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儿女之情。”木和卓心中躁动乱,他为人虽然暴戾,对鹤拓部族却是一片赤忱。刚才在文书上按下手印之时他已是万分惭愧,又见眼前的同族少年如此正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无毒不丈夫,首领既是成大业者,怎么能心怀妇人之仁呢?”张大人捏须冷笑,彷佛刚才的恶战和他无半点关系。

    见木和卓还在犹豫,落阳道人皱眉道:“看来首领不忍对同族痛下杀手,那么此事便交给贫道代劳如何。”

    “师父,你可不要伤了紫茵。”莫浦牵挂犹存,皱眉提醒。

    落阳道人哈哈一笑:“为师自有方寸。”提剑上前,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晃,双眸中已露杀意。

    洛明羽心中正如上百根弦同时紧绷,他曾答应和殷剑鸣中原再会,岂能够死在这里。眼见这道士丝毫没有仁慈的意思,便跨步上前,握剑立在当地。

    “哦?这位小兄弟愿意第一个受死,贫道便依你的意思了。”落阳道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战栗,突然间道袍随身而动,有如一只腾飞的鸿鹄,长剑包裹着熊熊火焰,朝着洛明羽猛攻了过去。

    洛明羽早料到对手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还是被他闪电般的进攻吓了一跳。当下想也不想,银剑环舞开来,与光圈逼肖。只见落阳道人剑火攻至,被光圈一挡,居然被化解了五六成,嘴里一声惊疑,猛然变招,直击洛明羽肋下。

    洛明羽实力不同以往,但要独自面对这等对手还是为时尚早,勉强躲开只见后完全失了门户。落阳道人找准时间,剑火再生,这次是攻向对手双眼。

    就在洛明羽无法避闪的关头,不知何处吹来一道劲风,刮得落阳道人几乎站不住脚,退开一步,惊道:“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色的人影落在人群之中,他先是足尖在地上一点,翻了一个筋斗,双手青光一现,两道掌气逼得莫浦连连后退,接着挥手成圆,将迎面攻来的落阳道人挡出咫尺,同时对洛明羽三人道:“你们快逃。”

    他这一串举动瞬间完成,迅捷得令人吃惊。阿贡来不及多想此人是谁,带着两人便向村落外逃去。

    “不能让他们跑了!”张大人大喊,却见那黑影脱兔一般闪到了跟前,吓得转身便跑。一旁的乌八龙和落阳道人抢身过去护驾,扑了个空。那黑影脚底生风,转眼见已在数丈开外,拳打脚踢,击翻了守备村口的几个族人,跳过一个房顶,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让百色众人多数反应不过来,就连落阳道人都没看清楚那人的相貌,待回过神来之时,洛明羽三人已然逃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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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靡靡月色下,三人沿着林间的小路快步走着。

    逃出了三里路,眼看后面百色众人显然追不上来,阿贡才让两人停下来歇息,回想起刚才的险境,不但心有余悸,更是满头雾水。

    “刚才救我们的那人是谁?”饶是紫茵轻功过人,也跑得气喘吁吁,断声问道。

    “我也没看清楚。”洛明羽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只记得那人同样身穿夜行衣,脸上被黑布蒙上了,唯独能从那句‘你们快逃’的话音中判断出是一个少年。但是何方少年,身手居然如此之好,他便想不明白了。

    既已脱险,也没必要考虑这些,阿贡沉声说道:“我们还是赶快把事情告知首领为好。”

    当下三人回到了回岚族人埋伏的地方。此时胡桑枯正等得焦急,眼看他们无恙归来,大喜过望,问道:“打探的如何?”

    “木和卓那厮果然经不住考验,与官府中人签订了合约,眼下有一队六百人的行伍护送着文书向东去了,一旦他们到了绵州府,数万的朝廷军队就会攻来。”阿贡将百色部族中的事情说出,眉心间具是忧色。

    胡桑枯沉默了一短时间,显然这样的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人群中一个老者喝道:“既已如此,我们还等什么?”

    阿贡叹道:“那队人马已经离开了半个时辰,想要追上去已经不可能了,眼下我们唯一办法便是……”

    他说道这里,却说不下去,像是遇到了极其难办的事情。

    众人心中也都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唯一的办法便是抢在朝廷的军队到来之前和百色部族决一死战。然而鹤拓千年基业,虽然分为多个部落,仍是同根生,即便是平日里多有仇隙的百色也算得上半敌半友。眼下局势发展到了非战不可的程度,让在场的数千人心乱如麻。

    胡桑枯仰头长叹了一口气,身为一部首领,他肩头背负着的不仅是个人荣辱,更是整个回岚数万人的安慰,眼下已经是刻不容缓,他心中仅存的一点仁慈也烟消云散,亮声道:“我知道大家心中有些顾忌,但百色不义在先,我们若是再犹豫下去便是坐以待毙。谁愿意跟随我杀向百色的,便举起手中的兵刃!”他说完这话,率先将手杖举过头顶,指向青天。

    “我愿意跟随首领!”刚才喊话的老者第一个举起长刀,花白的头发微微颤动。

    有勇者当先,其余人自然不甘其后,纷纷举起手中兵刃。看着众人蓄势待发,洛明月和紫茵也说道:“我们也愿意跟随前往。”

    “很好。”胡桑枯双目中机会要崩出火来,杖头缓缓指向东方,一声令下,千余人的队伍攻向远处。

    而木和卓放跑了阿贡三人,也意识到大战在即,命族人蓄势等候。远处的枝头上偶尔惊起几只鸟儿,似乎是大战的先兆。

    从埋伏地点到达百色部落只有四里路程,一路上洛明羽心中想了很多:“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同是鹤拓的族人,非得在今晚拼个你死我活吗?”他劝不了胡桑枯,只希望木和卓能带着百色族人避让,但是事与愿违,一行走到百色村口时,木和卓早已带着千余名族人持戈相待。

    “木老儿,你还有什么话说吗?”胡桑枯一见到老冤家便两眼放光,若不是念在他和自己并肩作战过,怕是连喊话都省去了。

    “你既已知道了事情头尾,还废话什么?”木和卓长刀顿地,蓄势待发。

    胡桑枯估量了双方实力,从人数上讲不相上下,但百色族人数月以来都在重建村落,疲惫不堪,可谓是强弩之末,当下振臂一呼,千余入冲将而去。

    木和卓早已准备,招呼数十名箭手布起箭阵。百色部落依山傍林,对于林猎之术最为精通,这一轮箭羽又密且急,将十几个回岚族人当场射倒。但回岚族人士气高涨,前赴后继,待对方第二轮箭施放之前,猛虎一般冲入阵中。

    即便是放在中原战场,这也是一场规模不小的战斗。呐喊声兵刃撞击声驱散了夜间的静寂,像是要将整个星空颠覆。

    论起箭法,回岚族人稍逊对方,但近身搏斗却有过之无不及了。胡桑枯一人当先,舞杖击倒了三人,直攻向木和卓。木和卓举刀一挡,借力回削,反击攻对手上盘,两人一来一回,拼杀得火热。

    双方人数相当,数个回合下来众人都找到了各自的对手。要论实力,百色一方最强的便是落阳道人,他长剑也夜色中光挥如境,变化莫测,身旁的回岚族人无一人能接得住他三招,转眼间便有七八名族人毙伤在他剑下。阿贡心道不妙,对洛明羽说:“我们连手攻那道人,就算战他不下,也要将他拖住。”

    洛明羽会意,站在他旁侧,待他一棍击出,接上了迅捷的一剑。

    落阳道人接连刺伤十日人,势如破竹,突地遭到两名高手合力拦截也有些吃惊,衣衫一摆,长剑整个从衣袖里缩了进去,绕着全身游动,有如长出了百道剑影。

    阿贡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招数,叫道:“留神!”七节棍稍稍一顿,棍头居然被削掉了半截,才知道剑影之锋利,不敢近身。

    落阳道人这一招叫做‘万剑归宗’乃是运用周身真气催动兵刃绕身而走,初学之人不但不能驾驭长剑,反而有可能自伤,但落阳道人何等修为,居然能驭起百道剑气,但即使如此脚步也不便行动,身法慢了几分。

    洛明羽看出了其中玄机,喊道:“阿贡叔,你只管攻他头顶,我自有办法破他这怪招。”

    阿贡不知何意,还是依照他所说跃向半空,棍头击打对方脑门。落阳道人冷笑一声,催动剑气迎了上去,这样一来脚下便露出个空挡。洛明羽瞅住机会,舞剑贴地而去,刺的正是对方脚踝。

    若是在平时,落阳道人只需向两侧一躲就能化解,可是他七成真气都用在‘万剑归宗’上,脚步已不如以往迅捷,情急之下只能提气跃起,这样一来体内真气保持不住,长剑如脱了缰的野马,从衣袖里冲了出去,飞向上空。

    落阳道人大吃一惊,赶忙出手握住剑柄才没将兵刃丢失,饶是如此也感到体内真气有些紊乱,沉声道:“好小子,居然能误打误撞,破了贫道的剑诀。”

    阿贡则是暗暗心颤:“这孩子能在电光火石的拆招中看出对方的破绽,悟性当真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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