在此稑把要事说了。一会儿姐夫也好安心去多吃几杯酒,如何?”

    听她这么一说,唐竟熠这才作罢。横了钱彩凤一眼,大摇大摆在屋中坐下,也不客气的就开口了。

    “既然妹妹如此说,那我也不客套了。妹妹,可是你写信让我上京谋求官职的,眼下那白纸黑字我还收着呢,你这到底是打算把我推荐到哪儿去呀?”

    钱灵犀叹了口气,“姐夫,这信确实是我写的。实不相瞒,当日我是曾拜托了两位堂姐,还有一些相熟官员帮你在京中活动。可是你知不知道最近朝中出了点事?”

    唐竟熠一脸莫名,“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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