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钱灵犀想听,那么邓恒就一字一句的告诉她,“你我想让你立功,这点我承认。可你要我算计你,我却是无法苟同的。”

    冷冷的扫过一眼,让钱灵犀有点心虚。算计一词似乎是有些重了,邓恒算计又不是想陷害她,而是想帮她。可善良的算计难道就不是算计?

    邓恒似乎余怒未消,忿忿然告诉她,“我离开九原是没有立即返回京城,但那也不是故意欺瞒旁人。你当知道,南明与北燕在九原通商,大楚的损失最大,所以皇上曾给了我一道口谕,命我查探那边的动静。你要是不信,我这儿还有御赐金牌作证。”

    看他取出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钱灵犀谈不上信,也谈不上不信。他是皇帝的亲外甥,弄两块金牌算什么?不过他的事倒是有几分道理,所以钱灵犀就等他下去。

    “结果没料到,居然就出了军粮被劫这件事。估计这事你也知道了,是高杰勾结了军中之人做的。但他是朝廷大臣,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我也没办法问他的罪。所以只能想了个办法,让人假冒大楚的商人,向他求购这批粮食。他并没有怀疑,但不知怎地,这消息却被大楚的军方探听了去。于是派出孔离,想趁机把粮草一劫,在今年九原开市通商前,制造一场动乱。若是如此,你想,九原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钱灵犀听明白了,邓恒肯定是想一石二鸟,既保住本国的粮草,又化解大楚的这场阴谋,所以才一直不肯正式出面,留在暗中行事。

    想想这样也算有理,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他若不如此,而是把事情报到韩瑛盛行恕那里去的话,等到大家再商量再决定。岂不误事?

    见她面上渐有悔色,邓恒更加辣气壮了,“我让你来立这份功劳,一来是想帮你们家一把,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我的一份私心。你可知道,这九原马场之事已经引起我家的注意,有人想借机寻衅生事。我就想经你的手,让马场有个挂名的主人。”

    钱灵犀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你想让我来挂这个名?”

    “有何不可?”邓恒很是大方,“你家中并没有直系亲属为官,不过是一介平民,但你手上有些生意,也攒了些本钱,起做这门生意完全得过去。就算有人生疑,我也会替你布置得天衣无缝,让人查不出问题来。当然。我也不让你白担这个虚名,我会给你两成的干股。你若不是跟我置气,接受这样的安排应该没问题吧?”

    确实,送上门来的钱为什么不要?邓恒做的又不是什么非法勾当,正正经经的生意,只让钱灵犀挂个虚名就有钱入账,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邓恒似乎越越气,“我的身份是比你高贵。但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我何曾用身份压过你?我若真的是想以邓家世子的身份要你,你以为就凭你一个钱家旁支的丫头就能到我面前来大放厥词吗?句不怕你难受的话。恐怕早给人一乘轿送到我府上去了比现在。”

    他忽地伸手捻住钱灵犀的下巴,拇指重重的在她樱红的唇上碾过,声音很轻,但语气却低沉得骖人,“我若是就在此处强要了你,你又待如何?”

    钱灵犀倒吸一口凉气,给他逼问得不出一字。

    是的,邓恒一向待她是很好的,谦和有礼,温润尊重,以至于让钱灵犀忘了,这世道对于女子来是多么的不公平。

    邓恒的话虽难听,但他真的没有撒谎。若是他只想得到自己,手段多得是。就算他不耍手段,只要稍稍表露出这个意思,多的是人来算计她,把她往邓恒的身边送。只怕连那位视她为情敌的温心媛也不会如此煞费苦心了,在男人的身边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对于一位主母来都是无关利害的,温心媛忌惮她,只是因为邓恒的心中有她,他并不只是想得到她而已。

    邓恒的笑里有了几分冷意,似是讥讽,又象自嘲,“你我想要娶你是混帐话,那我倒想问问你,谁这话就不混帐了?房亮?赵庚生?就因为他们的身份跟你平起平坐,而我的身份比你高贵,你就认定我混帐,我的话就当不得真,我的心就如地下的泥土般可以任你随意践踏吗?”

    “不……不是这样的!”钱灵犀给他骂得心都乱了,心尖最柔软的那块地方似是给无数根针扎进去的疼。他怎么能这么自己?她明明,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

    眼中泛起委屈的泪,可那人还要狠狠的在她心窝子上捅一把刀,“不是这样?那是怎样?你只想到自己家世寒微,又没有嫁妆,若是就这么嫁给我怕会被天下人耻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要娶你,有没有怕天下人耻笑?你是内宅妇人,只需安坐家中既可,便有流言蜚语,只要你关起门来不听不看不留意,又有谁能真正伤得到你?可是我呢,我是男人,我是要日日立于天地之间的。难道你以为我的心就是铁打的,我就不怕别人,就不怕别人笑了?”

    “那你……”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钱灵犀不下去了。

    邓恒接着她的话,“是啊,我知道你想,‘那你可以不娶我啊,又没人拿刀子逼着你。’可都这样了,我还是愿意娶你,你却还我混帐,你不是把我的一片真心当成烂泥那是什么?我费尽心机的讨好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就连人家孝敬我两条鱼,我也巴巴儿的往你家里送。你做生意,我想办法替你打开销路。就算是故意胁迫你,挨你的骂,我也要替你多挣几个。你家出了事,我不象别人,会到你面前嘘寒问暖,但我也是在替你家里筹谋思量,收拾这些烂摊子。我明知道你不会感激我,回过头来还会恼我骂我,可我还是要帮你。你,我是不是生得贱?”

    除了扯着他的衣袖,拼命的摇头,钱灵犀什么话也不出来了。

    邓恒深深叹了口气,把衣袖一点一点从她的指缝间抠了出来,声音里透着十分乒,“我知道你是个守规矩又不爱守规矩的女子,因为你守规矩,所以你知道恪守本份,不贪不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你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我。因为你不喜欢守规矩,所以你更不会嫁进高门大户。你只要嫁一个房亮或者赵庚生那样的人就够了,跟着他们过有一点钱,又不必太操心的生活。真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想要的,不是我所能给的。所以我不逼你,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你,尽力去替你做些事情,以求那个万一的侥幸而已。如果连这些都让你深恶痛绝,那我也没什么好的,等把你送回家去之后,我再不出现你面前,招你讨厌就是。”

    他似是又想起些什么,转过身对钱灵犀道,“孔离还在后头对我们紧追不放,你昨晚也看到了,我带了火铳出来,这本是皇上给我危急时刻防身用的,偏在他眼前露了眼,他若不得个结果,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可这属于国之重器,尤其我们南明国民弱,万万不敢落到那两国手里。故此,我原本跟赵庚生,让他带着兵器和你回去,我去引开追兵。可他非他是军人,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要由他去引开追兵,我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了。我先跟你一声,别日后又怨我设计害他。”

    邓恒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去了,钱灵犀哽咽着停留在原地,满心的话噎在喉间,只是不出来。

    为什么,邓恒要把那些无情的想法强加在她身上?她明明从来就没有那样想过,她刚才就是生了气,发了下脾气,也不至于遭到这样绝情的指责吧?

    什么叫把他的真心当成泥土践踏?她如果真的能不在意他,早就远远的避开,再不会与他相识,再不会为他牵肠挂肚了。

    是的,她不想与他再有纠葛,可这真的是她自私吗?如果不是看到自己嫁他,会给他带来多少的麻烦和压力,她何不轻轻松松的遂了他的心愿?正如他所,她若嫁了,只管把门一关,耳朵一关,那些流言蜚语难道会让她掉块肉不成?

    不会的。真正娶了她,难过的是邓恒。

    就是因为不忍心让他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所以钱灵犀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跟他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哪怕这样的清醒会时时刻刻灼伤她的心,她也依旧咬紧牙关,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伤痛与难过,笑面示人。

    和房亮婚事泡汤了,她很难过。但家里一出事,她便没时间去伤心难过了。不是她没良心,而是她觉得,家实在是比房亮更要紧的存在。

    和赵庚生的婚事大抵也是没什么机会的,她也会觉得遗憾。但遗憾完了,她想自己还是能依着长辈的意思,再去另结良缘。

    但唯有邓恒。

    邓恒这么她,她接受不了,她会哭,她会心痛得恨不得象要死去!

    因为他,是她的初恋,也是她活了三辈子唯一的爱恋啊。

    正因为深深爱过,所以才越发想给对方更好的选择。可这么做的自己,竟然错了吗?

    钱灵犀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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