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危急关头,半空中蓦地响起一声高亢的鹰唳。伴随着这声鹰唳,从鹰崖缭绕的浓白云雾中,冒出一片伞盖般的黑色乌云,凌空向下扑来,黑云罩顶,连沟底的光线都为之一暗。

    自那声鹰唳响起,原本穷凶极恶的鳄鱼,如丧考妣,巨口齐齐合拢,低伏下了硕大的脑袋。仇九三人惊讶间抬头上看,见一只翼展三丈有余的巨鹰,正从鹰崖上凌空扑落,异常迅速,带起一阵狂风,瞬间便到了近前。那只巨鹰直接扑向茵儿近前的两只鳄鱼,二尺多长的的鹰爪深深扎入鳄鱼的身体,一提,又一甩,砸向另两条鳄鱼。一合之下,四条鳄鱼,两死两伤。

    鳄鱼似乎对这头巨鹰格外害怕,首领俯首低吼,鳄鱼纷纷掉头甩尾,飞速爬离,“扑通,扑通”声中,潜入了碧绿幽深的水潭。转眼间,除了一地的鳄鱼尸体,再也看不到一只活物。

    巨鹰落在地上,高达丈余的身子缓缓卧下,三人这才发现,鹰背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并不见那人如何动作,仿佛只是抬了抬腿,便施施然飘落在地上。

    来人鹤发童颜,剑眉入鬓,眼射寒星,给人一种神仙下凡的感觉,或者说至少三个孩子此刻就产生了这种错觉。从天而降的这位神仙,负手立于三人面前,表情肃穆,颀长的身材罩着一件干干净净的灰袍,隐隐透出一股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气息。

    “吠!你三个娃娃好大的胆子!私闯老夫的禁地不说,竟敢杀了老夫豢养的大蛇。那可是御风的食物,既如此,说不得了,也只好把你们几个娃娃喂鹰了。”

    从灰袍老者的话中,仇九猜出这头巨鹰大概叫御风,被茵儿击杀的那条大蛇是御风的食物,来人是要用三人抵充那大蛇,喂了巨鹰。仇九情知不妙,心脏狂跳,但危难时刻他这个做兄长的却不允许乱了阵脚,向灰袍老人深施一礼,道:“我们并不知前辈在此清修,才会误入宝地,错杀前辈豢养的家畜。不知者不治罪,还请前辈原宥。”

    “废话少说,老夫没工夫听你鼓弄巧舌。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你们三个娃娃推出一个人来,以身饲喂我的鹰儿御风,可愿意?”

    “这个断然不行,请前辈说说第二个选择。”

    “唔,第一个选择的确有点强人所难,就好像老夫我以大欺小似的。那就给你们第二种选择,你们三个娃娃和老夫比武,赢了的自然可以离去,输了的全都得去喂鹰,你们一齐上也行。”

    第一种选择,三人中有一人必死,仇九无论如何不可能接受。第二种选择,看似是一个公平活命的机会,但实质上无异于让三人一齐送命。灰袍老人既然能训服这么一头巨鹰,必有一身非凡功夫。并且来人跳下鹰背时,轻描淡写,如羽飘落,动作潇洒至极,显然是有着极高的内功造诣,与这样的人物过招,仇九三人连半分的机会也不会有。

    “前辈,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们如果两个都不选呢?”既然两种选择都是死路,仇九索性放弃,横下一条心来,倒要看看灰袍老者如何处置。

    “不选?好说好说,那老夫就把你们三个娃娃全都擒上崖去,每天任意挑出一个人来喂鹰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选择第一种,就用我来喂这头鹰好了。只是在此之前,还请先放了我的兄弟和妹妹。前辈乃隐士高人,但愿能一诺千金。”仇九心生绝望,决定以自己的一条命给茵儿和余童换一条生路。

    不等仇九说完,余童和茵儿已双双挡在仇九身前:“我来,我来!放了我哥哥。”

    仇九双手拔拉开挡在身前的余童和茵儿:“都别争了,做哥哥的,理应保护你们!钟爷爷和余叔叔还等着你们回去呢,哥哥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就让做哥的替你们死一回吧!”

    余童和茵儿情急而泣:“不行!呜呜,不行!呜呜,要死一起死,要活一齐活。”

    “三个小娃娃,争来争去的有完没完了?快点!给你们三息时间做决定,不然一齐死。一……”

    茵儿急得哭声不止:“呜呜,九哥哥,你要死了,我就自杀!”

    余童急得额间见汗:“大哥,你要死了,兄弟也不活了。”

    仇九长叹一声:“唉!既如此,余童兄弟,茵儿妹妹,那就和他拼了吧!咱们三个人一齐上,一齐死,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说着,“铮”的一声,刚刚入鞘的天龙剑已经擎在手上。

    老人眼中寒芒一闪,紧盯着仇九手上的宝剑:“小子,说!杨笑天是你什么人?”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仇九一招“御狼驱虎”,攻向灰袍老者,正是《天龙剑谱》第一式。老者一抬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天龙剑,仇九用力回撤,却哪里动得了半分?见大哥受制,余童摆动双锤,状若疯虎扑上来。灰袍老者一挥袍袖,余童只觉一股大力击在自己身上,倒身飞出一丈多远,跌倒在地,茵儿赶紧过去相扶。

    老者显然认得这招,手指夹着天龙剑,眼睛定定瞧在仇九脸上:“咦?还会用‘御狼驱虎’?小子,你最好乖乖说实话,老夫一高兴,看这小丫头生得伶俐,或许可以饶她不死。”

    仇九脑中闪现出钟万手身抚茵儿尸身痛哭的样子,心尖好像要滴下血来。希望老者饶过茵儿,语气都客气起来:“那好,我就告诉你,希望你记得你说过的话。杨笑天他老人家乃是晚辈的先师。”

    “是你师傅?他现在人在哪里?”

    “前辈心肠坏掉了,难道耳朵也不好使吗?我说的是先师,那自然是说他老人家已然仙逝了。”

    “什么?去逝了?小子,说清楚点!怎么死的?”

    仇九正值气头上,何况其中牵涉着神兵天龙剑和《天龙剑谱》,这些都是为世人所觊觎的武界至宝,哪里肯据实相告,脖梗一挺,道:“前辈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那是用来换茵儿的命的。至于其它的,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多言,前辈出招便是!”

    “看不出,小小年纪,骨头却硬得很,和老夫当年一位张姓故交不仅相貌仿佛,臭脾气都一模一样,小子,你姓张吗?”

    仇九心生疑惑,却不知他何故有此一问,负气道:“要杀要刮随你的便,休想和我攀亲问故!”

    老者手指一松,放开了天龙剑,负手而立,语气淡漠,不带丝毫感情:“小子,既然你嫌命长,老夫就空手接你几招。”

    仇九抬剑当胸,剑尖微颤,仿佛在向对手点头致意,尽显天山剑侠义风度。灰袍老者渊渟岳峙,身子不动,神色不变:“小子,进招吧!”

    仇九屏气凝神,全身元气运转至臂,至剑,剑身上氤氲起一层光晕。低喝一声:“前辈,小心了!”

    驱虎逐狼深难测,蝼蚁低伏出奇兵。

    松际风涛犹不住,清涧已然出重山。

    《天龙剑谱》的第一层《物篇》前四式沛然而出,一式紧似一式,一招狠似一招,如狂涛巨lang,涌向老者,至第四式时,丹田元气化成剑气轰然而出。一开始,龙姓老者负手而立,双脚生了根般,一动不动,只有身子如风摆杨柳,左摇右晃,把仇九攻来的剑招全然化解于无形。仇九使出第四式时,老者双脚依旧不动,只抬臂连指轻弹,仇九感觉剑身上一股大力传来,几乎把握不住,剑的去向就了偏出了很多,那道剑气从老者身侧一掠而过。

    “嗯,不错,还有点味道,再来!”

    驱虎逐狼深难测……。第一层前四式再一次连续发出。

    “停!”

    仇九闻言收势,龙姓老者接着道:“小子,你难道就只会这两下子?真正辱没了这把天龙剑!当烧火棍了?!”

    仇九羞愧难当:“前辈,小子的确就只会这四招,那第五招难学的很,晚辈无论如何努力,都使不出来。”

    “看你资质不错,竟可惜了这副好身子骨。这天龙剑乃天降神兵,岂是什么人都能使得的?老夫告诉你,要发挥这把剑的威力,必须具备三个条件。”

    仇九闻言心头一突,一直以来,自己虽际遇逆天,得宝剑,得神功,无奈一直缺少明师指点。就好比一个人拥有一大堆珍贵食材,却因厨艺不堪而无法变成美味一样,那种焦躁之感令仇九每日修炼时都是如梗在喉,难受至极。这段时间以来,修炼《天山剑谱》,到第五式时即受困于瓶颈,再难寸进,心中郁闷,难以言说。若有人肯指点迷津,即便将死,也是无憾!当即神色一肃,语态甚恭:“前辈请讲,晚辈感激不尽!”

    灰袍老者语带讥讽:“一个将死之人,多知何益?”竟像是在报复仇九刚才的“将死之人,何必多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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