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后面的十几个的喽啰,见平日里威名赫赫的“黑白二狼”两位镖头,仅是一个照面就被人打翻在地,惊骇之下,惧意顿生,发一声喊,转身便跑,却哪里跑得过五兄弟的花生米,“噗噗”声中,全都栽倒在地.

    王水拍拍手上花生米的油渍,看着地上躺倒的一群人,皱眉道:“一、二、三,哎呀,十八个麻袋啊!这活儿可不轻省。”冲围观的人一抱拳,“我说各位看官,能不能劳诸位帮帮忙,打扫打扫战场,把这些麻袋竖到墙根?”

    “黑白二狼”人不能动,眼睛可瞧的见。在二人凶狠的目光中,围观的人群慑于yin威,大多数不上前帮忙反而向后躲开。却有那游方武者,和被金虎镖局欺负惨了的十几个人,站了出来,或抬或抱,把倒在地上的十八个人竖在了墙根。到后来,墙面太窄,实在排布不开,干脆人摞人竖成了两排。

    仇九等八人看着好笑,浅斟慢饮,也不配菜了,只觉得这等场景比什么好菜都下酒。等了盏茶工夫,还不见金虎镖局再有人来,王火不耐烦,冲一帮看热闹的道:“哎,我说,你们中有没有和金虎关系不错的?有就别傻站着看热闹了,赶紧报个信过去,让他们抓紧来领人,再不来,一个个的,都给他们咔嚓了!”

    百多号看客也许真有和镖局走得近的人,但被王火那句“和金虎关系不错”的话噎住,众目睽睽之下,竟是一个去报信的也没有。

    范进用筷子夹了一粒花生,正要送入口中,见此情形笑道:“七弟,你不开口倒还好,你这一说,越发的没人去了。算了,天怪冷的,三哥帮帮你吧,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干耗着!”

    筷子一甩,那粒花生劲射而出,打在靠墙竖着的一群人中。“哎哟”声中,竖在墙上的一根“木桩”,兴许是被冻久了,穴道一解,便委顿在地。

    那人缓了缓,膝行到茶桌前,磕头如捣蒜:“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范进扑的口中吐出一粒花生,打在那人胸口,那人只觉气血翻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头磕得更快更重了,一叠声的告饶。范进道:“饶你命不难,你立马去告诉你们的总镖头花虎,让他赶紧来救人,人到了,自然给你解了死穴。听清了没有?听清了快滚!”

    这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包括彭良在内,大家只见范进练功,却从未见过范进出手,这一出手便技惊四座。范进看了看满脸惊诧的五兄弟,淡然道:“看什么看?三哥从前被我爹送出去学武的时候,你们怕是还不会走路呢吧?”

    仇九虽也诧异,但略想一想,便告释然。范进胸中装着天下各门各派成名武学,过去只不过因身有痼疾而无法修炼。自服用了血灵芝后,不仅痼疾尽除,而且经络血脉宽大顺畅,强出常人很多,短期内能取得这样惊世骇俗的成绩也属正常。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正当众人等得不耐烦,远远响起马蹄踏在青石上的清脆的得得声,疾如爆豆,直向众人所在而来。未几,依然是那处街角,转过一匹金色的高头大马,后面紧跟着三匹黑色骏马,旋风般席卷过来。再后面,是黑压压几十号人,各擎兵刃,口中呼喝,快速奔来。

    旁观人群中有人跌足低声惊呼:“罢了,罢了!花太岁和‘三豹’都来了,要坏事了!”

    议论间,四骑已至近前。当先那人,正是花太岁花虎,骑在马上也能看出身形威猛,四十来岁五十不到的年龄,脸上横肉暴突,肥头大耳,嘴唇前撅,眼如铜铃,与一头凶猪仿佛。花虎“吁”一声,在一排“人桩”前勒马站定,瞪眼看着一张张欲哭无泪、紫涨面皮的脸,脸上黑云密布。

    花虎以马鞭指着一排“人桩”,面向好整以暇倨桌而坐,喝酒吃菜的仇九等人,喝道:“谁干的?给老子站出来!”

    王火做侧耳状,对身旁的王土道:“八弟,莫不是七哥听错了,这光天化日的,大街上怎么会有野猪叫?”

    因面貌神似,花虎另一个绰号正是“野猪”,那是人家拿来骂他的,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王火却有意让他听到,刻意放高了语调。

    花虎一到,就看见手下一二十号人被人家制住,竖在墙上,深以为奇耻大辱,本就是一肚子的火气,王火的话更是直接在这团火上浇了盆油。花虎飞扬跋扈惯了,哪还能控制得住,一磕马镫,马向王火跟前蹿出,手上马鞭一挥,向王火劈头盖脸打来。仇九见花虎出鞭时鞭身如棍,鞭头密布的倒刺寒光闪闪,情知花虎盛怒之下,已经在鞭身上注入了浑厚的元气。担心王火接不住这招,不敢大意,手中筷子抖手而出,射向花虎握鞭的右手脉门。花虎不愧是成名人物,虽是怒极,却没乱了分寸,眼角余光扫见疾射而至的木筷,鞭身一抖,鞭梢横卷,将一双木筷撞落在地。

    花虎轻“咦”一声,心道:“这帮人敢来虎口捋须,其中果然有好手,倒是不敢大意。”

    仇九也是暗生佩服,出道以来,花虎可说是自己遇到的极少数好手之一。这一招“风卷残云”,仓促变招间,不乱分寸,端的是漂亮。

    花虎老奸巨滑,心神一敛,瞬间便收拾起愤怒情绪,喝问道:“老夫与诸位少侠似乎从未谋过面,自问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不知诸位处心积虑折辱我金虎镖局,所为何事?若是寻仇,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放马过来便是。若是求财,我金虎镖局也不缺区区几两金子,只要开口,便即奉上,也用不着大动干戈吧?”

    彭良一拍桌子,瞪眼喝道:“无仇,也无怨!我们就是看你不爽,成吗?”

    彭良着便装,又是初到漠北,花虎自然不认识他。见彭良出言不逊,心头火又起,强自按捺,声音却像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道:“少年人火气大,老夫也不与你计较,今**们放了这些人,咱们好说好散,若不然,哼哼!”

    “不然怎地?”彭良作势欲起,被范进轻轻按住。

    以范进的做派,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与人冲突,首先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先争民心向背,再决胜负雌雄。因此道:“马上那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花虎花太岁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说着还拱了拱手,以礼作答。

    对一个禽兽不如的人,三哥居然以礼相待,五兄弟为之侧目,不以为然。花虎倒是一腔怒火被范进几句话浇熄了个差不多,心道终于出来个会说话的,连范进口中“花太岁”的蔑称都没注意到。

    跟着同来的镖局“三豹”,分别为金豹、银豹、铜豹,皆擅长使刀,与花虎和黑白二狼,并称为金虎镖局的“一虎二狼三豹”,是金虎镖局坐镇达鲁城的主要依仗。这三豹,见镖局的一帮弟兄被人竖了“人桩”,总镖头却还有心与旁人斗嘴,早已心生不耐。铜虎翻身跃下座骑,向那些人桩走去,欲先解开他们被封的穴道。尚未到达近期,弓弦嗡响声中,一支铁箭钉在了铜虎脚前半尺处,箭尾犹自颤动,“嗡嗡”作响。铜虎被吓了一跳,身子向后跃出三尺。

    仇九森然道:“话还没说完,急什么?再往前进一步,叫你血溅当场!”

    仇九知道三弟范进尚有话说,若不让三弟把话说完,就像一出大戏少了背景铺垫,殊为不美。见铜虎有所异动,仇九当然不容他此时出来捣乱,故射出潜鲛箭示警。

    铜虎久历江湖,见识不浅,见那支箭扎入青石板中,知道射箭之人内功深厚,臂力惊人,绝非虚言恫吓,但当着这么多人,人家不让动便不敢动,面子上也实在挂不住,一时呆立当场,却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花虎。

    花虎也知道今天遇到了硬茬,不想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冷然道:“黄镖头,稍安勿躁,且听他们如何说。”

    范进冲仇九点点头,又慢慢喝了口水润嗓,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态,让花虎对范进生出的一点点好感顿时归零,但范进接下来的话差点又把花虎强自按压的火再次点燃起来。

    “花太岁,还有那什么黄猫,黑猫,你们骑在高头大马上,本少爷却坐在椅上,我还真不习惯仰着脖子和人讲话,真是怪累的,能否请你们下马再谈。”

    花虎太阳穴上青筋暴跳,几乎就想张口大骂,但既然能成为东城一霸,所凭借的除了单纯的武力,还有隐忍与谋定而后动的定力。花虎见仇九等人武功既强,身份也未明,心里没底,就想先化干戈为玉帛,随后再徐徐图之。所以虽被气得几乎吐血,却仍向三豹摆摆手,率先跳下马来。三豹见总镖头下马,也只得跟着下马,走到花虎身后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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