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早能想到,这是一个阴谋,阴谋背后,接踵而来的,也必然是阴谋。他已想到了以冠晓龙为首的围困自己的九大弟子的目的,满怀嘲笑而又坚定地说道:“剑庭绝不会坐视,燕师弟是清白的!”

    “魏兄,何必如此,何必呢,难道你一个要独对我们联手?”冠晓龙得意地冷笑,眼角余光瞥了瞥文子卿,此次能将这强援邀来,是始料未及的。他自认为捉摸到了龙象山天之骄子的秉性,日后还有可利用之地,想此简直更加得意。

    魏舒没有搭理,目光锐利地在每一张脸上扫过,然后骈指为剑,轻轻滑过悬浮在身侧的性命相依的剑器,轻声地喃喃自语:“岭秋啊岭秋,这是你第一次沾染同道的鲜血,相信也不是最后一次。”

    每个字都像无声的利器,直刺耳膜,使听者无不凛然生寒,充分感受到了对方血战到底的决心。

    “魏兄……”文子卿迟疑了一下,然而刚要说下去,岭秋已直取他脑袋,其速如闪电,其势如狂澜。

    雪林立刻如同平静海面骤起海啸般激荡起剑风。

    面对这毫无预兆的突袭,文子卿心中一怒,愤然说道:“魏世平,你身为魏然前辈之侄,浩然正气不沾,难道连道理也不讲的吗?”一面施法抵挡。

    “道理?”魏然目中凶光毕露,“你的道理是什么?恩将仇报吗!”

    厮杀声顷刻间四起。

    数里之外,萧破军挈枪愤怒地指向徐广,“你明知道燕离是无辜的,为何拦我?”

    徐广漠然道:“不是我,是道庭。”

    “为什么?”萧破军强自忍耐的杀意濒临爆发,吐出这三个字的功夫,他已离徐广只有两步,只要再进一步,龙怒就能洞穿徐广的咽喉。若是以往,早已有了结果。

    “你明明懂。”徐广道。

    萧破军扯了扯嘴角,有些残忍地说道:“你也该知道,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

    徐广道:“你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拦你。”

    “难道不是?”萧破军道。

    “当然是!但在此前,你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徐广收了气场,慢慢闭上了眼睛。

    萧破军再一次怔住。他生来第一次觉出人生的苦涩,进退之间,蕴藏着莫大学问。

    过了许久,徐广只听“铛”的一声,那是龙怒落地声,他以为自己的这个桀骜不驯的师弟,终于被自己的言行所感动,愿意做出妥协了,满心欢喜地睁开眼睛,但是笑容霎时间凝固,失声叫道:“师弟,你的手指!”

    萧破军的握枪的手血流如注,大拇指已是齐根断去。他并不哼声,神色更是毫无变化。

    “手,手……”徐广反倒是满脸惨白,“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师叔祖不会饶我的……快接上啊师弟……”他哆嗦着跑过去,捡起断指,试图为萧破军接上去,被后者一脚踹飞开去。

    萧破军狞笑着,目光异常凌厉地盯住徐广,“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说毕猛然转身,大踏步离去。

    林中激战,魏舒终于还是挡不住七八个同级修行者的围攻,被击落在冰河里,沉寂许久。文子卿拦住众人。冠晓龙道:“文兄,他若是一直躲在水底下,难道我们就一直守着,不如下去结果了他?”

    文子卿冷冷道:“同道切磋,何至于要人性命,你在说什么胡话!”

    “啊,是是是,我竟忘了,斗到酣热了,生了不该的杀意……”冠晓龙打了个哈哈,笑嘻嘻地朝河底下叫道,“魏兄,快快上来吧,下面可是真冷的,怕你冻坏了,我们不好向剑庭的师长交代。本来就只是切磋而已,你上来我烧一壶酒,咱们走几个,还是好朋友。”

    许久,竟然无声。

    文子卿渐渐觉出不对,掷出银针,冲破冰面,冰水被生生下压,水底情景一目了然。众人定睛一瞧,水底下直直挺立着岭秋剑,正散发着剑意,却哪还有魏舒的影子。

    “中计了!”冠晓龙面色一变。

    众人纷纷色变,旋即向文子卿望过去。

    文子卿收回银针,眯了眯眼睛,“原来从开始就是假象,他早就定了逃走的计策。”

    众人细思,竟无言以对。

    冠晓龙恨恨道:“原来御剑峰不止十九段御剑术,更有三十六段诡诈术!”

    ……

    雷霆山,五行谷。

    五行谷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绝狱,由五座对应五行的神山围绕,组成山谷,历来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大魔头。被锁入五行谷的人,从古至今,未曾有过逃走的先例,是以五行谷又被称为断头谷。

    五色雷霆形成的锁链,牢牢锁住燕离。

    五行谷内五行丰沛,但被锁住的人,又被断绝在五行之外,汲取不到点滴星力。五行大阵更是不断地抽取燕离的真气,以至于才不过三个日夜,他就已经油尽灯枯,不但源海枯竭,连气血都衰败到了最低点,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一株枯萎的狗尾巴草。

    没有食物饮水,没有灵丹妙药。

    这五行谷不在囚犯身上施加点滴痛苦,却比酷刑还要难以忍耐。随着真气的告罄,对燕离更大考验也随之来到,或许应该称之为死劫剑歌意韵无以为继,黑血咒失控了。

    “饿了吧。”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一盆馊水兜头浇下,恶臭得不知放在太阳下暴晒几日,里面的食物已经馊到了让人闻之则吐的地步。

    燕离忍不住的一阵阵干呕,胃更是剧烈地收缩起来,如同小时候饿极了吞吃树根后的绞痛。勉强抬眼,一个五行院的弟子正放下桶,冷笑着看过来。

    “狗杂种,让你杀害向秀师兄!”他狞笑着走近,一脚踹向燕离的腹部,“现在沦为阶下囚,就是天道有轮回,报应不爽!柳塘吩咐我来好好照顾照顾你!”他抬起手,还要扇燕离的耳光,动作狠狠地,既有报复,更多的是更莫名的快感。

    看啊!璀璨耀眼的新星,被我踩在脚底下了,何等愉悦。

    燕离抬起头来,灵魂深处,咒怨之力因为情绪狂潮而泄露一丝,从目中演化滔天凶煞。

    五行院弟子心中一颤,扇下去的手竟是生生止住。忽然目光一亮,瞥见燕离手指上的乾坤戒,心想反正他命不久矣,不拿白不拿,便伸手取下来,拿在手中把玩片刻,打算之后去找个修为高的长老破了燕离的印记。他的贪婪之心一起,便无可遏止,也顾不上脏,在燕离身上搜查起来,结果从头搜到脚,唯有胸口挂了一枚破旧指环。

    “呸,这东西也挂,真是个乡巴佬!”他撇了撇嘴。但是说归说,他还是从燕离的胸口把指环拽了下来,拿在手上把玩,一面向外走去,预备拿去坊市找个大师鉴定鉴定。“你叫什么?”身后传来燕离沙哑干涩的嗓音。他回头狞笑道:“想报复我么?爷爷我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姓杨名安。”

    “你也叫杨安?”燕离的嘴角慢慢地扯了扯,缓缓地闭上眼睛,“我记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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